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眯着眼睛看他, 同时眼角余光上下观察周围。
小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犯罪分子, 他的出现绝不会是毫无筹划的, 可以说，从他现身，到他脱身，其中每一个环节都充斥着他这个犯罪天才周密而详尽的谋划，虽然他现在只有一把看上去毫无作用的左轮，但是罗茜相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多致命的威胁。
罗茜对哥谭市并不熟悉，这个贫民窟更是第一次来，对于这片区域的巷道和楼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而根据系统警告，她在白天是不能使用夜巫女的身份的。
“还是一个会用枪的活人，也是，在哥谭，这样的人不少。”小丑笑着说，他朝前走了一步，走到了屋顶边缘，稍稍低下头，看着站在瓦砾堆上，用枪指着他的罗茜，又歪了歪脑袋，“这位女士，说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我竟然觉得你有那么些眼熟，是的，眼熟。”
罗茜正要回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那么先生觉得我眼熟吗？”
她侧过头，看见杰森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因为之前冲到爆/炸现场救那两个小孩子，头发以及身上的衣服都沾染了不少灰尘，整个人显得狼狈而落拓，就像是一个不起眼的贫民窟少年。然而罗茜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那双充斥着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睛。那双蓝色眼睛被眉头死死压住，却完全无法压住其中呼之欲出的愤怒和憎恨。
——如同罗茜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所看见的那样。
不同的是，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的是蝙蝠侠布鲁斯.韦恩，而这次，则是哥谭市臭名昭著的犯罪分子，小丑。
而小丑在听见这个声音之后，也扭过头，朝那边看去，他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受过割裂伤且被红色染料涂成红色的嘴角高高扬了起来，喉咙里挤出了怪异的笑声，他一边笑，一边不停地拍掌，像是看见了一出精彩绝伦的舞台剧。
罗茜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杰森，又看了看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小丑，而这时，又一声爆/炸声从她身后传来，她连忙回过头去，只看见几缕炸裂开来的在晴空下颇有些黯淡的火花，以及从火花绽放之处往下坠的钢铁侠。
她咬了咬牙，又回过头去看杰森，此时的杰森已经摸出了那两把随身的沙漠之鹰手/枪，对准了站在屋顶上小丑，他看也不看罗茜，只是紧紧盯着那个站在屋顶上的身影，沉声说：“小丑属于我，至于你，玛瑟斯小姐，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吧。”
罗茜看着此时杰森戾气沉沉的模样，又想到了之前在他的床头抽屉里看见的那张女人的照片，那个疑问在脑子里转了半圈，又被狠狠压下，她咬了咬牙，匆匆留下一句“待会儿有急事要问你”，便转过身往钢铁侠所处的那一区域跑过去了。
罗茜从没有想过，某一天她会像自己小时候那样，脚上穿着一双极不合脚的劣质塑料拖鞋奔跑于满是断壁残垣的贫民窟。
那时候的她还生活于娜塔莉亚的庇护下，追着邻家十七八岁的黑人男孩骑着的自行车跑，踏过围墙脚下一滩滩发臭的水坑，踏过常年潮湿的地面砖缝之间长出的青苔，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失去娜塔莉亚也完全失去居住在赫尔森的日子，也不知道，还有一天，她也会穿上一双同样不合脚的拖鞋，踏过满是碎石与扭曲的钢筋的贫民窟，奔向一个原本不应该属于她的世界的人。
钢铁侠的炸/弹搬运计划仍在紧张地进行中，因为他的努力，这一片区域并不像杰森住的那一片一样大部分成为了残垣断壁，那些低矮破旧的房屋仍旧完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罗茜跑到街口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地喘气，她右手扶着街口房屋的墙壁，呼出一口气，正准备继续往前追的时候，忽然看见手边那扇小小的窗户里，一个小男孩正趴在屋内窗台，好奇地盯着她看。
她愣了愣，然后隔着玻璃窗户朝小男孩喊道：“这里危险，赶紧离开。”
小男孩并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她，歪了歪脑袋，然后用手肘撑在窗台上，带动着自己的身体，努力地向上跳了跳。
屋内似乎传来了一声呵斥，小男孩在那一跳落地之后，面带畏惧地往下又缩了缩。
而就在他往上跳的那一瞬间，罗茜从窗户玻璃的反射中，看见了她身后的那扇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两支冲锋/枪从窗户里面伸了出来，对准了她。她面上不显，很快移开了视线，看向趴在窗台上的小男孩，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挂起了最标准的罗茜.玛瑟斯式微笑，柔声说道：“小朋友，往后退一点，可以吗？”
