把他安置好,岑岁便小跑着坐上驾驶座。
医院离学校不远,但恰好是上下班高峰期,马路上很堵,加上下雨天,岑岁开车格外仔细,车速也没法提快。
到医院也将近六点了。
岑岁把车停在停车场,随后扶着陆宴迟进了医院。她没来过医院,也不知道流程,还是陆宴迟提醒她该做什么。
挂了急诊后岑岁又扶他去做了几个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交代了几句,又给了岑岁一张单子让她去楼下药房拿药,拿完药岑岁就去输液室找陆宴迟了。
因为是跨年夜,输液室里冷冷清清的。
陆宴迟半阖着眸坐在位置上,脸上的皮肤是病态的白,原本就偏淡的唇色此刻像是一张白纸。
岑岁走了过去,把热水杯塞在他手里:“喝点水。”
陆宴迟抬起眼皮看她,因为吃了点药,身上的不适感少了许多,斯文又温和地说:“真是麻烦你了。”
岑岁瞪他:“知道麻烦就不要生病。”
陆宴迟轻笑着:“是我的错,我和你道歉。”
“和我道什么歉?”
“跨年夜让你跑上跑下的。”
“我这么辛苦,你一句道歉就想打发我吗?”岑岁侧头看了他一眼,不太乐意,“我到现在饭都还没吃。”
陆宴迟好脾气地哄她:“那等考试周结束,我请你吃饭。”
“……”
“就吃上次提到的那个芝士排骨。”
“也行。”岑岁把药都放在一个塑料袋里,她拿着手机站了起来,“我先出去买点吃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等陆宴迟开口。
“那你就坐在这里,想想,”她弯着眼,双眸璀璨发亮,“想吃也不能吃。”
“……”
-
岑岁带了一碗粥和一杯奶茶回来。
陆宴迟扫了眼,故意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喝奶茶?”
岑岁很护食,“这是我的。”
陆宴迟扯了扯嘴角,桃花眼往上扬,笑的像个病娇似的,“你就喝一杯奶茶?”
“没呢,我在外面吃了一碗云吞。”岑岁拆着装粥的袋子,把粥拿出来递给他,“不怎么烫了,你可以吃了。”
陆宴迟挑了挑眉:“白粥?”
“你也不能吃别的东西啊。”岑岁嫌他啰嗦,把勺子塞在他的手上,“等你胃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行吧?”
陆宴迟盯着她,忽地气息悠长呵笑了下:“行。”
她补充:“但你不能提很麻烦的东西。”
陆宴迟:“什么是很麻烦的东西?”
岑岁想了下:“满汉全席。”
陆宴迟:“那我也吃不下。”
岑岁:“也是。”
陆宴迟也没什么胃口,慢悠悠地喝着粥。他这会儿的情况好了许多,勾了勾唇,莫名地笑了下。
岑岁古怪:“你笑什么?”
他唇角弯起,饶有兴致道:“那晚的鬼屋也是医院,我和医院还真是有缘。”
岑岁绷着脸:“你别胡说。”
输液室突然陷入安静里。
只有前面的电视机发出声音。
没一会儿,岑岁感觉到有手机在震动,她摸了摸两个人搭在一起的外套,从陆宴迟的衣服里拿出手机:“有人找你。”
陆宴迟喝着粥:“谁?”
岑岁抽了下嘴角:“你又没有备注,我怎么知道是谁?”
陆宴迟看了眼来电号码,朝手机抬了抬下巴:“你帮我接一下。”
岑岁没反应过来:“啊?”
“我现在没工夫。”他举了举两只手,一只在输液,另一只忙着喝粥。
岑岁眨了下眼:“我怎么帮你接?”
