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伊人睽睽
时间:2020-08-07 09:31:21

  是打算再不见彼此了么?
  可是一个弄权的公主,一个步步高升的臣子,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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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晚摇也明白这个道理,暗自有些后悔。这就是和一个朝中臣子谈情说爱的麻烦事。
  哪怕分开了,她也不可能再不用见言尚。而每次见到他,都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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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暮晚摇和言尚关系变成这样的时候,冯献遇离开长安,要去济州当参军。
  济州是一个荒芜的地方,冯献遇说去济州,其实就相当于被中枢贬官。
  冯献遇在长安的朋友不多,和几个交情浅的朋友喝了告别酒后,他等来了匆匆而来的言尚。
  冯献遇和言尚一起坐在灞桥柳树下说话。
  言尚皱眉看他,温声:“冯兄,之前各国使臣还在长安时,我听说你献诗有功,那时还听说待使臣走后,你便会升官。却是为何如今要去济州了?”
  冯献遇神色有些憔悴。
  他道:“服侍公主服侍出错了呗。”
  言尚愕然。
  冯献遇转头看他,意兴阑珊道:“当时使臣在时,我献诗有功,长公主见我不依靠她,却去找别的门路升官,就有些不高兴。但是殿下那时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我升官。但是之后殿下就不怎么找我了。
  “之后有一次,因为我向殿下建议,让殿下遣散那些没什么用的面首。殿下当时因为气我升官没有告诉她,拒绝了我的建议。但我的建议被那几个面首听到了,他们嫉恨在心。他们挑拨离间,在殿下面前陷害我,还设计让我去了殿下原本不许任何人去的独属于她夫君和她死去女儿的宫殿。
  “殿下勃然大怒,我便连辩解机会都没有。我根本见不到殿下的面为自己说情,就被贬去济州当参军了。殿下算是彻底恨上不肯安分的我了。”
  言尚听完这一切,轻轻叹一口气。
  言尚:“济州苦寒,冯兄当做好准备。”
  冯献遇乐:“多谢你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来拉着我一起哭,替我哭了。哎……算了,起码我这次去济州时,可以去将我女儿接来一起。我只是担心我女儿吃不了苦,不愿意和我去济州。”
  言尚温声:“冯兄可以亲自问问。”
  冯献遇叹气:“我女儿太小了,又和我不亲……”
  言尚:“再小的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冯兄总是要问一问才好。冯兄错过了与女儿的这几年,必然心中也极为想念。人世一遭,父母子女缘分如此不易,兄长当珍重才是。”
  冯献遇闻言露出笑。
  被贬出长安,他纵然难过。但是想到马上能见到女儿,他又隐隐对未来有些期待。便是为了女儿,他也得坚持下去,不能死在济州。
  冯献遇看向言尚:“你呢?”
  言尚一怔:“我怎么了?”
  冯献遇:“你快要及冠了吧?家中仍不催着你成亲?我像你这般大时,我的囡囡都出生了。”
  言尚摇头笑一下。
  眼中神色有些落寞。
  他轻声:“我恐怕是没有这个缘分的。”
  冯献遇只看到年轻郎君眼中的寥落哀伤,却不知更多的,只以为言尚是和他机遇一般。冯献遇叹气,道:“你我相识一场,却是差不多的命运。你如今仍是和丹阳公主在一起么?”
  言尚沉默,半晌,才轻轻“嗯”一声。
  冯献遇便劝他:“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就知道尚公主不是什么好差事。虽然能够凭着公主青云直上,但是大魏的公主一个个脾气大,丹阳公主也不会比庐陵长公主脾气好多少。
  “为兄是为了仕途,实在没别的路走。但是你何必这样呢?你年纪轻轻,前途大好,何必去伺候她们这些公主?
  “她是不是既不肯给你名分,也不肯给你孩子,把你当面首一样用?
  “素臣,听为兄一句劝,趁着年轻,离开丹阳公主吧。侍奉公主,不值得的。”
  言尚轻声:“侍奉公主,那都没什么……只是,她真的这么不在乎我?
  “从头到尾都是戏耍我么?只是觉得我好玩,就一再戏弄我。我动了心,她就一次次后退,一次次搪塞。她真的只是将我当一个解闷的,好玩的。她心里到底没有我么?
  “还是因为我地位不够,官位太低?为什么她从来不让我参与她的事情,她有事情总是一个人解决,根本就没想过我?我和她这样久,她既不走进我的生活,也不让我参与她的……我初时以为等时间久了就好了,可是……已经这么久了。”
  他低着眼,难堪的:“我不怕等待,不怕时间,不怕那些麻烦……那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是,这个期限,到底是有多久?是一辈子么?是永不见天日么?
