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珣“嗯”了声,吩咐道:“你去给她说,准备一下,本王带她去个地方。”
一刻钟后。
秦婳换好衣衫,跟在傅时珣身后坐上马车。
红楼那事情刚过不久,秦婳为了掩人耳目,重新戴上了面纱。
她偏过脑袋挑起帘子往外看,瞧见离王府越来越远,想起当初好些红楼姐姐说,秦妈妈发卖姑娘的时候,就是这样带上马车,送出京城。
思及此,她抿了抿唇,回头去问闭眼小憩的傅时珣:“王爷,咱们要去哪儿啊。”
“去城南。”傅时珣未曾睁眼。
秦婳动了动脚尖,那种不受把控的感觉越发严重。
她提着一颗心到了城南,外头的天已经全部暗下,马车刚停稳,秦婳犹犹豫豫的下去,四处张望着半盏灯都没亮的街路,黑灯瞎火的却到处都是人。
秦婳跟在傅时珣身后,走到人烟稀少的水桥上去。
她轻轻咬了下唇,正要去问傅时珣,就听见身后“砰砰”两声,然后整片天空都被点亮,五颜六色的花炮缓缓燃起,行人都停下脚步。
秦婳转身抬头去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水桥的石柱。
有了第一二朵,剩下的花炮便像是约好了一般,纷纷朝上奔去,而后在空中绽放。
火光照亮秦婳的脸。
傅时珣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他忽然听见身边低低的轻呼声,歪过脑袋去看秦婳,她的眼睛明亮,流光溢彩的眸子宛若温柔的陷阱。
傅时珣眼神微暗。
他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清晰明显的炸裂声。
作者有话要说:婳婳:我被夸了
转圈圈.jpg
第09章
夜色渐深,花炮响声震耳欲聋。
天上突然下起星星点点的雪粒子,几颗飘在秦婳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凉的她瑟缩了下。
方才她看的高兴,倒也未曾留意到傅时珣正瞧着她,此下被这突如其来的雪粒子将思绪拉出那宛若梦境的上空,才察觉到身旁有一道视线,认认真真,还带着些炙热。
秦婳皱皱鼻子拢住衣领,偏过脑袋对上傅时珣的眼。
男人眸色沉沉,秦婳张嘴唤他,却发现这人仍旧出着神,索性又伸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傅时珣猝然回神,抿着唇角收回眼。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秦婳往他身边挪了两步,朗声问。
雪下的密起来,傅时珣久久未曾出声,他轻拧着眉,侧脸看起来极其不悦。秦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往后退了半步,低头看了一眼他方才被自己扯过的衣袖,捏捏指尖没敢说话。
傅时珣吐出口气,正色道:“回府吧。”
“好。”秦婳点头。
得到回应,傅时珣莫名紧了紧眉头,转身快步原路折回。秦婳跟在他后头几步,倒也没瞧出傅时珣向来稳重的脚步中,突然横生出的杂乱。
寒风刮过,秦婳抬手掩面,却不小心拂过系着面纱的带子,风有些大,扬起秦婳头发的同时也带着面纱一道吹走。
秦婳轻呼一声,赶紧回头去寻。
谁料刚转身,便撞进了一双带着水光的震惊眸子,秦婳眨眨眼,视线下移看见那男子手中捏着的面纱。
秦婳快步上前去站在那男子身前,轻声道:“公子可否将面纱还与小女?”
片刻后,秦婳始终不见这人有动静。
她再度抬眼,才发现这人依然是方才那副神情,呆呆地,清俊的面上痛苦又恍惚。
秦婳一时莫名,下意识回头去瞧,但还没偏过脑袋,就被人狠狠拉了一把腕子,而后她整个人朝前扑去,侧脸贴上一个宽厚温热的胸膛。
浑身僵了瞬,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推这陌生男子。
周遭一阵冷风袭来,等秦婳再直起身子,就已然被傅时珣一把拽着护在了身后。
傅时珣脸色冷淡,从男子手中一把夺来面纱,反手递还给秦婳,冷声道:“沈世子这般,怕是不大合规矩。”
来人正是沈澈。
他的目光越过傅时珣的肩头,定定看着秦婳,声音轻颤:“她是何人?”
“本王府上婢女。”
秦婳听见他傅时珣寡淡的语气,下意识抬眸去看他。
沈澈忽而笑了一声,捻起方才攥过秦婳手腕的那两根手指,神情慢慢恢复往常温和模样:“甚好。”
甚好?
这是什么意思?
秦婳低着头细细思索着,还没等想出个结果,她就听见傅时珣的声音随着风飘来:“可以走了吗?”
