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较之下,汝奉这类素净的瓷器反而是需要有心之人才能体悟其中意境。
这大概就是玉石镯子和实心儿金镯子之间的差别吧。
“说是贵,但却不如我见到的那个。”渣斗在旁听了,突然插话道。
“哪个?”宁姝听了他这话,连忙问道。
“元青花。”渣斗慢条斯理地说道。
“尉迟恭救主?!”宁姝和周围的瓷器们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
和众瓷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渣斗只是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这次就连向来自诩“贵”的百花不落地花觚都没了声音,只因为画有人物纹的元青花十分罕见,零零散散全世界加起来可能都不到十个,价格那是真的贵不可言,已经不是金镯子和玉石镯子的差别了。
宁姝记得她穿来这里之前没几年曾经见到一个元代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拍卖,一个不足四十五厘米高的梅瓶,硬是拍到了接近七亿。
和带有人物纹的元青花比,没有瓷敢在他面前说自己“贵”。
当然,现在对于宁姝来说瓷器也有了别的含义,也不能统用价格衡量。
众瓷和宁姝的反应让渣斗十分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并且因为这元青花的价格昂贵,他甚至可以向宁姝提出些条件,将这后宫闹腾起来。
“我可以告诉你它在哪儿,但有一个条件。”渣斗说道。
谁知道宁姝看也没看他,自己转身朝外走去了,“明日去良嫔那儿一趟,这东西肯定是在良嫔家里藏着的。”
既然良嫔家中有意让良嫔接近自己,那拿出个青花罐子总是没问题的吧,毕竟在这个时代没人知道元青花值多少钱,说不准就把它当成个普通的瓷罐子呢。
渣斗见她一言道破元青花所在,愣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挣扎道:“元青花并非在良府!”
宁姝挠了挠头:“没事儿,不在也没关系。直接找良嫔其实也挺麻烦的,我有别的法子。”
渣斗:???怎么就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她不是应该很担心博物馆的瓷器们吗?
渣斗不知道宁姝和秘葵、汝奉在外面说了什么,反应过来之后对着青叔开始挑拨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想找博物馆的瓷器们了吗?难为你们如此为她着想,她竟然任由其他瓷器在外生死不知?!人果然是人,自私自利!”
青叔懒得理渣斗,渣斗愈加气急败坏,“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了,定然是因为你们同为青花,元青花来了就将你比下去了!”
小白在多宝阁上方,冲着下面的渣斗喊道:“你会批奏章吗?”
渣斗:“什么?”
小白:“青叔从来不和不会批奏章的瓷器说话。”
渣斗:“啊?”
小白认真道:“我们为了和青叔说话,都很认真的学过了,要不你也学一下?”
阿古在旁憋了好久才把笑憋回去,附和道:“是啊,你看你这么久不在,都不合群了吧?我们最近的爱好就是批阅奏章,毕竟皇上时不时的就来姝姝这儿批奏章,我们就跟着讨论一下,集思广益,说不准还能帮到姝姝呢。”
渣斗:?我错过了什么?
宁姝那头回到秘葵、汝奉身旁,说道:“确定了,富贵儿原本也是落在京城的,只是流落出去了。但也说不好灵云会不会也流落出去。而且元青花也在京城,极大可能就是在良府。”
“那一般也就富贵儿这种看着贵的才会出去,不然路途遥远,谁会没事儿带着瓷器长途跋涉?”秘葵说道:“既然如此,姝姝不如就……”
宁姝嘿嘿一笑:“一会儿就让乔昼帮我画出各个瓷器的画像,然后让刘柄带到集市上张贴出来,高价收购瓷器。”
“那良府里的元青花,他们未必愿意卖,毕竟不缺这些银子呢。”汝奉说道。
宁姝:“没关系啊,这市集大家都知道是我的,良府一看这不是和我搞好关系的大好机会嘛,说不定还白送呢。”
“白送元青花,真好。”秘葵笑道。
第119章
荀翊来烁望宫用晚膳的时候,发现乔昼也在。
乔昼正在多宝阁里作画,宁姝站在一旁端看,偶尔凑上去指点两句。
乔昼原本长相就清秀,如今在宫中养过这段时间,加上如今无人强迫他做事,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似的。
宁姝样貌愈发美艳,两人站在一处倒有几分才子佳人的感觉。更不要说宁姝对人向来和气,话中带笑,气氛便不似那般凝滞。
荀翊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了,尤其是看到放在桌子一旁的孔雀蓝釉罐的时候,愈发觉得别扭。
“咳——”荀翊在旁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里面那两个人的注意。
以往他不想搅的好似两人身份地位相差过大,每每来宁姝这儿都是无需通传的。
宁姝听见声音一回头,看着荀翊笑了起来:“皇上。”
乔昼也连忙下拜行礼。
荀翊倒是不着急,先拉了宁姝过来,语气有些宠溺,“怎得不好好歇着?”
宁姝心里想着:又不是上阵杀敌断胳膊短腿,也不是生孩子要坐月子,怎得就说的好像自己不歇个十天半月就动弹不了了似的?
是!腿是有点没力气,但自己缓了一整天,又吃吃喝喝补充了一波体力,此刻已经没有早上那么难受了,甚至还能再战几轮!
不了,几轮还是不行的。
随即,宁姝又想到,皇上这么问兴许是来自于一个男性的自信?如果自己此刻说“其实还好,我已经缓过来了”,会不会伤到皇上的自尊心?
