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耳尖红透,僵在原处,心中似有所感,喘息渐重。
温晚亭走近,一个旋身,横坐在他腿上,指尖挑开楚离身上那月白松散的寝衣,自他坚实的胸膛处画了个圈,而后一路抚下,在小腹及下反复游离。
她感觉到楚离浑身骤然紧绷,浑身炙热滚烫,手背隐隐有青筋乍现,于是心满意足地轻笑一声。
凑近他耳畔,将热气喷在他耳廓处,娇声道:“王爷且坐稳些,我这手刀也是许久不使了,不知准头如何。”
楚离:“……”
怎么忘了,还有这茬。
第二十七章
御书房内, 龙涎香混以佳楠木,从九螭夺珠的香鼎中袅绕而上。
身着一袭褚黄色九龙缂丝常服的顾锦琮,端坐于浮雕腾龙的宝座, 手边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一旁新调来的奉笔太监正细声汇报着。
素来朝廷要事皆有各位大臣禀奏, 而小太监此番低眉敛目间说的, 却是各位大臣后宅内院的那些家事。=初~雪~独~家~整~理=
俗称, 八卦。
他刚被调来近身伺候,便被委以此等重任,主要是对顾锦琮知之甚少, 只觉得自家皇上当真是勤勉而谨慎, 放眼朝政还不够,连这士族家中的风吹草动也要关心,实在是位兢兢业业的明君。
实则顾锦琮就是过于无聊。
身为帝王,他平日里话本子不能看,说书先生不能招。为了满足自己这一隐秘的爱好, 他甚至想出去后宫女子那儿, 借着给她们说书的由头,摸一摸话本子。
结果他这厢才念了个开篇, 那群女子便开始不老实,身上的衣裳像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少一件一会儿少一件。
顾锦琮十分嫌弃:朕只想来看看你的话本子, 你却想睡朕,你们后宫之人心都脏!
百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打着关心朝廷局势的幌子, 让身边小太监探一探朝中大臣们的后院,就地取材一番。
未曾想,还挺精彩。
“是说, 左都御史江大人,近期正在为其女择婿,然,同京城内适龄的儿郎相看一圈,竟无一满意,说是要寻个同楚王殿下一般无二的。”
顾锦琮:她做梦。
即便面上端得肃穆凛然,却不妨碍他在内心吐槽出一本史记来。
顾锦琮心道,这天下要是能有两位楚离这般,外可攻城掠地,内可镇守朝廷的惊世之才,他这当皇帝的还用得着累成这副狗样?
然而纵使如此,顾锦琮面上丝毫不显,崩着张瞧不出情绪高深莫测的脸,低沉地“嗯”了声。
那小太监福了福身,继续道:“另一则是说,楚王府走水,火势凶猛,索性未曾伤着人。楚王妃为安王所救,当日便回了将军府小住。”
顾锦琮依旧沉着眉眼凝视奏折,然而指间那支批阅奏折的笔却顿住了。
凭借着听了这么些年八卦的经验,他觉得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他那被楚离当成眼珠子一般护着的表嫂,被安王那厮给救了?
他心中“啧啧”两声,安王顾锦延,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怕是半截身子入土了。
如此,他便很好奇楚离的反应。
可那小太监,自说完这段后便恭敬垂首,紧盯着自己的脚尖,顾锦琮几回眼神示意他继续都无用,实在太没有眼力见。
他不得已,只能继续沉着嗓音:“嗯。”
那太监有反应了:“下一则是说,许府家的长女许月灵……”
顾锦琮:怎么就翻篇了?你上个故事说完了么你就翻篇?朕听个八卦怎的还要追连载的?
小皇帝不满了,生气了,要闹小情绪了。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那张肃然端方的脸上,阴沉一片,吓得那太监说话声愈发轻缓,最后几不可闻。
小太监不明白,不就是那许姑娘许久不寄家书回去了么,皇上这是在生什么气?
正在顾锦琮犹豫,是屈尊纡贵地亲自开口问一问,还是换个机灵些的小太监去打探一番,却收到了楚离暗卫求见的暗号。
他当机立断,将这小太监遣了出去,房门一关,室内就多了位跪在案前的暗卫。
“主子交代。”那暗卫双手结了个传讯特用的伽印,继续道:“重兵看守安王府,其间所有人一概不可外出。”
来了来了。
顾锦琮早有预料,他这表哥从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如此大张旗鼓地出手,恐怕那安王救下楚王妃之事,背后另有隐情。
他正想问问那暗卫,楚王妃回了娘家,楚离是何反应,可是独守空闺,长夜寂寞,孤枕难眠,睁眼到天明?
