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怎么在这里?”黎雅芙已经承认了江寒并不是她的男朋友,既然不是男朋友他这么晚还出现在这里让他很不理解。
黎雅芙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黎向阳,内心激动到好像随时都要爆炸,可是理智却还尚存,她有太多的疑问。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和她假装不认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他都不出现,她要问清楚,她有很多的问题要问清楚。
突然出现的白钧琰很明显打扰了这一切,她突然变得异常烦躁,直接冲白钧琰道:“你出去!”
白钧琰一脸疑惑看向黎雅芙,他知道黎雅芙这话是对她说的,可是她的目光却没看着他,她盯在江寒身上,连余光都不曾在他身上落下一点。
这是白钧琰第一次听到黎雅芙用这种语气说话,排斥的,厌烦的,冷漠的语气,好像他是个多么多余的人,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他许久没动,黎雅芙又接着道:“叫你出去,滚出去!”
她的语气带着烦躁,好像在赶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
白钧琰后退一步,手依然还落在门把上,他一后退,正好也带着门一块儿关上,手指依然还捏着门把,指尖用力收紧,手指都泛出了白色,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虽然他出来了,可是病房里的声音依然传到了他的耳朵。
白钧琰离开了,病房中又安静下来,黎雅芙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冲他道:“黎向阳,我知道是你。”
“黎小姐,我说过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他表情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冷漠,好像在以此证明,他是江寒,那个让人畏惧的江寒,不是她口中的黎向阳。
他还是不承认,为什么不承认呢?跑到她的病房中让他咬住他的手,另外一只手都被她咬出伤口了,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黎雅芙笑了,“好,你不是黎向阳。”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撩开,她的伤在小臂上,她盯着他的脸开始解纱布。
江寒看着她的动作目光微眯,“你做什么?”
“江先生你不用管我,你要走的话现在就走。”
她将纱布一点点解下来,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面色渐渐凝重下来,“你要做什么?”
她依然还对他笑,“我说了你不用管我,你走吧。”
“都多大的人了,何必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他的语气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我说了你不用管我,反正我跟江先生无缘无故,我怎么样都跟你没有关系。”
她已经将纱布解到最后一圈了,最后一层纱布上面凝了血,如果她要扯下来势必要扯动伤口,她就这么看着他笑着,手指握在纱布上,眼看着就要扯下来。
他终于是控制不住,最后的一丝理智土崩瓦解,他几个大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而后又将被她扯开的纱布一圈圈缠上去。
“你是不是疯了,你胡闹什么?”他闷声冲她吼,那帮她缠纱布的动作又小心翼翼又慌乱。
黎雅芙静静看着他,看着他一圈圈帮她将纱布缠好,她忍着眼泪往下掉,她问他:“你是黎向阳对吗?”
他低垂着头沉默片刻才渐渐抬头看向她,他的眼底带着怒火,他说话的语气依然还是沉的,“是,我是黎向阳,下一句是不是要让我滚了?”
他承认了,他终于承认了,他是黎向阳,他还没有死。
他退后一步又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会离开的,以后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就是你一直不敢承认你是黎向阳的理由吗?你觉得我会讨厌你,会让你滚?”
他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她受伤的手臂,“你好好养伤,我不会让你白挨这一刀的。”
他不会让她白挨这一刀的,就像很多年前,他将那个要欺负她的男孩揍得爬不起来,他为了钱可以被人打得浑身是伤,但是不能有人欺负他的妹妹。
他说完便转身向门口走,黎雅芙叫住他。
“哥哥。”
他身体僵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望向她,那原本锐利冰冷的眸子里染上了红晕,他紧紧盯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问道:“你叫我什么?”依然还是那沉沉的语气,可是却染上了沙哑。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哥哥了,在他们分开前的几年里,她讨厌他,憎恨他,甚至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可是现在他竟然听到她叫他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疼爱哥哥模式
继续虐白
第19章
黎雅芙走上去, 她站在他面前,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再见到黎向阳她要怎么做,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可是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她曾经排斥他, 讨厌他, 恨他,她也想过那些话她或许说不出口。
可是, 她想告诉他,她好害怕眼前一切都是梦,梦醒了哥哥就不在了。她要告诉他, 所有的话都要告诉他。
“我早就不讨厌你了,一点都不讨厌, 我很想你,哥哥, 我一直都很想你。”
他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问, “你还清醒吗?”