小男孩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往后退一点，离窗户远一点，等会儿我带你去买太妃糖。”罗茜笑着说，“如果你想，我还可以带你去吃一顿汉堡王。”
小男孩的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小跑着往后退了几步。
“就站在那里，不要靠过来哦。”罗茜说。
在得到小男孩的点头承诺后，她脸上堆起来的温和笑意立马消失，她用极快的速度从虚空之中抽出了两把UMP45式冲锋/枪，一手握着一把，回过身便对着对面那扇窗户开始疯狂扫射。
对面的杀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中弹，其中一支枪从窗口处滑落而下，另一支在短暂的反应时间之后也开始回击，与此同时，这一串枪声仿佛是发出了一声信号一般，四面八方都传来枪声，而那些子弹飞向的目标，都是手持双枪在街口奔跑的罗茜。
罗茜几乎是在自己开枪的下一刻便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了，她面不改色，在击倒了对面那两个杀手之后，她已经闪到对面屋子的门前，一边躲避飞来的子弹，一脚踹开了大门。
这幢屋子内陈设简单，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窗口处两具身穿黑色减震服的杀手尸体之外，在屋内的客厅以及厨房各有两具尸体，分别是一男一女，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幢屋子原本的主人。
罗茜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跑上了楼，她在上楼梯的同时从空间里摸出了自己当初喝醉酒花了大价钱兑换出来的AWM狙击/枪，一边上楼，一边给枪上了子弹。
这幢屋子的二楼比起一楼来更是空旷，朝街的窗户玻璃已经被震碎，几乎没什么遮挡，她侧身站在窗前，努力地回想之前那些射向她的子弹的来向，随后便架起了枪，半眯着眼睛，从狙击/枪的瞄准镜中找到了远处教堂屋顶十字架后隐藏的凶手，然后扣动了扳机。
AWM一声沉重的枪响，在瞄准镜中那个隐藏在教堂屋顶十字架后的杀手连一声也没来得及吭，便重重地倒在了屋顶上。
罗茜一枪得手，便收回了枪，正准备再换一个地方时，却见那幢房子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罗茜在这个时候呼吸一窒，而这个时候，那个站在门口的小男孩抬起头，正好看见站在窗前的她，他眼睛一亮，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
“砰”一声，罗茜的耳朵里传来一声子弹出膛的吭音。
“不！”罗茜慌忙间大喊一声，一脚踏上窗台，整个人便从二楼窗户上飞身而下，而在她出现的那一瞬，子弹犹如雨点一般纷纷朝她砸来，她一把扔掉手中那把花了大价钱兑换来的AWM，用尽全力跑到了小男孩身边，将他拢入了自己的怀里，用背对着子弹的来向。
而在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怀抱，与此同时，耳朵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子弹击打在金属器物的声音。
她瞪大了眼睛，然后缓缓低头，看见了一只环在她腰上的红色的钢铁手臂。
“你……”
“为什么仅仅只是一个晚上，我就想对你说‘好久不见’了呢？”一个带着调侃笑意的男声在连续不断的子弹击打声中响起，“玛瑟斯秘书。”
第77章 77
临近午时的阳光已经带了些温度, 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甚至还有轻微的灼烫感；如果忽视那些扰人的子弹撞击声，其实此时此刻沐浴在晨光之下的哥谭市贫民窟还是有一种自然而安详的舒适感, 罗茜甚至可以想象每天早上那些穿着单薄的贫民窟孩子们朗声大笑推着老式自行车从积水坑中踏过，引得附近正在晾晒衣物的主妇破口大骂的场景。
“砰！”一声脆响，一枚子弹打中过环在她身后的钢铁人的肩头, 又擦着她的侧脸弹射而出, 她几乎感受到了子弹高速移动之下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灼热，这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一下子把她赫尔森那些狭窄的巷道中拉回了现实。
这里是正遭受黑帮袭击的哥谭市某处的贫民窟，钢铁侠刚刚排除了这一区域的炸/弹，使得这里暂时解除了遭遇轰炸的危险。但是，“钢铁侠”这个名号仍旧未能威慑住这些穷凶极恶的黑帮分子, 这片本应活得市侩而泼辣的贫民窟，此时除了枪声，就只有小孩子受到惊吓后的啜泣。
被罗茜护在怀里的小男孩抖了一抖, 罗茜拍了拍他稍显单薄的肩膀，然后稍稍抬头侧过脸, 正好能看见钢铁侠红色的机甲侧面。
如果是以往，在罗茜眼中, 钢铁侠的出现，就代表着这一地区正发生着警力无法解决的暴力事件，她往往不是躲着走, 就是双手捧着脸自认倒霉；而这次, 她看着这幅钢铁盔甲肩头被弹头擦过的痕迹, 却突然生出一种被人保护着的安全感。
钢铁侠的出现，代表的不是暴力的生成，而是暴力火焰即将被扑灭。
她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托尼的声音透过机甲头盔传到了耳朵边：“嗯？怎么，一个晚上不见，玛瑟斯秘书就决定与她的老板对面不识吗？”