而他之所以如此感同身受,自是因为,自打中宫皇后转了性子,他真是尝遍了人间疾苦。
谁能想到,他每月十五留宿中宫,是就着那一声声庄严的诵经声入睡的呢。
翌日醒来,自觉灵魂都受到了升华,看这芸芸众生皆是苦,这如花美眷不过色相而已。
此等四大皆空的状态,直至下个月才有所好转,结果又逢十五,留宿中宫……
原本只有自己,看得到吃不着,现如今楚离同自己惨得不分伯仲,他瞬间就平衡了。
正当他想开口问问楚离情况时,却听那暗卫继续说道:“主子说,擅自圈禁亲王的缘由,是有人妄图伤害王妃腹内子嗣,需留府待查。”
顾锦琮方才一脸欣慰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犹不死心:“那楚王妃如今回了娘家,楚王他……”
暗卫一板一眼地回道:“主子一同跟去了将军府,现与王妃同住。”
合着,顾锦琮和皇后同住皇宫却分隔两处,而楚离同那温晚亭,从王府到将军府,你追我赶的竟然只是种情趣?
可见,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真.他.娘的不相通。
顾锦琮悲愤之余,提笔在纸上留下龙飞凤舞地一行字,一折为二,让暗卫传于楚离。
那厢楚离收到密信时,正捏了捏日渐松泛的肩头。
那日,温晚亭想起了一记手刀之仇,铁了心要将楚离也劈晕过去一回。
奈何她许久不动武,实在手生,而楚离那身紧凑结实的肌肉,也不是放着好看的。
待她气沉山河,一声怒呵,手起掌落,直直砍向他肩颈处,而后二人对视了一眼。
温晚亭:“……”
楚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这一击如同劈在一堵厚实的砖墙上,楚离不动如山,温晚亭缓缓收回了有些钝痛的手:“你、你别动,我换个角度。”
楚离从善如流地坐着:“好。”
又是一击。
眼看无甚效果,楚离好心指点道:“不如再往左挪三寸?”
温晚亭气急:“你倒是甚有经验。”
楚离以指腹蹭了蹭鼻尖,不说话了。
如此反复劈了几个来回,晕是没能晕过去,倒是隐隐有些推拿的意味在里头,直劈得肩头一阵松泛。
楚离见她手都红了,有些看不下去:“晚晚,夜深了,改日再劈罢?”
温晚亭气得当晚都没睡好觉,翌日清晨就起床梳妆,奔着她父亲练功的木头桩子去了。
楚离好整以暇地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她斜劈侧砍,还时不时指点两句,换来她一记眼刀。
休整之余,温晚亭一边以帕子拭着额间的汗,还不忘冲树下某人放狠话:“王爷倒是悠闲得很,不若想想,该如何同我解释,大婚之夜赠我一记手刀之事?”
楚离面上依旧一派沉稳,因为凝视着温晚亭的缘故,整个人凛若寒霜的气质中晕染了些许柔和,瞧着便愈发卓异倜傥。
然而他心中所想却是另一件事——温晚亭,只记起了一次手刀?
楚离面上依旧眉眼含笑地望着温晚亭,甚至隐隐牵了牵嘴角,心里已然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在同她解释时,将第二次手刀之事,一笔带过,以免再有隐患。
传递密信的暗卫便是在此时,悄然将手中宣纸就着飘然的落叶,一同落至楚离身侧的白于石案上。
楚离取过,展开。
“一切安排妥当,近来国事棘手,朕甚是忧心,夜不能寐……”
楚离将他这段苦水直直略过,看向下一段。
“然,皇后近日出逃三次,假死一回,诵经三千遍有余,而同朕说话一句也。朕自不同女子一般见识!”
楚离往日里听顾锦琮说起他与皇后,心中未有所动,如今再看,却是略有所感。
即便这通篇写着“为着后宫祥和”“念其中宫主位”云云,字里行间那股别扭的在意,与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
他视线下移,继续往后。
“近日听闻楚表兄追妻有道,朕深表痛惋,男儿当志在四方,怎可为一女子所囿。朕虽不屑于此,然有恐表兄受人欺瞒玩弄,不若将这来龙去脉与朕细说,且为你参谋一二?”