陆宴迟盯着她看了几秒,眼角稍弯,忽地把脑袋凑了过来,慢条斯理又毫无诚意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接一下了。”
“……”
原来是这么接。
岑岁也盯着他,轻声嘀咕了几句,却也慢吞吞地按了下接听,然后把手机递在他耳边。
因为这个姿势,导致她也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是陆听音:“哥,跨年夜你是不是又一个人对着这寂寞的夜?你说说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不谈恋爱?我男朋友有个师姐还不错,哪天你和她见见吧。”
陆宴迟:“没事就挂了。”
陆听音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接着说:“那师姐人挺好的,过几年就五十大寿了,你和她谈几年,到时候婚宴和寿宴正好可以一起办。”
“……”
余光里,陆宴迟看到岑岁憋笑的表情。
过了几秒,陆宴迟把勺子往塑料碗里一扔,伸手托着岑岁举着他手机的手背,整个人往后一仰,他侧过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岑岁。
他桃花眼微敛,眉眼里像是含情般温柔又璀璨,他语速很慢,吐字极清晰地说:“你可能搞错了,我今天——”
尾音拖着,低沉的嗓音暧昧又温柔:“有人陪我跨年。”
岑岁全身上下的血气在那瞬间都往上涌,耳根通红。
被他放在掌心的那只手,像是握着烙铁般,手心灼热又滚烫,她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地禁锢住。
作者有话要说: 岑岁:咸猪手
陆宴迟:?
第26章 第二十六吻
“慎泽哥还是徐韬哥?”陆听音不以为意, “难不成是你学校的同事?也对,到了你这个年纪,也应该适时参加一些夕阳红团建了, 你们跨年活动是不是还包括跳广场舞啊?我觉得你可以去竞争一下C位。”
岑岁愣了下, 旋即笑了出来,连带着手都在颤。
陆宴迟有些握不稳。
在他分神的空档,岑岁顺势把手抽了出来。
陆宴迟轻嗤了声:“能闭嘴吗?”
“不能, ”陆听音果断拒绝, “你身边到底是谁啊,男的女的?”
陆宴迟换了只手拿手机, 淡声道:“有事吗?”
陆听音:“你这语气,该不会是女的吧?”
他嗤笑了下。
安静半晌。
陆听音不可思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充气娃娃?”
“……”陆宴迟冷下脸,直接结束通话。
-
陆宴迟输完液都快十二点了。
回去是陆宴迟开的车, 岑岁坐在副驾驶,转头看向窗外。护城河对岸高楼林立, 灯光交织成璀璨星光,LED屏上有字闪烁。
岑岁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五十九分。
LED大屏已经开始进入跨年倒计时, 岑岁突然扭头叫他的名字:“陆宴迟。”
陆宴迟:“嗯?”
“陆宴迟。”
“嗯。”
“陆宴迟。”
陆宴迟笑:“怎么了?”
岑岁歪头看他, “陆宴迟。”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陆宴迟专注地开着车, 轻轻地应她:“在的。”
岑岁看了眼LED大屏, 只剩下二十秒。
岑岁:“陆宴迟。”
陆宴迟:“嗯, ”
“陆黛玉。”
陆宴迟眉梢稍扬,“嗯?”
岑岁丝毫不觑:“陆黛玉。”
片刻的沉默后。
陆宴迟像是败下阵来, 用气音回她:“嗯。”
LED屏幕上的数字,恰好归于“0”。
同一时刻。
岑岁嘴角上扬,她狭长的眉眼轻挑勾起潋滟笑意, 声音细软,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新年快乐啊,陆黛玉。”
陆宴迟愣了愣。
他转头看她,将外界的灯光拉开,整张脸浸在昏暗之中,但他双眸却异常的亮,映着不远处盛放的烟火般,璀璨又明亮。
下一秒。
车厢里响起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细碎浅淡的笑意。
“新年快乐,岑岁。”
-
元旦之后就迎来了考试周。
孟微雨其他几门功课都考完了,只剩下最后一门高数在下周一考。周五考完,她马不停蹄地跑回家,到岑岁的房间求救:“姐,救命!”
岑岁拿起她扔在床上的笔记本翻了翻,皱眉:“高数笔记本?”
孟微雨点点头:“我不会做。”
“那你和我说什么?”岑岁的心里冒出了个想法,神情古怪,“你该不会想让我教你吧?我看上去像是会做高数题的人吗?”
