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伊人睽睽
时间:2020-08-07 09:31:21

  她冷冰冰、又几分警告:“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难道是你觉得我在乎?”
  言尚看着她,声音沉静、安抚人心:“我只是觉得既然与殿下在一条线上,就不必让不必要的事情影响我与殿下之间的信任度。我是觉得,我如今若是成亲,对殿下没什么太好价值。
  “为了让殿下信任我,我自然该让殿下知道,我目前没有成亲的打算。殿下与我谈事时,不必考虑我会受其他不重要因素的影响。”
  暮晚摇盯着他。
  慢慢的,她露出了笑,有些揶揄。
  她缓缓倾身,眉梢轻轻地扬了那么一下,再次重复方才的话时,不再是咄咄逼人的暗示,而是柔情缱绻的呢喃:“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言尚后退,撞上了身后柱子,停下了步。
  暮晚摇笑盈盈:“很好,我收到你的诚意啦。不过长安美娇娘这么多,你真的不心动么?若是能入赘哪家,说不定直接飞黄腾达了,不好么?”
  言尚看两人之间的误会消除,便松口气,微笑:“我倒是没想过用这种方式飞黄腾达。”
  暮晚摇不屑地哂笑一声。
  暮晚摇:“真不爱美色啊?”
  言尚苦笑:“我在岭南时,不是就说过我志不在此么?”
  暮晚摇:“我不信。”
  而她忽又调皮靠近,说:“伸手。”
  言尚不解地伸出手。
  她染着艳红丹蔻的长指,一下子抓住了他修长的手。两手相挨,言尚轻轻地颤了一下,有些难言地蓦然抬头看她。
  她低着头,睫毛如翅如羽。
  言尚看得怔住时,手心忽然一痒。原是她手指在他掌心慢悠悠地划过一道,丝丝缕缕,如羽毛在手心挠过,那酥麻一下子就窜去了骨子里。
  言尚心脏再咚一下。
  情难自持,一下子露底。他瞬间反握了她的手,在暮晚摇看来时,言尚又一下子收回了手。
  他有些空茫地侧身往后再退两步,声音微乱:“殿下!”
  暮晚摇看到他的狼狈,掩口而笑。
  她道:“刚才赵五娘在你手上这么划一下的话,你也能坐怀不乱么?”
  言尚抬头,眼中冰火压抑着:“殿下觉得我是风流花心之人?”
  暮晚摇收了笑。
  哼道:“我只是提醒你,你也是男子,不要真把自己当圣人。我就划了你的手一下,你就受不了地往后退。十七八个美人赤身站在你面前,你能无动于衷?”
  言尚反问:“为何我不能?”
  暮晚摇认真道:“你要是能的话,说明你不正常。你还是趁早阉了自己吧,我府上正缺你这么一个内宦能人。”
  言尚忍,她这是第二次怂恿他净身了。
  暮晚摇道:“所以说,你对女色的见识,太浅薄了。你这种乡巴佬,再练一练吧。”
  言尚半晌道:“……多谢殿下的教诲。”
  暮晚摇理所当然:“我教得挺好的,你是该谢。”
  她向他眨一下眼,几多揶揄调皮,又暗蕴风流。然后她又不管他面容滚烫,转身就潇洒走了。
  言尚忍笑,看着她还是那般概不负责的态度,太坏了。看她背影彻底看不到了,言尚才收整自己的情绪,回到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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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江西面是杏园,举办状元、探花宴;南面是芙蓉园,芙蓉园中有紫云楼,是皇亲国戚才去的地方。
  暮晚摇在杏园绕了一圈后,听说皇室宗亲们都去了芙蓉园,她便也干脆过去打个招呼。
  今年这个曲江大宴,皇亲们来得挺多的。暮晚摇上了紫云楼,跟自己的亲戚们打招呼。
  她选择坐在了玉阳公主旁边。
  玉阳公主是她的四姐,为人温柔,驸马是京兆尹陈述白。玉阳公主和三皇子秦王殿下是同胞兄妹,暮晚摇和秦王关系一般、甚至可以说不太好,那和玉阳公主关系自然也一般了。
  玉阳公主的驸马今日没来,玉阳公主一人坐在这里,看到暮晚摇来,觉得亲切,邀暮晚摇一同坐下。
  然而暮晚摇唇角噙着一丝笑,坐下后就托着腮自己想事去了,没有和有些无聊、不停偷看她的玉阳公主说话。
  暮晚摇揉着自己的手,想到方才言尚被她划手心、被她吓住了的样子,她就乐不可支。
  该!
  她最讨厌看到言尚那副万事在他掌握中的平静和气模样了,好像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预料到一样。
  他能预料到她?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暮晚摇岂是他能控制的!