“没……”罗茜连忙否认，却听见托尼一声低笑，那只钢铁臂膀把她的腰身和怀中的孩子揽得更紧了些，然后腾空跃起，笑着说：“不用怕，飞几圈就不怕了。”
罗茜：“……”
托尼上升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罗茜还没反应过来，风声便先呼呼地灌入了耳朵，视野之中全是自己随风乱飞的头发，她下意识第抱紧了怀中的小男孩，见小男孩没有被吓到大哭，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托尼，怒道：“老板！你这样会吓着别人的！”
“怎么？吓到玛瑟斯秘书了吗？”托尼语气轻快地说，“玛瑟斯秘书每天骑着扫帚在纽约上空飞来飞去的时候不也是有条不紊的吗？”
罗茜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而这时，托尼已经抱着她，朝着另一边急速飞去。
贫民窟虽然房屋密集，但是高度却都有限，大部分都是两到三层的独栋小楼房。只有这条街口，有一栋大约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遗留下来的废弃公寓，大约有六七层高，算是这片区域内的最高建筑了。
托尼将罗茜稳稳地放在了这栋公寓的屋顶上，直到这个时候，罗茜仍旧是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钢铁机甲人，任由对方拨了拨自己在刚刚的飞行中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还点了点蜷缩在自己怀中满脸好奇的小男孩。
直到楼下又一声枪响唤回她的意识，她呼出一口气，稍稍弯下腰，将怀里的小男孩放在了地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孩子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受到惊吓，只是颇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她，又扭头看向托尼。
罗茜随着他扭头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钢铁侠头盔上的眼睛，她站直了身体，用右手食指扣在嘴唇上，轻轻咳了两声，正准备说话时，就听见托尼带着笑意的声音：“今天没有穿八公分的高跟鞋，玛瑟斯秘书的脚不会觉得孤独吗？”
罗茜的动作一顿，然后缓缓的低下头。
原本套在双脚上的那双属于杰森的塑料拖鞋如今只剩下一只，歪歪扭扭地挂在她的右脚脚背上，而她的左脚上则空无一物，毫无遮掩地踩在了布满灰尘的屋顶地面。
她现在开始思考如何向杰森解释自己弄丢了他的一只拖鞋。
“接下来，就麻烦丢了鞋子的女巫稍微等我一下。”托尼笑着说，“我需要去解决楼下的麻烦。”
他说完，拍了拍罗茜的肩膀，便朝前跨了一步，从公寓屋顶一跃而下。
此时，“楼下的麻烦”已经分成两队，一队准备强行冲入这栋废弃公寓楼，另一队则冲入了公寓楼对面的住宅，时刻观察公寓楼顶的情况。
罗茜还是非常佩服哥谭市的黑帮的，毕竟是常年跟蝙蝠侠死磕，面对超级英雄不但没有腿软，还异常勇猛，恨不得能用手里的冲锋/枪将飞在天上的钢铁侠像打鸟似的给打下来。
罗茜在屋顶边沿坐了下来，一手托着下巴，看着那些正在紧张布局中的哥谭黑帮，那个被她和托尼带上来的小男孩也蹲在了她旁边，往楼下瞟了一眼，又连忙收回上半身，往罗茜身边又缩了缩。
罗茜小声笑了笑，伸出右臂，将小男孩环在了怀里，小男孩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姐姐，你是钢铁侠的女朋友吗？”
罗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咳了两声清清嗓，然后又一脸正经地说：“不是。”
“哦。”小男孩点点头，神色颇有些失落，“我还想着明天去学校我可以跟同学说钢铁侠的女朋友请我吃汉堡王了。”
罗茜：“……”
“所以你就是为了汉堡王才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罗茜问。
“对呀，我怕姐姐死掉就没有人请我吃汉堡了。”小男孩坚定地说，“所以我要保护姐姐！”
罗茜失笑，揉了揉男孩柔软的棕色头发。将他揽得更紧一些：“现在你还小，所以应该是姐姐保护你，等你变得强大了，你自然就会找到那个需要你去保护的人。”
“像钢铁侠保护姐姐一样吗？”小男孩认真地说。
罗茜扬起下巴，笑了笑：“当然，我可不是坐在屋顶上等着别人来拯救的公主，只不过……”她侧过脸，看向前方，公寓楼顶的视野非常好，她可以看见排排列齐在阳光底下闪着金色光点的屋顶，也可以看见那些盘踞与房屋之间的黑帮分子被那个身披金红钢铁铠甲的人一一击退；那些藏身于屋内的平民们凑在窗玻璃前观察着钢铁侠与黑帮的搏斗，还有小孩子在钢铁侠将一个狙击手扔下楼时扒在窗台前欢呼。
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太阳高悬于空，阳光的温度达到了顶峰，就算是没有穿鞋，脚底仍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只不过……偶尔也会享受被人保护着的感觉。”
哥谭警局赶到贫民窟时，街口只剩下了十几个被打得暂时丧失行动能力的黑帮分子，二十多个贫民窟少年正互相吆喝着把他们捆到了一起，仔细观察还能看见捆着他们的既不是钢索也不是绳子，而是贫民窟妇女们常用的劣质尼龙晾衣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