他在尽量保持冷静, 可是他的语气中却带着颤音。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 我没有那么一刻如现在这样清醒,对不起哥哥, 我以前太任性了,对不起我说了很多让你伤心的话,对不起。”
他皱着眉头看着他, 表情透着些许茫然,他似乎无法判断他所听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她所认识的江寒是那种精明的商人,在奥政会所和他见面的第一眼,他一身煞气,眼底透着一种让人猜不透的深沉,身上处处透出一种让人惧怕的气息。
所以,这样茫然的表情出现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协调。
他望着眼前的女孩,茫然而又疑惑的叫了她一声,“小乖?”
小乖……其实她的小名不叫雅芙,她叫小乖,妈妈和哥哥都是这样叫她的,可是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他,她闭着眼睛,把他抱得很紧。
“哥哥。”
“哥哥。”
“哥哥。”
她一声声的叫着他,无数次独自一人在夜里,她曾经这样叫着这两个字,可是没有人听到,最想让他听到的那个人早已不在她身边。
可是现在,她终于可以叫给他听了。
“小乖?”他又不确定的叫了她一声。
“哥哥,对不起。”
她听到他好像笑了一声,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抱我?”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幸好现在身上没有那股味了。”
听到这话她心里更难过,只感觉好像有一根细细的针在心脏上扎了一下,尖锐的疼瞬间蔓延开,她一时疼的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其实在妈妈过世之前还发生过一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每次想起总让她许久无法释然。
黎向阳从十五岁开始就在外面打临时工补贴家用,发过传单,去网吧修电脑,去修车铺修车,穿着厚重的衣服在街头表演,不管多辛苦多累,只要能赚钱的他都做过。他上高中之后只要有空就会在离家不远的那家修车铺子上帮忙修车,他很聪明学得很快,师父也很喜欢他,给他的工钱也高。
那天下午她从学校回来,从马路穿过一条布满泥水的小道才能到所住的小区。她刚走到小道外面就看到黎向阳被几个男生围住。
修车的活很累很脏,黎向阳有专门穿去修车的衣服,一条打满了补丁的长裤,一件有很多破洞的短袖,天气冷了他在外面加一件黑不溜秋破破烂烂的外套。衣服上面沾着深一块浅一块的机油,脸上和手上也有,她记得那机油的味道,很难闻,也很难洗。
围着他的男生穿着校服,从校服的款式来看,是和黎向阳同学校的。其中有个男生手中捏着几张钱冲他晃了晃,“我的提议怎么样?只要我们每人打你一下,这钱就是你的。”
他扫了几个人一眼,没说话。那人又道:“你不是很缺钱吗?好好看看,这可是五百块,挨几下就拿到五百块,不划算吗?”
“好。”
他突然答应了倒出乎了男生意料,他和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一群男生哄笑起来。
“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他妈就是一个穷乞丐,既然如此,兄弟们,别客气。”
男生话音一落,一拳头打在他肚子上,黎向阳一声闷哼,下意识捂住肚子,那男生却愉快长啸一声,笑道:“你不是挺骄傲的吗?不是挺受女生欢迎的吗?为了几百块连手都不敢还,你的骨气呢?”
有个男生绕到他身后,一脚踹上他的后背,黎向阳踉跄着往前,直到砸在墙上才稳住身体。
又有个男生走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衣领,眼看着一拳头就要砸在他脸上,黎雅芙跑上去吼道:“住手!”
男孩们看向她,那带头的男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小妹妹,乖乖回家写作业,闲事别管。”
黎雅芙道:“他是我哥哥,你们要是再打他,我就喊人了。”
“是他自己给我们打的,可不是我们打他的,不信你问问他。”
黎雅芙看向他,他眉心蹙在一起,应该是被打痛了,此时他身上脸上满是机油,连眉毛上也凝结了一大块儿,他看上去狼狈得要死。黎雅芙又气又怒,“黎向阳你干什么?”