“可以的。”秦婳小声接话。
这回她终于快步追上傅时珣,只是走到一半,秦婳仍旧能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而移动。
一直到马车边,秦婳到底还是没忍住,避开傅时珣悄悄回头。
沈澈仍旧站在原地,见秦婳回头,他弯起唇角对她点头。
“看够了吗?”傅时珣凉凉开口。
秦婳赶紧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抬眸去看他,傅时珣神情略显不耐,弯腰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方才的水桥下渐渐走出一个女子。
那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等沈澈离开后,她才转身没了踪影。
两人坐上马车,傅时珣盯着怔怔出神的秦婳,凝眸道:“你可曾见过他?”
“未曾。”秦婳连连摇头,急急解释道:“方才那风太大,将奴婢的面纱吹走,幸好被那位公子捡到。”
傅时珣神情依旧冷淡,别开眼没有回应。
倒是秦婳,她回想起方才沈澈瞧见自己时,那副震惊恍惚的模样有些奇怪。这么想着,嘴上便也问出口:“王爷,那位沈世子是何人?”
傅时珣眸色沉沉的看她一眼,隐忍着情绪道:“沈国公家嫡长子,他姑母是当今沈太后。”不知怎的,说到这句后,傅时珣顿了顿又补充:“两年前已逝的正妻,是秦大将军嫡女。”
“真可惜。”秦婳轻声喃喃。
闻言,傅时珣面色倏地冷下:“可惜什么?”
这人浑身气势莫名的一下变得危险,秦婳自是察觉到了,她偏过脑袋看了眼傅时珣,低声补充:“奴婢的意思是,那位沈世子真是可惜,竟年纪轻轻变成了鳏夫。”
秦婳嘴角动了动,那句“风度翩翩”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傅时珣面色稍霁,身子朝后仰了仰,拇指往上轻抵一下。
他心情明朗,话也多了些。
“有何可惜,当年秦姑娘本有心慕之人,沈澈将人强娶进门,最后难产而亡,对她也算是个解脱。”
秦婳乖巧的坐在一旁不吭声,心里却是算起了账。
这位摄政王殿下今年刚及弱冠,又是新帝面前的红人,权势滔天,那为何不娶妻?瞧着他为那位秦姑娘如此打抱不平,莫不是当初那秦姑娘与傅时珣两情相悦,最后被沈澈掺和了一脚?
以至时至今日,都未有王妃。
大抵便是因为这个,傅时珣对沈澈才有如此大的敌意?
秦婳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场京城三人感情角逐大戏,于是傅时珣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秦婳抬起头,眼神定定的落在他身上。
被这眼神看的莫名,傅时珣正要开口,秦婳忽而道:“王爷可是心悦那秦姑娘?”
“?”傅时珣一头雾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秦婳眼角有点酸,眨眨眼睛强装镇定:“那您一反常态的抱不平又是为何?”
傅时珣果然抿起嘴角,看了一阵秦婳后,没什么反应的闭上眼。
见他这般,秦婳嘴角慢慢向下耷去。
也是,她这般将傅时珣的感情宣之于口,若是被旁人听到,岂不是落下话头,叫地下的那位秦姑娘名节不保。
她们都姓秦,可惜却不是一样的命。
秦婳偏过脑袋朝外看去,她笑了笑,到底是自己痴心妄想。
-
御花园内。
睦禾长公主从寿康宫中出来,轻声叹息。
贴身婢女扶着她的手,见她这般出言询问:“公主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睦禾长公主伸手按了按眼窝,声音悠悠的,“自本宫那两位兄长薨逝后,母后就越发疼爱澈表哥,本宫如何能瞧不出来,母后那是将表哥当亲生儿子般看待呢。”
婢女柔柔一笑:“那是自然,世子相貌堂堂,人中龙凤,太后娘娘每每见到都十分欢喜。”
“可是你瞧表哥,自从表嫂离世,他那般让人瞧着着实心酸。”睦禾长公主适时地停下脚,单手掩面,神情郁郁。
婢女左右张望几眼,忽地咬咬牙,低声凑过去道:“公主,女婢昨儿夜里去城南的铺子给您买头油,您猜奴婢瞧见什么?”
“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瞧见表哥了?”
“可不是。”婢女拧着眉,连声道:“奴婢瞧见世子爷搂着一女子的腰,那姑娘……背影与世子妃实在相似的紧。”
睦禾长公主瞳孔微张,手指紧紧攥着婢女的腕子:“你可知那人是谁?”
