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峻,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如出鞘利剑般的血铁气势。
只是当那双令人胆颤的冷眸落在年糕身上时,却稍稍闪过了一丝柔和,隐约还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年糕呆呆地张大嘴,有些不敢置信,眼泪却霹雳啪啦地直往下掉,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
“呜哇啊啊……小叔叔,你怎么才来?!”
“抱……”
‘歉’字还没说完,年糕突然止住哭声,小身子连带着背上的箐箐一起直挺挺地倒下,随即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接住。
紧张地检查了一下侄子的情况,发现他只是累得晕倒了,柏祁玉才松了口气。
相比起来,那个发高烧的陌生小女孩的情形要更加危险一点。
单手将两个孩子一起抱起来,柏祁玉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人找到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正在发高烧,赶紧通知大家和救护车过来,定位现在发给你。”
警车和救护车的双重鸣叫打破了这座位于山脚下的小山村的平静。
不少村民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外面闹哄哄的场面,啃了口冰凉又沙甜的西瓜,又缩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钻出来,拿着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外头咋地啦?”
没出去看的妻子好奇问刚从阳台回来的丈夫。
“抓人贩子呢,你可不知道,原来我们上头那个村儿里面居然藏着一大堆人贩子,要不是今天好些个被拐的娃娃从里头跑出来,大家伙儿恐怕都还不知道身边居然住着这么 群丧天良的混蛋。”
“人贩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忍不住惊呼:“不可能吧,没听见我们村谁家丢过娃娃的。”
“你傻啊,兔子都还不吃窝边草呢,要是那群混球敢在咱们这地界儿偷娃娃,信不信明个儿老子就带人将他们老窝给掀了?”
“得了吧,就你这怂样,也就嘴上逞能,真遇事了还不是得老娘自个儿上。”
这夫妻二人的对话显然不是个例,许多本地人都逐渐知悉了这件大事。
并且随着部分人的朋友圈和微博的转载发酵,网络上的舆论也渐渐掀起洪波。
当地警察来得比柏祁玉通知的人马要快。
因为前头的几个孩子幸运地跑了出去,并且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成功报警。
根据孩子们拿出的纸板上写的地址,警方立即锁定目标位置。
‘小宁村,338号’一个废弃多年的硬纸板加工厂。
时间不等人,警方立即集结人手出警。
路上还接到了其他地方的警局连线,说是那边查探到有被拐孩子被人贩子带着往他们这个方向逃窜。
世界上没那么多巧合,双方一合计,立即确定他们追捕的是同一伙人。
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全力追捕!
所以就出现了山脚村庄里的那一幕。
“箐箐!”
稍晚一些赶到的傅衡正好撞见箐箐被送上救护车的一幕。
他脸色微白,连忙冲上前去,却被随车护士拦下:“闲杂人等不能随意靠近。”
“我是她的丈……长辈,这是我家的孩子!”
一听到这是孩子家长,拦人的护士立即缩回手,并示意傅衡跟着一起上车。
“孩子在发高烧,已经烧到四十度,刚刚给她打了退烧针,但是她身上还有其他外伤,情况很不乐观,我们得赶紧回医院给她急救。”
“好……好的,谢谢医生。”
傅衡其实根本没怎么注意听医生在说什么,他此时全部心力都被担架上的箐箐吸引过去。
双手紧紧地握着箐箐滚烫的小手,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心神。
没有发现,自己居然在微微颤抖。
“先生,你没事吧?”
对面的护士发现傅衡状态不对劲,立即关切地询问道。
“……”傅衡没法回答,他
觉得自己有事,有很大的事。
恨不得现在在上面躺着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年幼的妻子。
如果……
如果箐箐出了什么事,那他该怎么办?
“箐箐……箐箐……”
一声声温柔的轻唤,再没了往日的冷淡,可惜现在的箐箐听不到。
不,即便听到了,她可能也没什么感觉。
毕竟她不是原来那个深爱傅衡的顾箐箐。
角落里,抱着自家侄子的柏祁玉扫了眼傅衡熟悉的脸庞,随即垂下头,没说话。
想来对方现在也没空和他这个‘老朋友’寒暄。
不过那个孩子,居然也是叫箐箐吗?