“……”孟微雨说,“我当然不是让你教我。”
“那你和我喊‘救命’?”
孟微雨扯着岑岁,强迫她看自己,“姐,你能帮我去找隔壁陆教授吗?”
岑岁盯着她,好几秒后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想让我去问他要考试.答案?不行!”
孟微雨的表情一顿,“我的意思是,让他给我私下补个课。”
误解了她的意思,岑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嘴角,“你想让我找他帮你补课?”
孟微雨点头,拿过笔记本,“也不用很多时间,我就一些题还不太懂。”
岑岁问她:“你为什么不自己找他?”
孟微雨:“那不是怕被拒绝吗?”
“……”岑岁失笑,“他不是那种人,而且你又是他学生,他肯定会答应你的。”
孟微雨仍是一副担忧的表情,“你帮我去求他吧,姐。”
最后还是岑岁带着孟微雨去对门找陆宴迟。
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陆宴迟敛起嘴角的笑,语调清冷:“怎么了?”
岑岁:“你在忙吗?”
室外温度低,穿堂风阵阵,陆宴迟侧过身让她们两个先进屋。
“她有几道题不会做,想问问你,”岑岁指了指孟微雨,又顿了下,“不过你要是忙的话就算了吧。”
孟微雨在边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陆宴迟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眼镜,神情清冷,“没事,来我书房吧。”
孟微雨忙不迭地跟了过去。
客厅里只剩岑岁和函数面面相觑。
岑岁看到茶几上放着的论文,全是数学公式和推理过程,除了数字她看得明白,其他的一概认不出。她看了眼身边和玩具玩的起劲的函数,眼睛弯成愉悦的弧度,把函数抱了过来,指着那和天文数字没什么差异的论文和函数说:“不要玩了,我们来学习。”
函数:“……”
你这婆娘自己都在高数课上睡觉,还好意思和我说这句话?!
岑岁把它抱在怀里,谆谆教导:“函数,猫也要有上进心,我们要做猫上猫,懂吗?”
函数拉长了声音:“喵——!”
我不!我只想做废物!
和函数斗争了几回合后,岑岁终于大发慈悲地把它放开,顺手把凌乱的茶几收拾了下,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那边,听到里面陆宴迟教孟微雨解题的声音。
她嘴角松开,转身回了孟家,进厨房给他们做点心吃。
她做了蓝莓爆浆蛋挞和棉花糖布朗尼。
考虑到陆宴迟的胃,她给陆宴迟做了小吊梨汤。
等待小吊梨汤里的银耳出胶的时候,孟微雨拿着记满笔记的笔记本从对门回来了。听到动静,岑岁从厨房探出头来。
岑岁:“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闻到香味,孟微雨放下笔记本就钻进厨房,她捡了个蛋挞啃:“陆教授身体不舒服,让我明天再过去。”
岑岁皱了下眉:“身体不舒服?”
“他讲题的时候还在咳嗽来着,”她往锅里看了眼,“你在煮什么啊?”
岑岁说:“小吊梨汤。”
“给陆教授的吗?”
“也给你喝。”岑岁笑了下。
孟微雨又拿了个蛋挞:“算了吧,我才不和陆教授抢呢。”
又等了会儿,岑岁才把装着小吊梨汤的锅端了过去。
陆宴迟家的门没有关实,露出一小道缝来,岑岁用手肘一推就推了进去,路过客厅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沙发上似乎有个人。
岑岁的脚步一停。
对上陆宴迟的视线。
看到她手里端着的锅,陆宴迟起身朝她走来,接过她手上的锅往餐桌边走,语气似玩味道:“我怎么觉得我家里多了个田螺姑娘?”
岑岁:“五千字检讨换了个田螺姑娘,我要是你大半夜都会被笑醒。”
陆宴迟侧头看了过来,眼梢带笑,没说话。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像是在间接否认她的话似的。
岑岁的心情不太痛快,她进厨房拿了餐具出来,装了碗小吊梨汤给他,瞅了他一眼:“你不要觉得下厨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我没这么觉得。”陆宴迟扬了下眉,“我不是在夸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