婢女又来回看了几眼,才敢开口:“听摄政王说,那是王府上的婢女。”
“既然是婢女,咱们不如去求一求摄政王殿下,让他将那婢女送去世子爷身边。哪怕是个替代品,也好过如今这般失魂落魄啊。”
睦禾长公主松开她的手,叹息:“本宫知晓你说的是何人,那姑娘怕是上回与王爷一桌用饭的人。”
“公主,咱们要去试试?”
睦禾长公主望着光秃秃的树干,久久未曾开口。
假山后的树丫子动了下,睦禾长公主余光扫过那处,慢慢弯起了嘴角。
-
“当真?”傅皇后撑着宫女的手坐起身,拧着眉头问。
嬷嬷点头:“千真万确,那小太监听的真真儿的,长公主婢女说的姑娘便是上回娘娘问起王爷的那位。”
傅皇后面色上颇为震惊,她急急追问:“阿珣带着那姑娘去城南做什么?怎的还遇上沈世子了?”
“昨儿个夜里可是花炮盛宴,王爷向来守礼,定是那位央着要去看花炮的,又正巧遇见了世子爷。”嬷嬷往她身侧移动两步,“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难不成您还真想看着王妃还未进门,就让王爷纳个受宠的小妾进府?”
傅皇后太阳穴急促跳动,她抿着唇角道:“嬷嬷这话是何意,本宫向来都是希望只要阿珣喜欢就好。”
“可是王爷都说了,不喜欢。”
傅皇后回头,迟疑道:“他何曾说过?”
“娘娘糊涂,若是当真喜欢,又怎会不收入房里,况且您不知道……”嬷嬷弯腰,附在傅皇后耳畔道:“那姑娘先前是红楼里的。”
傅皇后拧眉:“什么?”
“王爷出宫后,奴婢叫人去打听,找了个王府看门的小厮,还没喝的有两壶酒,便什么话都套出来了。那姑娘先前是红楼里的,红楼被封,也不知怎的就攀上王爷了。”
“这……这简直是荒唐!”
傅皇后脸色铁青,咬牙道:“等过几日阿珣上朝,你去把那姑娘带进宫,就说本宫要见见她。”
嬷嬷有些犹豫:“娘娘可别因为她,同王爷生了嫌隙。”
“且先瞧瞧再说吧。”
傅皇后放下茶盏,稍缓几分后面色冷淡:“她若识趣,本宫自然不会与阿珣生嫌隙,若是不识趣,非要学那一套狐媚子本事,就立刻找个由头把人捆了发卖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傅爷:的确是心悦秦姑娘(狗头
第10章
傍晚出宫,青武在宫门口等他,见他出来急忙将上前问道:“回府吗?”
傅时珣淡淡摇头,翻身上马。
两人没有回府,而是应了裴景行的约,去了居月阁见他。
甫一推门,傅时珣才发现,今日所来之人除了他还有顾炜与赵禹宵。
傅时珣淡淡扫过顾炜,眸色微沉。
发现他也来了,顾炜的神色有些奇怪,低着头一言不发。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瞧见傅时珣的眼神,裴景行笑着说道:“每回都是你最迟,先自罚三杯。”
傅时珣轻嗤一声,坐在赵禹宵身侧,接连不断的三杯酒饮下,浑身倒是先起了些汗。
“今儿倒是稀奇。”傅时珣抬眸,目光落在顾炜身上。
顾炜手指微动,没吭声。
许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着实奇怪,一向大条的裴景行都察觉出来,歪着脑袋诧异发问:“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顾炜举起酒盏,低垂着眼睑仍旧没应声。
傅时珣落座在他对面,目光淡然,眼里像是带着钩子,直直望着他。
见他半天不说话,傅时珣冷声道:“无事。”
撂下这两个字,傅时珣收回目光,侧眸瞧了眼清瘦不少的赵禹宵,略一挑眉,想了想也没问什么。
厢房里的气氛隐隐有些僵持,方才有裴景行从中逗乐子,其他两个人不搭理他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反倒是眼下,傅时珣到来后,一度低下,就连裴景行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四个人沉默许久,赵禹宵似是看出傅时珣的心事。
他撑着桌面直起身子,按了按傅时珣的肩膀,对裴景行道:“先出去吧。”
裴景行难得的没有多问,起身跟着赵禹宵出了门。
两人一出去,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傅时珣指尖摩擦着杯盏,目光定定落在桌面的纹路上,忽而轻笑道:“是你吧。”
“殿下这话我不知何意。”顾炜攥紧酒杯。
“其实一开始本王并未怀疑你,顾炜,你与本王自小一道长大,关系亲厚如同亲兄弟。本王也从来不相信,你会背叛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