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么想,贾瑾很快便释然了。反正几日后就是黛玉的生辰了,依着贾史氏的脾性,估计还是会让黛玉过来的。
贾瑾这边很快放下,宝玉那边则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自从知道了林黛玉要回去的消息,宝玉已经在贾史氏面前闹了几回,只是这次任是贾史氏也无法,只能安慰宝玉几日后必是还要叫黛玉过来的,闹腾了很久,宝玉院子里的袭人也跟着安慰才将宝玉按捺下来。
也不怪宝玉如此了!自从见了林黛玉一面,宝玉便对黛玉有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他那番摔玉的举动,不过也是想让黛玉能够注意上自己。而且他从小就是在蜜糖罐子里泡大的,除了贾政和贾瑾,几乎全府的人都依着他。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一个有好感的妹妹,却因为自己身子三番两次生病的缘故而不得与她亲近。如今他好些了,黛玉却是要走了,他又怎么肯依?
他虽然平日将“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自己也爱亲近女儿家,日常举动上却不见得有几分尊重。毕竟按他的话说,他这男子也不过是一滩浊泥,他如此亲近,也不怕他这浊泥污了这摊子清水!
黛玉自是不知道她走后宝玉那一番闹腾的。
她与贾敏回了林家见到久违的林如海,心情自是激动非常的,虽说已经从贾瑾那里得到了林如海一切都好的消息,贾敏还是不放心,拉着林如海上下打量,“老爷看着清减了许多,这次我就不应该留老爷一人在扬州的。”说着就有些啜泣起来。
看着难得情绪有些失控的贾敏,林如海有些好笑,只是他也知道贾敏的一片心意,于是好言安慰道:“我如今不是回来了嘛,这次回来,我就不会离开京都了,我们一家人也好平平安安的都在一处。”
见贾敏落泪的样子,林如海故作打趣道:“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哭鼻子,小心玉儿和粲儿笑话你这个娘亲!”
贾敏作势就要锤他,只是想到还在场的两个孩子忍住了。她望着两个眼眶红红的孩子,似乎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忙拉过黛玉和林粲到林如海面前。
黛玉的眼圈发红,她刚才在她外祖母那儿见到她父亲时就有些想哭了,只是忍住了。如今依偎在林如海的怀里,眼泪就再也没忍住。她哭的安静,只眼泪珠儿一滴滴的往下落,相比起林粲的干嚎,反而是黛玉哭的更让人心疼。
林如海自是抱着两个孩子轻声安慰,等众人都止了眼泪,林如海才问起他们在贾家的生活。
贾敏倒是未曾说什么,反倒是林粲开始呱呱的说起来,他人小但是口齿却清晰,林如海刚开始听的还好笑,后来听着却有些心酸。
林粲说他们当日进府时,两个舅父都没有来见他们,还说起宝玉当着众人的面摔玉,贾史氏却反过来要打骂林黛玉,以及宝玉对黛玉三番两次的纠缠等等。说得林粲小脸义愤填膺,听得林如海心中也是怒火高涨。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他已非垂髫小儿,岳母也不知道让他避讳着些。”虽知林粲口中的话有些夸大其词,但林如海听的还是有些生气。他都无法想象若是他真的折在了江南那块地儿,贾敏三人还要受到怎么样的慢待。
贾敏有些为难的说:“母亲毕竟是年纪大了,偏宠着宝玉有些过了。虽说宝玉无礼了些,瑾儿倒是一直护着玉儿的,我们寄居在我父亲旧日荣养的故居中,总归吃喝用度上没有受什么慢待。”
林如海这才听的好过了些,听见贾敏口中谈论起贾瑾,对贾瑾的好奇也越来越大了。
他是不知道这小子竟然有那么大的能耐为他请来了四皇子殿下,天知道他那日收到圣人颁布的旨意时有多高兴。等到后来徒晏清来了扬州,两人交谈之间也说起过贾瑾,言语间看的出来徒晏清对贾瑾倒是有颇有几分待他如子侄般的偏爱。
林如海始终记得这位朝臣都惧怕的冷面皇子说起贾瑾时隐隐的笑意,实在是让他对贾瑾的能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再过几日就是玉儿生辰了,看岳母的意思是必会叫玉儿去贾家住上几日的。只是家中事多,你我却是不能相陪了。玉儿生辰那日我去送她过去,一是正式拜见过岳母一家,二是也去见见那个叫贾瑾的小子。”林如海说道。
又过了两日,历时近三个月的“盐引案”终是落下了帷幕,二皇子和六皇子俱是受到了相应的惩罚。二皇子被废除宗籍贬为庶人,元嘉帝将他派到皇陵看守陵园,全家也被看守起来。而他的母妃娴贵妃也被夺了品级,降为无品级的嫔妃,二皇子一党自此在朝中分崩离析。
至于六皇子,元嘉帝对他的处罚极为严厉,不仅将他褫夺了封号,废除了宗籍还将他圈禁了起来。六皇子本在朝臣文士间有些名望,此事一出,众学子对他口诛笔伐,他心心念念在文人中培养的好名声也付之一炬,这对极重名声的六皇子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自此这两位皇子算是正式退出了争夺储位的行列。而跟着这两位皇子的官员也作鸟兽散,许是元嘉帝被这两个大的儿子伤了心,倒是开始越发宠爱起那几个小的皇子来。
