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谨执拗地凝视箐箐的
双眸，一字一句再次问道：“我问妈妈，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舅舅，讨厌你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答案似乎分外执着。
“我……我……”
箐箐这次听懂了，憋了好一会儿，可爱的小脸都皱成一颗奶黄包，也没法给出傅司谨想要的答案。
眼见着孩子眼眶里又有泪水在打转，一双大手突然横插进来，将箐箐整个抱起。
“爸！”傅司谨不满。
“够了，她现在才三岁。”无视儿子的不满，傅衡冷着脸，径直带着箐箐去厨房。
从早上到现在大家都被一连串的变故弄得焦头烂额，到现在都还没吃饭，他们大人饿一顿没什么，小孩子可不能被饿到。
这句话是很久以前，有人告诉他的。
“……不讨厌的。”
刚刚打开冰箱，准备拿出牛奶给箐箐热一下的傅衡突然听到了怀中孩子小小声的呢喃。
“箐箐，不讨厌弟弟。”
她只是不喜欢爸爸妈妈总是说话不算数。
深沉的眸色微微泛柔，无声地摸了摸箐箐的小脑袋。
毛茸茸的触感还不错，又多摸了一把。
“你干什么摸我？”
被摸头的箐箐立即捂住小脑袋，呆呆地侧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
话说这个大叔长得好好看，比爸爸都好看。
“乖。”又跟拍小狗一样地轻轻拍打两下，傅衡将微波炉里热好的牛奶拿出来，先用手试试温度，再插上吸管递给箐箐。
“谢谢叔叔。”
箐箐很有礼貌地道谢，然后双手捧着牛奶，大口大口地喝。
她也是饿了，刚刚吃的那点小零食只够解馋，根本不顶饿，如今喝上热牛奶，孤零零的小肚子总算不再咕咕叫唤。
早餐光是一杯热牛奶显然不够，傅衡将箐箐放在椅子上，让她自己坐着乖乖喝牛奶，自己则腾出手来做早饭。
很简单，蒸蛋器蒸鸡蛋，面包机烤面包，再拿瓶果酱出来，完事。
即便如此，也让第一次见到自家威严冷肃的父亲亲自做早餐的傅司谨感到震惊。
好吧，他那表情完全就是惊恐。
他爸做的饭……能吃吗？
怀疑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桌面上摆放好的早餐，内心的天秤在出去吃和安静坐下品尝父亲难得 的厨艺之间来回摆动。
最后还是求生欲战胜好奇心，脚下步伐一转，傅司谨就想直接出门。
“赶紧吃完去上班。”大家长沉声发话。
“好嘞。”大怂包当场真香。
坐在箐箐对面，看着小女孩一爪果酱烤面包，一爪水煮蛋吃得一脸满足，傅司谨心下松了口气。
他妈吃了都没事，至少可以证明他爸做的饭不是黑暗料理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其实都是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不可能会坏，但要说多么好吃也不尽然，也就个家常菜水准。
不过对于一开始就要求极低的傅司谨而言，这已经能算是人间美味，感动到眼泪都快下来了。
“叔叔好奇怪呀。”箐箐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目光中隐藏着狡黠的笑意，她伸着小指头划脸颊，奶声奶气地取笑傅司谨：“吃饭饭还哭，羞羞脸。”
“……”傅司谨。
小朋友，别以为你是我亲妈就可以为所欲为。
事实上，她还真可以。
“我今天早上还有事要忙，你先带你妈一早上，顺便带她去买几身合适的衣服，中午我过去接人。”
饭后，傅衡西装打领，准备出门，临行前吩咐大儿子看好变小的妻子，紧接着也不等傅司谨回应，直接就走了。
“爸……”傅司谨尔康手挽留不了绝情的爹，不由一脸绝望。
我也有事啊！
裤角传来一阵微弱的拉扯，傅司谨垂头，就见箐箐依旧套着那身不合身的毛衣，仰着小脑袋，一脸萌萌哒地看着自己。
“叔叔，你要带箐箐去找爸爸妈妈了吗？”
“别叫我叔叔。”
捂住脸，傅司谨气息微弱地说。
哪怕小孩子软糯甜萌的小奶音很可爱，但这也改变不了她是自己亲妈的事实。
三岁半的亲妈，他的唯物主义三观真的是彻底碎得没法拼了。
“那叫什么？”箐箐不懂就问。
“叫我……小谨吧。”他妈日常就喜欢这么称呼他，虽然傅司谨很不喜欢这个听起来很幼稚的称呼。
每回听到都忍不住闹别扭，不想回应，不想现在倒是自己主动让人这么叫了。
“小谨叔叔。”超大声。
“……都说了别叫叔叔，就叫小谨。”无力。
“小谨哥哥？”小
心试探。
“也不要叫哥哥。”坚决回绝。
抿着嘴，被闹烦了的箐箐有小脾气了，不想理人。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小孩子叫人，傅司谨三两下系好领带，才蹲下身，双手扶着箐箐的小肩膀把她掰过来：“怎么？生气了？”