长得和她好像,是她的小女儿?
第18章 箐箐住院
医院。
得到消息的傅家兄弟和顾澜立即赶来。
“爸。”
“姐夫。”
傅衡呆坐在急救室门外, 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黑雾, 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叫了几声都不见回应,顾澜烦躁地紧拧着眉, 骤然加重音量地大声喊:“傅衡!”
恍然初醒一般, 傅衡缓缓地抬起头。
那张一贯沉稳淡然的儒雅俊颜此时却无端地充斥着慌乱与恐惧。
像是一个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的孩子一样,明明万分痛苦,却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挽回。
一见傅衡这副模样,顾澜心下一沉,“箐箐怎么样了?”
话刚出口, 他方才惊觉自己嗓音的嘶哑。
原来他也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还在抢救。”
顿了顿,傅衡又低声补充道:“高烧四十度, 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中浅层皮外伤, 伴随不定量出血, 膝盖骨裂, 脚踝扭伤……还有其他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这对于成年人而言都是不轻的伤势, 落在一个才三岁半的孩子身上,更是让人倒抽口凉气。
孔膜微震, 顾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是那些人贩子打的?”
大有一幅只要傅衡说是, 他就立马冲去警局将那群混蛋暴打一顿的架势。
“不是人贩子打的。”意料之外地,傅衡摇了摇头。
“根据和箐箐在一起逃跑的另一个孩子交代,箐箐身上的伤大多是他们在逃跑的时候落下的,两个人一起被人贩子推落悬崖。”
而箐箐膝盖骨裂则很可能是她被人贩子丢开的时候摔的, 不过这个原因只有她自己知晓。
可惜她还在急救中,没法说出真相。
“都被推落悬崖了,这……还说不是人贩子干的?!”
顾澜暴躁得很想口吐芬芳,可惜良好的教养不允许。
他犹如一头焦躁的雄狮,在原地烦躁地来回渡步几下,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匆匆交代傅家兄弟好好在这里守着,自己则快步离开。
“舅舅!”傅司谨担心地追上去想拦人,却被早有预料的顾澜摆摆手制止。
“放心,直接冲去揍人这种蠢事我才不会干,只是顾家的 律师团队已经很久没动过了,是时候让他们出来松松嘴皮子。”
既然那群畜牲们不干人事,那就干脆永远留在里面学做人吧。
顾澜走了,剩下的父子三人相顾无言。
其实只有傅衡和傅司谨在闹别扭,傅司慎完全是个无辜的受牵连者。
他小心地看看他爸,又看看他哥,有心想劝和几句吧,他妈还在急救室里躺着,实在不适合,最后还是明智地选择闭嘴。
等妈妈出来就和她和好吧。
爸爸和哥哥已经让她那么伤心难过,自己不能再让她伤心。
至于安然那边,自己再另外想办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司谨突然主动打破沉默:“外公外婆呢?”
“还没联系上。”傅衡道。
“不是吧。”傅司慎有些不满:“这都多久了,再怎么不靠谱……”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司谨喝止:“闭嘴,长辈是能让你这么说的?”
“你说我干什么?爸都没说什么好吧。”
傅司慎突然觉得他哥看着有点不爽,咋就那么讨人烦呢?
兄弟俩争执间,急救室的灯光突然灭了,紧接着一位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傅衡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去,堵住医生急切地问道:“医生,我妻……孩子怎么样了?”