  “而今、她还、还……压根放弃了。”
  冯献遇在他肩上拍了拍,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公主嘛,寻常人哪能应付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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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尚和冯献遇在灞桥喝了一点儿酒,送冯献遇离开。吹了一会儿冷风,言尚有些熏熏然,却还是选择回户部办公。
  经过他每日锻炼自己的酒量,他现在稍微喝一点儿浊酒,已然不会影响太大。且心里难受的时候,言尚发现,确实喝点儿酒,心情能好一点儿。他依靠自己控制情绪已经很累,有时候只能依靠这种外力。
  言尚到户部的时候,正遇上工部的人来要银子。
  在其他几部眼中,户部是最有钱的。但在户部眼中,户部永远是缺钱的。其他几部来要银子,每次都非常困难。工部这一次来,是他们的尚书亲自来了。
  户部几个大官当即躲了出去,把小官们派出去应付工部。
  言尚刚回到户部,就要去应付这种事。
  他到的时候,户部和工部的人正在吵,声音越来越大。言尚揉了揉有些痛的额头,走过去拦架,希望双方冷静下来好好说一说。
  他脾气温和,平时应付这种事驾轻就熟。但是这一次,户部和工部吵出了火,吵嚷着,双方推打开来,言尚被夹在中间,劝道:“各位冷静……”
  一官员斥道:“不要多话!”
  “关你什么事!”
  推推嚷嚷下,言尚清瘦的身子被不知道谁向后重重一推。言尚因酒而有些力乏,撞上了身后的灯烛,灯火和灯油瞬间向他倾来,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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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晚摇被刘若竹拉着一起,去女郎们之间的宴上玩耍。
  暮晚摇本是不耐烦,但架不住这个刘娘子格外能缠人,说话柔声细语。暮晚摇就是拿这种人没办法,就真的去了。
  只是去了,她也十分局促。因她不适应这种筵席,已经很多年了。她习惯了和大臣们往来,和这些娇娇俏俏的女郎,实在说不上太多话……刘若竹就是担心她不适应,便非要亦步亦趋地跟着。
  因为言二哥求助,说殿下最近心情不好,她若有时间,希望能陪陪殿下。
  刘若竹自然一口答应。
  刘若竹正陪着暮晚摇说话,忽然,她的侍女急匆匆过来,俯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刘若竹脸色瞬间就变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暮晚摇挑眉:“又怎么了?”
  刘若竹的星眸向她看来。
  刘若竹慌了神,呆呆的:“殿、殿下,你不介意我告诉你吧?言二哥、言二哥被灯油浇了……”
  暮晚摇大脑一空,猛地站起来。她呆呆的,瞬间一言不发,转身就向外走。
  初时只是快步走,之后心急如焚,她直接跑了起来。
  刘若竹在背后向她追来,追到府门口时,见暮晚摇已经骑上马,先于她的仆从离开。刘若竹慌着神,却让自己镇定:有公主在,言二哥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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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晚摇纵马如飞,她马术了得,但长安街市上百姓众多,她很少纵马惊扰百姓。
  今日却是顾不上这些了。
  卫士们在后骑马追来,暮晚摇只来得及吩咐:“去宫里,请御医来,务必要最好的、最好的……”
  她心乱如麻,勉强让自己定神作出决策,但是她眼前已经开始潮湿,只不过控着而已。
  暮晚摇不顾人阻拦,下马后就向言府后院跑去。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院中看到一个仆从手里拿着一卷白色绸缎,仆从们一个个如丧考妣,她心都凉了。
  推开房门,暮晚摇将那些仆从们关在外面,就向内舍走去。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郎君,见他脸色如纸白,额上缠着纱布,中衣也凌乱,里面好像缠着绷带。他闭着眼躺在那里,气息都感觉不到一般。
  她傻了,以为他死了。
  暮晚摇的眼泪瞬间掉落。
  她扑到床榻上抱住他,搂住闭目不醒的他开始啜泣哽咽:“言尚,言尚……你怎么了?言尚、言尚、言尚……
  “你这样让我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离开我!你是我生命中最好的人,我不要你走!言尚,呜呜呜……”
  昏昏沉沉中,言尚听到暮晚摇好似在叫他,在搂着他哭。他艰难地撑着眼皮,睁开眼,便见她扑在床沿上,抱着自己不撒手,哭得快要断气一般。他被疼痛折腾得厉害,而今脖颈却好似要被她的泪水淹没了。
  他模糊地看到一个纤影扑着他不放,哭得他脑仁疼。言尚含糊的:“摇摇……”
  她呜呜咽咽,抱住他哭得更厉害,将眼泪埋在他脖颈上。言尚浑浑噩噩间,勉强地撑着手肘坐起,将她搂住,而她哭得更加厉害。
  却是她哭了半天后,终于想起了什么。
  暮晚摇抬起泪水涟涟的脸:“你没死?”