宫中的一系列改变对于林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在黛玉生辰的这天,宫中来了传旨的太监,林如海被一道圣旨封为了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官拜正三品。
一跃成为正三品的侍讲学士,林家自是一番喜气洋洋的景象。
林如海也知这其中或许是因为元嘉帝对他的补偿,但背后总少不了徒晏清的周旋。翰林院虽然清闲无实权,但有句话叫“非翰林不入内阁”,如今对于在风波中还未平息的他来说,在这个位置反而最好。
下午贾家那里就派了人过来,林如海亲自送了黛玉过去。这次林如海过去,算是正式的拜见了,贾赦贾政亲迎不说,家中还拜了宴席。
贾家做为林家的姻亲,这次得消息倒是很快,实在是这次的“盐引案”牵连过深,连贾政这种清水衙门的闲人都受到了影响。初始听见负责这案子的人是林如海时,贾政就有些心慌,实在是怕林如海有个万一会牵连到他们贾家和他。因此贾敏他们在贾家的那些日子,他便有些冷着他们,也并不与他们亲近。
如今林如海成为翰林院的侍讲学士,虽是没什么实权,但是翰林学士的名头说出去就让人觉得清高,也恰恰是贾政所求却求不来的,因此这次林如海来,贾政倒是十分的殷勤。
众人用完了宴席,女眷们自是跟着贾史氏去了她那里,只剩下贾赦贾政并贾瑾宝玉几兄弟。贾赦一向就不喜欢这个有些清高的妹夫,也自认跟林如海相处不来,便也借口院里有事,带着贾链就走了。
只剩下贾政并贾瑾兄弟三人。
几人进了贾政在荣国府的正间书房中,贾政施施然的就坐在了首席,正要招呼林如海坐下,却听林如海说道:“二内兄可是一直居荣国府正院?”
贾政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回道:“正是!”
林如海又道:“我明明记得这袭爵的是大内兄才是,何是二内兄居于这正房之中?”
贾政脸色突的一变,连带着在场的气氛也是一滞。
贾瑾心中暗笑,他这姑父倒是口锋犀利,应是从贾敏那里听见什么了,这是要来回敬他这位父亲对他妻儿的“关照”了。
林如海倒是全然不在意贾政忽青忽白的脸色,继续说道:“哎呀,看我这个记性,如今岳母安在,二内兄自是住得上正房的!”
林如海话中的讥诮之意贾政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就得罪了这位妹夫,又没有可以反驳他的话,于是讷讷的便未多说什么,只是心头却似是压了份无名的怒火。
林如海也不理会贾政的情绪,倒是自顾自的询问起贾珠贾瑾的学业。他原以为贾珠身子孱弱,于读书一道算是没有希望了,却不想贾珠的学识还不错,回答他的问题亦是回答的井井有条。虽然身体所限,于科举一道无望,但他想贾珠或是可以在教书育人一道有所发展。
而贾瑾自是不用说,本身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林如海与他一问一答间也是越来越随意。若不是时间有限,林如海倒是起了跟他促膝长谈的心思。
等最后才轮到了宝玉,宝玉白着张小脸站着林如海面前,颤微微道:“请,请林姑父赐教!”
林如海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水平如何,他也没为难他,只要他背一段论语即可。
即使是这样简单的问题,宝玉答得也啃啃巴巴。等宝玉答完,别说贾政的气的皱眉,就是贾珠贾瑾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二哥的水平实在是太差,有点丢人哪!
林如海倒是浑不在意,反倒是转过头来劝勉了宝玉几句。又转过头来对贾政道:“二内兄不必在意,许是我这题目有些为难宝玉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似是将贾政心中那点无名的怒火点燃一般。他登时就从椅子上站起,指着宝玉的鼻子就想开骂,只是好歹还知道林如海在,便没有完全发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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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意(捉虫)
从贾政哪儿出来,林如海自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贾瑾看着他这位姑父“得偿所愿”的样子,心中便有些想笑。只是他这笑容还未显到脸上,就见林如海一脸严肃的转头看他。
贾瑾面色一僵,总感觉林如海看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含着一丝打量。贾瑾面上不显,仍是一副笑脸对着林如海。半响,才听林如海轻叹着说了一句:“我林家倒是承了你很多情!你若是有空,不妨挑个时间来我府上一趟!”
贾瑾知道林如海话中的意思,嘴上却答道:“姑父相邀,瑾儿自当遵命!姑父文采斐然,瑾儿若是能得姑父指教,以后自是受益非常!”