“没气。”说是这么说，但那粉嫩小嘴都撅得能挂油瓶了。
小孩子好难带。
心下叹息，表面上还得尽量维持温和的笑容，耐心和她沟通：“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带你出门买漂亮裙子好不好？”
明明对着成年的母亲三两句话就能冷脸沉默，可对着年幼的母亲，傅司谨却意外地很快服软，哪怕他其实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
还好，箐箐很好哄。
一听能出门，她当即高兴起来，整颗团子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连小奶音都染上几分迫不及待的雀跃：“好～！”
对小孩子来说，出门=不管做什么都是玩。
等式成立的同时，所带来的快乐也是无以伦比的。
特别是对于从出生起就极少出门的箐箐而言，更是如此。
紧闭的电子铁门打开，价值不菲的黑色豪车从里面缓缓驶出。
贴着防窥膜的车窗后，扒拉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略圆的桃花眼好奇地睁大，不住地探索外面新奇的世界。
“妈……箐……”注意到箐箐的举动，不知道怎么称呼她的傅司谨索性省略这个难题：“你在看什么？”
“小鸟。”箐箐点点车窗外，示意傅司谨看。
傅司谨在开车，没法转头查看，闻言也只当是小孩子好奇心发作，连个路边小鸟都觉得惊奇，所以也没多管。
车子一路开向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广场，远远地就能看到广场正中央颇具设计感的大圆球。
这颗球堪称本市标志性地标建筑之一，同时也代表了其背后所屹立着傅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
“哇，那个球球好大呀！”
趴在车窗上，箐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特别是那颗巨大无比的圆球建筑，完全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不用羡慕。”傅司谨很平淡道：“这颗球，包括后面那栋楼，全都是你的。”
准确地说，是他爸送给他妈妈的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礼物。
虽然当时收到礼物的妈妈似乎也没多开心的样子。
让傅司谨自己来说，比起这种壕无下限的礼物，妈妈可能更想要爸爸暂时推掉工作，好好陪她一天。
第3章 箐箐哄儿子
下了车，傅司谨抱着箐箐迈开长腿，一路大步流星地上了三楼童装区。
能驻进这座商城的都是国际知名品牌，别的不说，至少衣服质量是绝对有保证的。
所以一到三楼，傅司谨就直接放下箐箐，冲着那些童装店昂首示意：“喜欢什么自己选。”
箐箐没动弹，反而揪紧了傅司谨的裤腿，一脸胆怯地躲在他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大腿。
太多人了。
她就像是一只意外混入大人国的小小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巨大无比的陌生人，害怕了。
“怎么了？”显然身高腿长，凭借一米八八的个子傲视群雄的傅司谨无法体会三头身小团子的恐惧。
他还当这不省心的小家伙又闹别扭了。
“怕怕。”箐箐两只小手跟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一样，死死地扒拉着傅司谨的裤腿，用力之大，将原本熨得平整的面料都揪出了一团团褶皱。
“不怕，有我在。”
傅司谨企图将箐箐从自己腿上扯下来，吓得箐箐又往后躲了躲，双手也改揪为抱，这下是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了。
“你先放开我。”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投来视线，窘迫得傅司谨一张白净的俊脸都涨红了。
他有些恼怒。
“不不……箐箐怕怕的。”
因为太过恐惧，箐箐略有些浅淡的小眉头都紧紧皱起，整张可爱的小脸绷得僵硬，竟显出几分熟悉的严肃。
傅司谨推拒的手下意识一松，随即又对上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桃花眼。
里面没有往日的冷淡不满，只有一片清澈见底的……恐惧？
贴近自己的小身子在微微颤抖。
她是真的在害怕。
拉紧的心弦徒然一松，傅司谨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似在自嘲。
他随即沉默地弯腰，大手穿过箐箐的腋下，将她整个人再次重新抱回怀里。
