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到温晚亭一把截住了话头,转过身来坐得端正笔直:“我会对你负责的!”
楚离:……?
眼见他身形一顿,温晚亭顶着水光盈盈的双眸,还不忘肯定一番他的表现。
“昨日,辛苦你了。”
楚离视线飘飘然往别处瞥了瞥:“倒也……算不上辛苦。”
温晚亭显然没留意到他语气中的意味深长,自顾自接了话:“不辛苦吗?我分明觉得你后面几回都
已经……”
以吻封缄。
待她被吻得气息紊乱,楚离才放过她,附在她耳畔低沉道:“辛不辛苦,今夜再试一试便知晓了。”
三日后,碧空万里,天朗气清,楚离与温决在那一日,点兵出征襄夷。
温晚亭同温夫人待在各自府中,候着皇宫内每隔三日递来的一封捷报,以及打仗间隙送回的家书。
一晃三旬,才终于收到边境大胜的消息,以及襄夷部落签署的降书一份。
当日,温晚亭便交代小厮们将王府收整一番,等王爷归来,结果隔日晨起,便收到消息,说顾锦琮眼见大势已去,弃兵独自潜回大昱,于深夜摸进了将军府。
“听闻顾锦琮直闯了夫人寝殿,状若疯癫,直言要替已故的母妃报仇。”春铃一边跟随温晚亭步履不停地往外走,一边清晰迅速地交代,“现如今,伤势惨重。”
温晚亭关心则乱,以为这“伤势惨重”说的是她母亲,当下连马车也不坐了,唤来追月就往将军府赶。
下马后直奔温夫人所在的正厅,一把推开了门:“母亲伤势如何?”
厅内鸦雀无声。
温晚亭这才定神,看了看屋内情景。
主座之上,她母亲温夫人面色红润,神态悠然,一杯茶端得四平八稳,仔细一看,还有那闲情逸致细细描了眉。
上下来回打量几番,实在看不出“伤势惨重”的模样。
她略带迟疑,心想莫非是什么外表看不出的内伤,结果一旁府医出声了。
“回王妃的话。”他前跨一步,拱了拱手,“夫人这……这伤,并无大碍。不过是右手食指断了的指甲,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倒是安王殿下,伤得极重。”
温晚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旁府兵压着个人影。
从这袍角衣料,勉强可以看出是昔日安王的打扮,只是这肿成一条缝的双眼同这青紫交加的脸颊,令温晚亭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些动摇。
眼见温晚亭且惊且疑的目光,温夫人用指腹摩挲着稍短一截的指甲,懒懒道:“昨晚夜深了,也看不真切,哪知是安王殿下,一不留神下手便重了些。”
合着这顾锦延,七尺男儿夜闯将军府,被手无寸铁的温夫人揍得爹妈都不认识?
“他图啥呢?”温晚亭表情复杂,“千里迢迢赶回来给您修个指甲?”
她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一旁被五花大绑的顾锦延。
只见他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虽口齿有些不清不楚,却依旧咬牙切齿地控诉着温夫人昔日恶行。
倒是另一段往事。
世人皆知,他生母如贵妃深得先帝爱重,就连他也这般认为。
他父皇为他取名“锦延”,乃是“延续传承”之意,见字便知,这其中包含了多大的期待。
他母妃封号“如”,后宫之中唯一一位有封号的嫔妃,足以见得父皇待其特殊。
自幼,父皇在他母妃宫中逗留时间最长,众多皇子中对他的关怀最多,此类种种,令他们母子二人深陷帝王专情的美梦之中。
而到了梦醒时分,便显得格外残忍。
先帝病重之时,如贵妃前去侍疾。
隔着葳蕤烛光,先帝目光涣散而空洞,冲那执念中的人影唤了声。
“念瑾。”
如贵妃错愕之下,摔碎了玉碗。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过门槛时险些绊倒,被门外候着的皇后一把扶住。
扶她起身时,皇后凑近她耳畔,轻声道:“如,相似也。”
她一把推开皇后的手,惊慌失措地奔回自己宫中,而那句话,却如梦魇一般,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几日过后,她托人,临摹出一副何念瑾的画像。
展开画卷后,她忽然仰天大笑,而后跪地痛哭,撕心裂肺。
顾锦延赶到时,遍地都是撕得粉碎的宣纸,以及跌坐殿内,面目癫狂的如贵妃。
眼见他过来,如贵妃一把扑上前,死死捏住他双肩,声音沙哑带血:“是假的,都是假的!”
“如,相似也!”
“延,延续的是他对她的心意!”
“何念瑾,都是何念瑾!”
顾锦延大骇,他从未见过母妃这般模样。
后来他才知晓,那画像上的女子,与他母妃,眉眼有七分相似。
他如何能不恨。
于他而言,若是没有何念瑾,这美梦便不会醒。
因此,当他知道先帝还留有最后一道遗诏之时,便如同抓住了最后一缕希望。
若是,这遗诏中写着改立他为太子,继承大统,便能说明,他父皇当真是爱他的。
温晚亭听到此处,再回忆了一番遗诏内容,觉得这对此刻的顾锦延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温夫人偏了偏头,回道:“这从头到尾听下来,我不过是在画像上露了个脸,到底算得上什么恶行,要你这么气势汹汹地前来断我指甲?”