 
 
第103章 
  言尚虚搂着暮晚摇, 而哭成泪人的暮晚摇则被吓到。她憋了这么久, 不能控制的泣声被他听到……他岂不是就知道自己根本离不开他了?
  暮晚摇僵硬着, 被郎君搂着背, 她却想逃离这里。
  然而她想多了。
  她只是僵着背希望自己丢脸一幕从未出现时,言尚也不过是虚虚睁眼看了她一眼,就重新闭上了眼。他歪靠着床柱,本就松垮的衣领因这个动作而扯得更开,里面的纱布绷带看得分明。
  他闭着眼,脸色苍白,黑发拂面, 手却抚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只紧张弓身的猫咪一般,抚慰她:“摇摇别哭,我没事儿……”
  说罢, 他身子竟然顺着床柱,向下滑去。
  多亏暮晚摇手忙脚乱间, 倾身抱住他。
  见是他竟然就这么昏了过去。
  暮晚摇感觉到他脸颊温度滚烫, 她盯着他额上覆着的纱布, 看到纱布边缘渗出了一点儿红色痕迹。她再一次惊恐:“言尚?言尚?”
  她泪水再次轻而易举, 随着眨睫毛而向下扑簌簌地掉。
  窒息感掐住她的喉咙一般。
  暮晚摇急得,哑着声喊人。她以为她声音一定很有气势,但是她害怕得声音发抖,颤巍巍的:“医师呢?医正呢?侍御医呢?随便来一个啊……你们随便来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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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尚刚受伤接回来,户部那边就从太常寺下的太医署请来了最厉害的医正来为言二郎看伤。医正为言尚包扎后, 暮晚摇赶到,而再过了一会儿,公主直接从宫里请来了尚药局的侍御医。
  侍御医重新帮言尚看过伤后,安慰公主说之前的医正已经处理妥当,公主不必着急。
  暮晚摇在屏风外和侍御医说话,方才医师重新为言尚包扎时她也看到了。他肩背上被烧的大片大片的红痕,触目惊心……吓得她浑身发冷,又不禁庆幸幸好不是脸被弄伤。
  若是脸上因此受伤,他的官运可能都要因此夭折。
  暮晚摇仍担心的:“上过药后,之后就会好么?照顾好的话,不会留下疤痕吧?”
  侍御医:“这个得用昂贵的药材……”
  暮晚摇瞪回去:她像是没钱的样子么?!
  侍御医本想说言尚身为朝廷命官,他的伤势顶多由有太医署的人开药看伤,不应该归给皇子公主看病的尚药局管。而且这看病的药材,也应该言二郎自己给钱才是。
  不过看到公主瞪来的眼睛,侍御医顿时明白,丹阳公主这是要自掏腰包给言二郎看病。
  暮晚摇:“用最好的药!用你们平时给我才用的那种药!不管什么药材,但用无妨。他日后要是留下疤痕,我唯你们是问!”
  侍御医常年被这些皇室子女威胁惯了,便只弯身称是。
  侍御医只交代:“二郎晚上睡觉时,需要人看着,不要让他随便翻身。但凡痛痒,都不能让他碰到,以防抓伤。”
  暮晚摇点头记下许多侍御医交代的事项。
  她蹙眉:“他温度很烫,是发烧了么?”
  侍御医道:“这正是最危险的。烧伤事小,发烧事大。言二郎是否近日公务太忙?气血心力有亏,此次正遇上这伤,霎时间便病势汹汹。殿下此夜派人看好二郎,帮他降温……若是照顾不妥,一直烧下去,把人烧没了都是正常的。”
  暮晚摇被吓到,脸色发白,又连连点头,保证一定好好照顾。然后她又不肯放侍御医回宫,非要对方今晚住在言府,好有个万一,侍御医及时能够照顾。
  而晚上说要留人照顾言尚,暮晚摇站在廊下,看到言家一排排仆从小厮。她皱着眉,还记恨之前他们有人拿着白色绸缎,把自己吓得以为言尚过世了。
  这种仆从,怎么能照顾好言尚?
  暮晚摇:“留五个人在外设榻,夜里轮换。里面我亲自照顾,不用你们。”
  仆从们皆惊,夏容更是直接道:“殿下,这怎么行?殿下若是因此累病了怎么办?”
  暮晚摇本就身体娇弱,外界轻轻一阵风、哪天多下了一场雨,都容易让她卧病在床。而多亏暮晚摇是公主,被人悉心照料,才能像如今这般健康。而这样体质的暮晚摇,又怎能去照顾另一个病人?
  夏容现在渐渐比以前胆大,比以前管得多,都敢反驳暮晚摇了。暮晚摇却是不搭理他们,扭头就进屋看言尚去了。见公主如此,夏容也只好叹一口气,安排着侍女们照顾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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