  不过,方才握着他的手心,他的修长手指微曲,她手搭在他手心上,其实她也恍惚了那么一下……“砰”,一个东西砸来。
  砸到了暮晚摇的脸上。
  暮晚摇:“哎呦!”
  她被砸得脸痛,低头一看,砸中自己的是一个栗子。而她目中喷火地抬头,越过旁边战战兢兢的玉阳公主,看到了隔着两张案,洒然向后歪靠在柱子上的杨三郎杨嗣。
  杨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什么呢,眼含春水的?莫不是刚才去了杏园一趟,看中哪个人了?”
  暮晚摇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杨嗣呵:“学我说话的学人精,你说关我何事?”
  听杨嗣说自己是学他说话,暮晚摇又是心虚、又是恨他直接,她左右看看,抓过自己面前盘子里的一盘栗子,就向杨嗣那边砸去。
  而杨嗣武功多高,暮晚摇那么砸过去,他手一捞,就捞中一枚栗子,在嘴里一咬,抬头对她一笑:“蛮好吃的,多谢了。”
  暮晚摇:“那你全都吃了吧?”
  劈头盖脸地一个个砸过去,枪林弹雨一般。
  被围在中间的玉阳公主:“哎哎哎,你们不要吵了……”
  太子和秦王、晋王三兄弟说说笑笑地进来,太子一进来,就看到杨嗣和暮晚摇互砸栗子,玉阳公主如一只可怜兔子般瑟瑟躲在了角落了。其他皇亲也躲了开,就杨嗣和暮晚摇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
  太子一看,就火气向上冒,被气得想要吐血。
  太子怒:“杨三,你又在干什么?!”
  不过是打发杨嗣和暮晚摇好好相处,太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看着杨嗣,一回头,好嘛,杨嗣又和暮晚摇打开了。打得这么热闹,这像是有成亲的迹象么?
  看丹阳公主盯着杨嗣的眼神,恐怕撕了杨嗣的心都有了。
  杨三郎身上被刁蛮的公主扔满了栗子皮,他吊儿郎当地逗着暮晚摇,太子那么一吼,吓得他一僵,侧过头,看到太子正怒瞪着他。
  杨嗣顿一下,道:“怎么了?我在和六公主交流感情啊。殿下你不是说我和公主好久没见,多坐坐交流交流感情么?”
  太子:“……”
  恐怕这感情越是交流,自己看中的婚事越是要吹了。
  三皇子秦王在旁边看太子一副快被杨嗣气死的表情,忍着心中的狂笑。幸好自己身边没有这种专拉后腿、还打骂都没用的人。太子心机深沉,什么都好,可谁让太子身后没势力,无法丢开杨三郎呢?
  三皇子是武人出身,道:“我手下人这么不听话,早乱棍打死了。”
  杨嗣眼中还带着三分吊儿郎当的笑,闻言,看向三皇子,眼中的寒气和不逊桀骜,丝毫不掩饰……
  太子叹气:“承之,今日曲江大宴,父皇一会儿还要过来,你就不要在今天给我惹事了吧?”
  承之,是杨嗣的字。
  只是太子平时很少这么叫,一旦这么叫,杨嗣就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太子要到忍耐边缘了。杨嗣收回了自己面对秦王的不羁目光,没有让火点燃。
  太子无奈地向杨嗣勾了勾手,道:“收拾收拾,跟我一同去杏园,见见今年的新科进士们。”
  杨嗣:“我还要跟摇摇联络感情……”
  太子:“不用你联络了,你给孤出来!”
  暮晚摇看杨三郎被太子骂着出去了,而其他两位皇子也跟着太子去杏园了。她心知肚明那几个人都是去拉拢新科进士了,忍不住笑起来。
  太子平时一副老成样,总是训暮晚摇不听话,难得看到太子快被杨三郎气死的样子……挺解气的。
  玉阳公主挪了回来,有些敬佩地看着暮晚摇。
  她小声:“六妹,你好厉害,我好羡慕你。”
  暮晚摇愣住了。
  她扭头看自己这个总是温温柔柔、没有存在感的四姐,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羡慕我什么?”
  玉阳公主:“杨三拿栗子砸你,你就敢砸回去。我却不敢,我怕给我哥惹麻烦。而你敢砸,可以这样任性,真好。”
  暮晚摇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姐姐。
  玉阳公主低声叹:“你以前和亲前,所有人宠着你、让着你,都对你好;你现在回来了,还是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你总是可以不受约束,真好。”
  暮晚摇欲言又止。
  她不受约束?