她顿了顿:“我同先帝间唯一的交情,便是同在一家书院中念过书,而后他欲纳我为侧妃被我一口回绝。如此,你可不能因为他此刻黄土一抔也掘不了他的坟,便将气撒在我头上。”
四周下人们一副自己聋了也瞎了的样子。
谁想听将军府夫人怂恿当朝王爷去掘先帝的坟啊!
温晚亭听得一头汗,觉得这话题是不能再聊了,当机立断,将顾锦延送进了宫里,交由皇上处置。
待楚离凯旋归来后,温晚亭少不得将此事同他说了说。
一并提到的,还有谢家小姐。
自从顾锦延被软禁宫中,谢依芷再几番逼问下,也道出了实情,乃是受其指使。
温晚亭盘着他的墨发,忽然心生好奇:“你说,这谢依芷号称京城第二美人,那,第一是谁?”
楚离默了默,淡然道:“你母亲,温夫人。”
温晚亭:???
作者有话要说: 温晚亭:蠢卿你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文里就我最弱?
第三十五章
爆竹惊春, 除夕之夜,宫中大宴。
百官携着家眷,皆是锦衣华服, 三三两两彼此相贺。
原本此类宴席, 楚离甚少露面, 只是因温晚亭不知从何处听说, 皇城琼楼之上, 能看到整个京城漫天绚烂的烟花,这才应下了宫中的帖子。
而温晚亭到了冬日便有些嗜睡,今日更是从午时睡到了酉时, 坐上马车后又嫌硌得慌, 生生多铺了两层软垫,如此折腾了一番,二人这才抵着时辰进了宫。
听见门口候着的太监拔长了声调的宣报,众人顿时止住了寒暄,行礼相迎。
有入仕较晚的官员, 只听闻过楚王的事迹, 却未曾有幸得见其风姿,其中较为胆大的, 此刻趁着躬身之时悄悄抬眼打量。
只见烛火引着月光倾洒,一对璧人从光晕处款款行来。
男子眉眼清冷, 薄唇浅抿,九尺身姿挺拔而凌厉,举手投足间俊逸出尘, 目之所及自有一股威压,迫使人垂眸俯首。
而他一旁的女子,则与其截然不同。
红衣艳丽似火, 美目顾盼生辉,鼻尖秀挺,樱唇小巧,浅笑间别有一股灵动飞扬,仿佛自带万千光辉,令人目光忍不住相随左右。
“王爷。”温晚亭小声轻唤,悄悄用手探进他广袖中,微微勾了勾,“玉阶太长,且牵一牵。”
楚离闻言,当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打横抱起,神态自若地拾阶而上。
四周抽气声此起彼伏。
楚离那群亲信们更是险些背过气去。
这不是他们追随的那位杀伐决断不近人情的楚王罢?
那大庭广众之下牵牵抱抱气质温柔的人究竟是谁啊?
他们原以为,新的一年就要从一把狗粮中开始了,未料到狗粮这东西,总是一口接一口,接二连三,源源不断。
楚离夫妇刚刚落座,那厢一袭正装的帝后便到了。
顾锦琮特意放慢了步子,等着身材娇小的皇后跟在自己身侧。
眼见她盛装之下,粉面桃腮,比之往日清心寡欲的模样多了三分烟火气,而目光依旧空灵而透彻,两相反差倒显得别样动人。
顾锦琮心念一动,一把握住了她端在身前的手,隐在宽大的袖袍之下。
皇后一怔,而后面色通红,在他炙热的掌心中微微挣扎。
顾锦琮低声轻哄:“文武百官都看着呢,让朕牵一会儿,嗯?”
皇后不动了,满面绯色地垂首,单手盘着的佛珠转得更快了些。
跪迎的众官员:谢谢,饱了,嗝。
不远处的琼楼脊梁之上,还隐着两个身影。
稍小的黑影不停地往一旁的人影边上凑,一边贴一边道:“你们暗卫,有没有帮主子取暖这项职责?”
稍大的黑影纹丝不动,连语气都没有起伏:“无。”
穆芝才不吃这一套,将他手臂一抬,一个翻身滚进他怀里:“那现在有了。”
景佑:“……”
纵使那张英气逼人的俊颜端得面无表情,但依旧提了些内力,将自身的体温升高,一边手臂轻压,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子时将近,帝后携百官登楼,第一声爆竹如同一个信号,而后震耳欲聋的爆竹夹杂着烟花升空的巨响,此起彼伏。
在这响彻天地的欢腾与漫天绚丽之中,温晚亭凑近楚离耳畔,一字一顿,附耳轻说了一句。
楚离猛地回首,而后怔愣许久,眼底刻着烟火星辉中的她,郑重而轻缓地,拥她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啦~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可以点一下文案那页右下角的评分哦,感激不尽~
Ps:我们下一本来一场20w字的相约你们觉得咋样~
(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希望能一直见到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让一让,我要开始煽情肉麻了……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