林如海心中一噎,这小子到是挺能顺杆子往上爬的!他有些后悔邀请这小子了,怎么办?总感觉这是一只滑不溜手的小狐狸,又奸诈又不老实的。
想想也是!这能跟四皇子那种人打交道的小子,哪有那么简单,也不知道这小子的性子学了谁?哼~他那个二内兄倒是好命!
定好了去林如海府里的日子,贾瑾的兴致十分好,伺候着的敛秋和念夏明显感觉的到她们“三爷”愉快的心情。
念夏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对贾瑾说:“三爷,林姑娘的生辰贺礼已经备好了,三爷是自己送过去给她还是让我们转交给雪清雪梅?”
贾瑾想了想,取过纸张,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念夏:“咳,把这个连同备好的礼物一起带过去给林姑娘吧!你们在那里等上片刻,若~,林姑娘有回复,你们马上送来给我!”
念夏应了声,自是去完成贾瑾的嘱托去了。
念夏来林黛玉的小院子时,黛玉已经从贾史氏的院子回来了。
这次黛玉被接过来住,贾史氏原想让她住在自己的碧纱橱那儿,但是被如海一口拒绝,只说黛玉是来小住几天,便不扰岳母清静。
林如海当时一副你若不同意,我就立马带黛玉离开的架势,让贾史氏一阵气结。他这岳母什么打算,林如海心知肚明,实话说他是真看不上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的。何况碧纱橱是什么地方,不过是贾史氏房中额外劈出的一块小地方,他又何必让他自己千娇百宠着的女儿住那地方。
好在贾家屋舍众多,王熙凤又在一旁打圆场,这才找了一个清幽的小院落给黛玉住下。所幸之前留在梨香院里黛玉的东西都没怎么动,如今搬到这儿倒也方便。
念夏过去时,黛玉并几个丫鬟正在整理众人送来的贺礼。三春的礼物不用提,不过都是些她们自己绣的香包、手帕之类,虽说都是些小玩意儿,难得却是她们自己一针一线的手笔,黛玉倒是十分开心,还让雪清将他们细细收好。
贾史氏、王氏等长辈给的大多就是些金石玉器、头面这类的玩意儿,黛玉倒是没有细看,只是嘱咐记下。这时雪梅翻到了贾宝玉送来的东西,宝玉这个混不吝的竟给黛玉送了一条他的汗巾。
雪梅一见这男子的物什,登时就怒了,将这东西拿到黛玉面前气冲冲道:“我就说这宝二爷是个浪荡公子哥,您看看他送姑娘的是个什么臭男人的东西?”
雪梅的小脸气的红扑扑的,见状,黛玉倒是有些好笑。
她也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雪梅可不依了,拉着黛玉的袖子轻扯道:“姑娘,你怎么还笑上了?你看看这宝二爷给的是什么东西?我说我们小少爷说的就没错,这宝二爷就是个登徒子!”
见雪梅是真的有些生气,黛玉才安抚道:“你管他送什么过来,那人看着就是个榆木做的脑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疯,你又何必跟他较真!”
“只是这男人的东西,我也是不会要的。但我们总归是在外祖母家做客,且外祖母又宠着宝玉,你也不要声张,只一过会儿你偷偷把它交还给宝玉房里的袭人就可。”黛玉倒是说的轻描淡写的,似是浑不在意。
事实上黛玉也确实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原本以她的脾性,宝玉送来这东西,她不会收不说,还会嚷嚷着将着东西丢出去,或许也会如雪梅般觉得自己是受到了侮辱,被人轻贱小瞧了。如今她却半点无这种想法,现在的她父母兄弟俱在,生活惬意潇洒自在。现在不过是在外祖母家做客几日,真住的不爽利了,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只管自己回林家去,何必又为了宝玉这样一个外人而气到自己。
黛玉的这一番心思,当然不会与雪梅细说。
但雪梅却心底暗暗下了决心,以后那个宝玉来一定要严防死守,轻易不能让他近她们姑娘的身。
雪清带着念夏进来时,雪梅还在一旁闷闷不乐呢。
见到念夏,小姑娘登时眼一亮就想要往她这儿走,好歹看见雪清还在前头,雪梅才没有过去。她暗暗的给念夏使了个眼色,便没在说话了。
接收到雪梅眼神的念夏微微向她眨眼,端着盒子就到了黛玉面前。
“林姑娘,这是我们三爷给您送的礼物!”
黛玉听见这话,下意识就想要伸手去接,等手伸出去一半,一下却收了回来,小脸也变得有些微红。
在场的几个人只装作没看见,雪清从念夏手中接过盒子交到了黛玉的手中。
黛玉接过,入手的感觉偏轻,似乎盒子里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大的物件。黛玉有些疑惑,又被雪梅撺掇着打开看看,于是便打开了盒子。
入目的是一只装饰打磨的十分精巧的紫色贝壳。
对于黛玉这种深闺中的小姐,这种海边的物件是极为难得的。贾瑾这次寻到的紫贝壳还是洛风花了重金从一个南洋商人手中拿到的。这几年虽说与南洋那边一直有商业上的往来,贾瑾有时候也会送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给黛玉把玩,却难得见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