“你先回去,不要管我。”
“你傻不傻被他们这样打?”
“回去。”
“你……”
“叫你回去。”
那时候黎雅芙觉得羞耻极了,他们羞辱黎向阳好像也是在羞辱她,而他呢,还如此执着给人羞辱。她生他的气,不想再管他,她跑回了家,身后传来男生们的哄笑声,一下一下打在他□□上的声音,还有他强忍着的,却还是忍不下来的闷哼声。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这么贱呢,为什么要为了钱做到这种地步呢!她回到家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开门的声音,是黎向阳回来了。她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看到他的手臂在流血,他捂着流血的地方找出药箱。黑黝黝的沾着机油,因为长期做粗活,粗糙得没眼看的手,笨拙的倒了酒精给伤口消毒,那么长的伤口愣是一声都没吭。
为什么没有出去帮他呢,她想,那时候她应该出去帮帮他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只是胡乱的用纱布在手上缠一缠了事,后来伤口还发炎了,也不去医院,一直强忍着等伤口痊愈。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她跑回到桌前带上耳机开始写作业。没一会儿听到敲门声,然后是黎向阳的声音,“出来吃饭了。”
手受了伤还把饭做好了,可是她只是头也不回应了一句,“不吃。”
再后来她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下楼,她从窗户望下去,他换上衣服去上晚自习了。
她走出房门,外面餐桌上他给她留了饭,饭上堆着鸡腿和煎蛋,这鸡腿是上午妈妈给他留的,因为他在修车铺,临时来了客人,他没来得及回来吃饭,每人一个,他没有吃,又重新留给她了。
碗下面还压了七百块钱,她昨天和妈妈提过的,下周要交补课费,七百块。
为什么要去挨打,就为了几百块钱吗?她可以不去学小提琴,也可以不去补课的。用不着他为她做这些牺牲的啊。
可是为什么她不将这些告诉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冷漠对他?为什么连简单的问一句,“哥哥,疼不疼”都不愿意呢说呢?
甚至后来还有一次她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身上那股味真的臭死了”,他要去修车做零工补贴家用,他身上总是沾着机油,机油有一股很大的味。她其实不想让他去做那些事情的,每次他回来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她总感觉他好像从来没有来过她家,他好像始终都是那个在街边的乞丐。
她不想他去,所以她说,你身上很臭。
她一点都不会说话,真的一点都不会。
心里真的难受极了,每呼吸一下都在疼。
“对不起,我太不懂事了,我真的太不懂事了,对不起。”她泣不成声,“你能原谅我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是啊,他从来没有怪过她,所以不惜为她忍受疾苦,忍受劳累,所以听到这话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他推着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推开,他低头看着她的脸,她满脸泪水,是真的哭了,他抬手想帮她擦掉,可是手伸过去却没落到她脸上,终究还是有很多顾虑,他微垂着目光,想将手缩回来。
可是却被她一把抓住,她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她的脸上。
他向她看去,看向她的眼神透着不确定,大概是从没想到她会这样亲近自己,所以他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
她的脸颊在他的手心上蹭了蹭,虽然比她的粗糙一些,可是也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前那双做粗活的手,一到冬天长满了冻疮,到处都烂,一碰就出血。
终于不再是那样的一双手了。
哥哥再也不用那样辛苦赚钱补贴家用了。
江寒摸在她脸上的手慢慢抚上了她的后脑勺,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他怀中一带,另一只手横上来搂住了她的后背,她整个人都被他牢牢抱在了怀中。
他的手掌扶着她的后脑勺,下巴贴在她的头上,他紧紧闭上眼睛,语气已变得沙哑。
“小乖。”他叫她,“很抱歉,这些年一直没在你身边。”
“没关系。”她对他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好。”
现在一切都变好了,我也不再那么任性坏脾气了,你也不用再为我受伤,也不用再为我留鸡腿了,所以哥哥,我现在弥补你还来得及的对吧?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冰冷冷,一身煞气让人害怕的江寒,他是黎向阳,那个温暖的黎向阳。他的怀抱真的很暖,暖到她抱着就不想再松开,黎雅芙忘了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了她才收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