  她要是真的不受约束,她怎么不砸玉阳公主,却砸杨三郎?难道不是因为玉阳公主身后站着秦王,而杨三身后的太子,正好也是自己效忠的,所以自己不怕么?
  自己这种有选择的任性,居然让玉阳公主羡慕。
  ……自己四姐平时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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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一行人,去了杏园。杨嗣收整了一下自己,重新成为了听话的太子跟班。太子让他闭嘴不要说话,杨嗣就仰着头,打算随便应付应付。
  太子慰问了一番新晋进士们,就如储君那般收拢人心,大家都很给太子面子,大家其乐融融。
  不过日后如何,等到了官场再看吧。
  太子也知道这些都是世家子弟,各有算盘,不到官场不好说,便只是做个面子上的功夫。不过转了一圈后,回到探花郎言尚那里,太子目中一动,再次敬酒。
  言尚以茶代酒。
  太子直接放过言尚旁边坐的那位年少状元韦树,想也知道,韦树就算不跟韦家干,也要代表金陵李氏干,这种人根本拉拢不来,不用费心。
  而太子再盯着言尚,心中想这个人,可是庐陵长公主折腾了一晚上,最后还是上位的人啊。可是丹阳公主在自己面前提过的人啊。
  这种人,没有背景,若是有能力,很适合为自己做事?
  太子与言尚说话时,态度就比面对其他人时更亲切:“言素臣是吧?虽然中了探花,但朝廷一时之间也分不出这么多官给你们,恐怕你们得等几年。你日后有何打算?”
  言尚道:“不过是读书,继续考试罢了。没有其它打算。”
  太子颔首:“可愿入我东宫做一幕僚?”
  太子身后那个正在发呆、思绪已经飞出去的杨三郎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看向言尚。杨嗣皱着眉,从后撞了太子的胳膊一下,示意太子不要让这个人进东宫。
  太子当作没察觉杨嗣的作怪,继续温和等言尚回答。
  言尚一愣,然后露出和正常人听到这般招揽后、又激动、又慎重的神色,掩饰了半天,却还是有些欢喜地拱手:“愿为殿下效劳。”
  站在言尚旁边的韦树诧异地看了言尚一眼,觉得这好像不是言尚会说的话。
  太子那边却很满意。
  太子有兴趣道:“那孤便考考你吧。”
  太子说了一个书名,问了其中一个古策,请言尚辩解。
  言尚:“……”
  言尚有些惭愧:“这……小生刚刚才开始读这本书,还没读到殿下问策的地方,见解恐怕粗陋。”
  太子:“……”
  太子愕然,回头看杨嗣。杨嗣挑眉,示意:我早说过这个人不学无术,你非要问。
  太子确实没想到丹阳公主推举的人,这么无才!
  那……可能就是只会诗赋?
  太子对言尚失去了兴趣,敷衍鼓励道:“你有机会,将这本书仔细读一读……多读一读。”
  这次也不亲切唤对方“素臣”,也不再提“入东宫当幕僚”的下一步了。
  敷衍几句,言尚怅然若失地看着太子一行人走了。
  言尚落座,周围人纷纷安慰他。
  待言尚应付完了大家的热心,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旁边的韦树看他:“你不是五天前就开始看这本书了么?到现在还没看完?”
  言尚抬目微笑:“最近酒席多,耽误了读书。”
  韦树别目,说:“太子不是傻子。”
  言尚无辜:“可我也确实在看那本,确实没看完啊。大家都能证明我是向巨源你借的书。”
  言尚再笑:“似乎方才我刚进杏园的时候,帮巨源你挡过一次……”
  韦树道:“你读什么书,读到什么程度,我怎么知道?此事与我无关,我也不关心。”
  言尚笑:“那就麻烦巨源遮掩了。”
  韦树“嗯”一声,揭过此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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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驾到,众人回紫云楼。
  太子和杨三郎与其他人分开走。
  太子问杨嗣:“言素臣方才那般作态,你看着像是做戏,在拒绝我么?”
  杨嗣:“我觉得他就是花花肠子、不学无术,你不要把人想的太深了。殿下你整天阴谋来去,你累不累?”
  太子盯他两刻:“……我倒是求你什么时候能稍微用点脑子。如果六妹推举了此人,此人却并不站我这方,或者背后有其他人指点呢?”
  杨嗣默半天。
  说:“可他只是一个探花郎而已。”
  太子若有所思。
  道:“也是。终究只是个探花郎而已。无论是真是假,此时都不重要。”
  太子放下这事,重新打起精神,登上紫云楼,去拜见自己的父皇了。而杏园那边,听说陛下驾到,众位进士激动不已,商量一二后,也试探着过来,看能不能登楼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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