楚离挑眉,料想他是想来取经,又碍于面子不愿直说,便这般迂回相问。
最后,另附一段小字。
“楚王妃并腹中贤侄安然否?朕为贤侄拟了几个小字,并一众封号,你且代为过目,待其日后足月,自可抓阄而定。”
楚离将信纸在掌中碾为齑粉,而后冲那隐在树影中的人低声道:“回他话,待他哪日不必再如此迂回相询,二人间的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他这厢回顾锦琮回得清晰明了,那厢对上温晚亭,却是依旧气弱。
此时用完午膳,青天白日,温晚亭屏退众人,转身就将他压在塌上。
修长细嫩的双腿分跨于他身侧,人却贴坐于他小腹往下,柔若无骨的双手同他十指相扣,紧紧按于头顶两旁,俯身间墨发披散,与其交织缠绕。
“当日,便是这般情景罢。”温晚亭缓缓垂首,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婉转而诱人,“王爷且说说,是带着什么心思,怀着何种心情,将我劈晕过去的?”
楚离喉头微滚,身体在她刻意的撩.拨下,滚烫而紧绷,□□。
温晚亭那日因是新婚,又尚在病中,行为举止带着几分谨慎,远不及如今身子大好时果断大胆。
而他那时已然起心动念,现如今更是极尽理智压抑,克制得近乎疯魔。
“那时,你尚未痊愈,记忆仅存一日。”他声线低缓而喑哑,眼尾洇出绯红一片,如强弩之末,已是到了极致,“我不知你从前可有心悦的男子,亦不愿乘人之危。是以,皆以手刀避过。”
如此迂回而复杂的情感,在温晚亭此处显然有些难以理解。
她偏头思考了一阵,疑惑道:“你这娶都娶了,还纠结这些个有的没的?”
她腰身微微动了动,听他在身下深吸了口气,而后问道:“你既不知我心中所属,却还求了圣上赐婚,竟不是想着,你得不到我的心也要得到我的人?”
楚离十指扣紧,忍得青筋暴起:“承蒙赐教,我现如今便是这般想了。”
温晚亭这才心满意足地丢给他一句“白日不可宣淫”,而后轻飘飘翻身下了床。
往外走了两步,蓦然反应过来。
“你说‘皆以手刀避过’。”她回首,杏眸怒瞠,“说明这手刀我挨了不止一回?”
楚离:“……”
温晚亭对这事儿显然耿耿于怀,但碍于这手劲实在不足以将楚离劈晕,只能另辟蹊径,每夜穿得愈发花里胡哨,将楚离狠狠撩拨一番,而后倒头就睡。
这一情况,直到她日渐恢复其它记忆时,方有所好转。
而当暗卫来禀,说许月灵终于松口,却要求与楚离见面一谈时,在一旁红袖添香的温晚亭凑近道:“许姑娘?我记得她,此番我想与你同去。”
第二十八章
见到许月灵时, 是在京郊一处幽静雅致的别院中。
她一袭蕊黄烟笼的素纹百水裙,衣料干净整洁,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皆没有伤痕, 只是面色苍白中透着些许灰败, 神色黯然。
显然审讯的暗卫并未对其动用□□上的刑法, 但逼供的法子成百上千, 精神上的压迫同样有效, 无非就是费些时日。
她目光散漫而滞缓,在推门而入的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看着他们身上同样花色的蜀锦料子, 广袖之下五指相交的双手, 而后逐渐凝聚在楚离淡漠而疏离的脸上。
她不再端着贤淑沉静的架子,开口轻唤,声色哀凄:“楚离,你可是在怨我,昔日未曾对你施以援手。”
“不曾。”楚离答得干净利落, 半分惹人遐想的余地都不留。
而许月灵这连日来脑中所想的诸多解释, 自己的无奈,连同那无疾而终的情愫, 生生被截断在这毫无起伏的二字里。
她怔愣许久,自茫然无措到难以置信, 最后却是心有不甘。
她伸手直指温晚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质问:“那你又为何娶她?她抚琴对弈, 诗词歌赋,样样皆不如我,与你更是难堪相配, 为何你……”
忽然被点名的温晚亭,脑袋上缓缓打出个问号:嗯?青梅竹马也不叙叙旧?这么快就该我出场了?
既然如此,她广袖一拢,裙裾摇曳,一个错步间直直挡住了许月灵凝在楚离脸上的视线,也生生截住了话头。
“既然你指名道姓,将我贬得一文不值,那这问题,也合该由我来作答。”温晚亭上前一步,同她直直对视,目光沉稳而坚定,“私以为,这喜不喜欢,般不般配,杰出与否,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三件事。”
许月灵本是蹙眉听她说着,而后却是轻笑一声。
她笑温晚亭实在天真而单纯。
她目光幽深而平静,将自己往事缓缓道出,固执地想以自己的经历,反驳温晚亭的满口荒唐。
许月灵自幼所受教诲,皆是在反复告诉她,只有变得优秀,才能与这世间拔尖的儿郎相配,而只有拥有了足以与其般配的筹码,方能博得对方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