意识到说错话,他连忙生硬地转口,还好医生似乎刚刚做完手术有些疲惫,并没有听清楚傅衡的口误。
“烧已经退了,其他伤势也没有大碍,检查结果显示孩子没有内伤,只需要再留院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这是一个好消息。
傅家人闻言都稍稍松了口气,傅衡更是红了眼眶。
***
“饿……”
箐箐直到第二天才醒来。
一有意识就哼哼唧唧地呢喃着肚子饿。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嘴里就被塞进一个奶嘴。
箐箐下意识地一吸,温度适宜的香甜牛奶就流入口中,顺着喉咙滑下胃部,滋润着干渴的身躯。
她也是饿狠了,怼着奶瓶大口吸食,模样凶狠得很,跟护食的幼崽差不多。
一直到将一整瓶奶全部喝光,箐箐才满足地轻叹口气,睁开双眼。
一醒来,眼前就一二三四,出现四颗熟悉的人头。
箐箐没有被吓到,反而
下意识地甜甜一笑,软绵绵地道:“早安呀,叔叔、弟弟、阿谨、儿子。”
她一个个地叫过去,没有落下任何一人。
明明是句非常正常的晨起问候,可看着箐箐如今这全身包着纱布可怜模样,却无端地让人感到鼻头一酸。
傅司慎早已两眼泪汪汪了:“呜……妈妈,你没事就好了。”
他扑在床边,将脑袋埋在箐箐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掌心里,轻轻蹭了蹭,感受到那温热的柔软触感,才有一种母亲真的还在的感觉。
“乖哦乖哦。”
箐箐下意识地跟摸狗狗一样地摸了摸傅司慎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跟隔壁邻居养的那只萨摩耶挺像的。
“箐箐。”傅衡颤着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却又克制地收回来。
才收到一半,就被一只缠绕着绷带的小手牵住,附带一个可爱灿烂的笑脸:“是叔叔找到我的,箐箐都记得呢。”
当时在救护车上发着高烧的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清晰地看见傅衡担心自己的模样。
心下暖暖地,却又有些心疼。
“怎么能这么乖?”顾澜捂了下眼睛,借此掩饰眼底的湿润。
他的那对父母啊,究竟对姐姐做了什么,以至于她长大后会变成那副模样?
所有人都围着箐箐嘘寒问暖,只有傅司谨一个人游离于外。
他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站在病房角落和大家格格不入。
本想着干脆离开,不去打扰人家一家团聚,不料箐箐突然转头,一看见他的身影,立即双眸一亮,雀跃道:“阿谨!”
尾音里还带着点小欢呼。
“看到他你就这么高兴?”
顾澜挑高一边眉头,有点酸。
这小没良心地刚才看见他可没这么开心,亏他之前还没日没夜地到处找她,还为了她……算了,判决还没下来的事先不提也罢。
其实不止顾澜,傅衡和傅司慎都有些吃味。
傅司谨可是将箐箐弄丢的罪魁祸首,箐箐怎么还这么喜欢他?
“阿谨呀!”箐箐撑着小手想爬起来。
傅司谨连忙快走几步上前,将她扶回去:“好好躺着,别起来。”
小手牢牢地抓住傅司谨的衣袖,似乎生怕他又跑了,箐箐抓准时机急急道歉:“箐箐错了,阿谨不要 再生气了好不好?”
“……”
喉间梗阻,根本没想到箐箐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的傅司谨浑身僵直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他没反应,担心傅司谨不肯原谅她的箐箐连忙微微摇晃着他的手臂,奶声奶气地撒娇。
“对不起,箐箐真的知道错了,阿谨是不是生气箐箐那么久才找到你?可是……可是箐箐不认识路,走着走着就被坏蛋抓走了,箐箐……箐箐以后都把糖糖分你一半,阿谨别再生气……”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求你别说了……对不起,错的人其实是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傅司谨终于崩溃了,他紧紧地抱住箐箐小小的身子,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着,鼻涕眼泪横流,狼狈不堪。
他精神有点恍惚,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和从前的母亲道歉,还是在和现在的母亲道歉。
也许两个都有?
其实他是明白的,自己对母亲的怨怼来得毫无缘由,母亲从未做错过什么。
只是……只是……对那个人的恐惧……
突然涌起的剧烈痛楚强行终止思绪,傅司谨突觉一阵窒息。
他克制不住地大口喘息着,企图汲取一丝半点的新鲜口气,状态很不对劲。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太过愧疚下的失态,只有感知敏锐的箐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阿谨的样子……和抛弃自己的那天好像。
怕傅司谨又丢下自己跑了,箐箐连忙伸着小手将他抱紧,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干嚎。
“呜呜呜……阿谨,阿谨不要丢下箐箐,箐箐会乖乖的,箐箐以后再也不偷吃零食了,也不拿你的书乱画,不拿叔叔的干净衣服擦手手,还拿水木仓故意喷儿子,骂弟弟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