“不怕了，我会保护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妈妈说出‘保护’一词，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形下。
护着箐箐，傅司谨找了家冷饮店进去，给她点了杯热椰奶，让她自己捧着慢慢喝，缓缓平和情绪。
坐在靠落地玻璃窗的卡座里，
箐箐一边吸溜着清甜的椰奶，一边侧头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世界，突然没有那么恐惧了。
她一开始会害怕也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加上周围环境太陌生，这才抑制不住恐惧。
现在慢慢熟悉了，知道外面那些路人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她，胆子也就慢慢回来了。
“小谨。”扭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男人：“你生气了吗？”
“没有。”傅司谨沉声道。
“生气了。”小孩子对大人感知很敏锐，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箐箐还是察觉到了傅司谨的怒意。
“没有！”傅司谨加重音反驳，却又不自然地撇开头。
“呐。”
掌心被塞进一只白嫩嫩软绵绵的小拳头，紧接着一小块触感稍微有点硬的东西被放在他手中。
傅司谨低头一看，是一小颗圆圈薄荷糖。
“不要生气啦。”箐箐小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仰着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傅司谨，软乎乎地哄着人，“糖糖给你吃。”
“你哪来的糖？”他们家里没有糖果，所以箐箐不可能是从家里拿的。
“那里。”箐箐点点柜台，那里摆放着一篮子糖果，供给客人随意取用，“篮子里有，漂亮姐姐说可以随便拿。”
箐箐张开另一只小手，里面还有一颗，“箐箐拿了两个，一个给小谨。”
她还懂得分享。
勾了勾唇角，反手收起糖果，傅司谨站起身，伸手向箐箐示意：“走吧。”
“去哪里？”箐箐一脑袋问号，却还是乖巧地将小手放进傅司谨的大手里，被他牢牢包住。
“给你买衣服。”
牵着箐箐的小手，傅司谨微微侧弯着腰，配合着她的小短腿小步往前走。
他寻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童装店，带着箐箐进去选购。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导购小姐带着礼貌不失热情的笑容迎上来，看到箐箐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也没表露出什么异样。
“选几套适合她穿的衣服。”傅司谨点点箐箐。
他不会选童装，不过没关系，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就好。
“好的。”导购小姐很快就挑出好几套适合箐箐穿的衣服，每一件都很合身，有小裙子小裤子，
还有超可爱的卡通连体衣，穿在箐箐身上，可爱得让心肝颤。
傅司谨看了几眼，随即满意地点头：“全部包起来。”
他留下地址，除了箐箐身上穿的那套之外，其他衣服都送到傅家去。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箐箐身上被留下的那件衣服正巧就是一套龙猫连体衣。
矮矮胖胖的小龙猫迈着小短腿，鸭子学步一样地在傅司谨脚边打转，脑袋上的帽子戴得歪歪扭扭地，扭曲的猫脸有点滑稽，看得导购小姐差点没忍住伸出咸猪手。
咳……
她只是贴心地帮小朋友整理衣服。
买完衣服，自觉完成任务的傅司谨正想带着箐箐离开，结果却被猫爪子再次扯住了裤腿。
“祖宗，你又怎么了？”
他上班已经迟到很久了，这对于一个热爱工作的自律人士而言，真的是场折磨。
“裤裤。”箐箐脸颊红红的，声如蚊吟。
“什么？”傅司谨没听清楚：“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买裤裤，箐箐没有小裤裤。”害羞的箐箐一跺脚，声音大了点，还伸手指向某家店。
傅司谨顺着箐箐的手指望过去，脸黑了。
——儿童内衣店。
合着他不仅得带他妈去买童装，还得带她去买内裤？
傅司谨感觉自己的人生底线收到了严峻的挑战。
“欢迎您下次光临。”
开合的玻璃门在背后缓缓关山，隐约还能听到导购小姐和同事的议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