于是,宁姝顺势往荀翊身上一靠,娇嗔道:“臣妾今日收了那么多上次,便想着帮皇上多赚些银子,歇着总不觉心安,只好晚上早些歇息。”
顺便还能把几轮的事情解决掉!以前看的小说里面有指导,类似皇上这种属于年轻气盛,食髓知味之后说不准又要折腾。
虽然荀翊的原意并不是让宁姝说这些,但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心里受用。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乔昼,又对宁姝说道:“今夜就不去紫宸殿了,你来来回回也不方便。”
说罢,他叫了跟在后面的戴庸,“今夜朕宿在烁望宫。”
戴庸得命,连忙让人去打点起来。
“乔昼在此作图?”荀翊一改与宁姝说话时的柔情蜜意,声线平淡问道。
“是。”乔昼头不离地回道:“宁妃娘娘让草民来作几张瓷器的图样。”
荀翊点头:“宁妃喜欢瓷器,你定然要好好画。”
“是。”乔昼应道。
荀翊这时才说道:“起来吧。”
乔昼方站起来,宁姝便又要去看他方才画的纹路,瓷器这些东西若是比着原物画定然无妨,但只听自己的描述来画却十分难,稍有走形就很难寻到原物。
她方才往前走了没两步,荀翊便又将她拉住了。
宁姝回头看向荀翊,平日里皇上可不是这般黏人的。虽说她见到荀翊也很高兴,心里甜甜的,但自己这不是在榜皇上分忧解难吗?早一日找到灵云,自己就能早一日成为“情报科科长”。
尤其是如今也不知道那宫女究竟攀扯了谁,总不好无辜连累他人,这都是争分夺秒的。
不过荀翊如此她也能理解,毕竟皇上不知道自己能听见瓷器说话。
宁姝这边方要开口,便听见荀翊说道:“朕饿了。”
见荀翊神情自如,宁姝: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连忙让桐枝去准备晚膳,自己问道:“皇上午后没吃些东西吗?”
“近日奏折有些多,朕又想早些见到姝姝,便未用过。”荀翊说着这般近似于撒娇的话语,但语调却是一如既往的稳重。
乔昼偷偷看了一眼荀翊和宁姝,只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处实在是般配,样貌般配,彼此之间的眼神也动人。
他将这一幕记在心里,想回去偷偷画出来。
乔昼想着,又偷偷看了一眼两人,想要将更多的信息记住。
这一眼恰好荀翊也看了过来,在他眼中乔昼就是在看宁姝——不然难道是在看自己?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荀翊开始思索,之前将乔昼放在宫里是为了他的安全,毕竟此人会模仿先皇笔迹,甚至可以伪造出先皇私印以假乱真,并不能使他再落入他人手中。
但宫里显然是不应该有正常成年男性任意走动的吧?还是不应该将他送到宁姝身旁帮那集市做工?
自己的姝姝这么乖巧这么可爱,虽然在宫中也不至于有万一,但被别人看了就是觉得心里不畅快!
荀翊想到这里,食指点在宁姝下颌处轻轻抬起,“姝姝在想什么?”
宁姝:在想什么?!太阳还没落下去呢!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边上有人,自己有点害羞。
见宁姝不说话,荀翊微微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他再次偷瞄乔昼,乔昼也紧盯着看,心里想的是:亲了亲了!皇上此刻的眼神很好!唉,可惜宁妃娘娘是背对这边的,看不见她的正脸。
而荀翊:哼!想看姝姝?朕偏不让你看!
一边想着,一边将宁姝的脸又往自己这旁转了转。
乔昼这人说是不怕死,其实也是为艺术献身的那种,不然塞拉同也不会特地过去。他此刻就是想看看宁姝的神色,他还没见过女子脸红的模样。
形容听过很多,桃子、苹果等等,但那连团红晕究竟应当是如何的呢?
乔昼想到个办法,“宁妃娘娘,您看草民这处画的可对?”
宁姝一回头:“啊,我看看。”
如今画的正是元青花,上面的纹饰复杂,宁姝自己也记不得全部,还是在多宝阁瓷器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醒下慢慢完善的。
说罢,她便要走过去。
荀翊哪里肯。
他拉住宁姝的手微微用力。
宁姝回头看他,荀翊笑道:“在画什么瓷?朕也瞧瞧。”
乔昼紧盯着宁姝的脸庞,心里想着:原来女子娇羞时的脸红应当是这般,那颜色应当是用哪几种混在一处才能显出意蕴呢?
“对对对,就是这样。”宁姝看了乔昼的画连连点头。
乔昼的画风与他人不同,既有古风风韵,又带了些西方的写实风情,画起寻物图来最好不过。更别提他心细手稳,画中追求繁缛细节了。
荀翊扫了一眼那画,冷声说道:“乔昼的画艺确实还要精进些了。”
他也并非找茬,接着就指出乔昼画中的几处不妥。
荀翊言简意赅,乔昼听着只觉受益匪浅,在旁连连应声,又请教了些问题,荀翊也一一对答如流。
宁姝看着这没完没了的两个人,一边嗟叹荀翊实在是厉害,甚至在绘画上也有如此高的造诣,能指导乔昼这种打从生下来就握画笔的人。
时间管理的大师!
但有个问题就是,皇上您不是饿了吗?
果然艺术家们进行切磋的时候是可以忘记一切的。
荀翊指导完乔昼,再转头看向宁姝的时候脸上挂着微微笑意,“姝姝若是下次想画什么,可以来找朕。”
宁姝回道:“皇上朝政繁忙,怎能在这些事上费心。再说了,这画是要拿到市集里展览用的,难免风吹雨淋日晒,皇上的墨宝就应该挂在烁望宫里好好保存。”
她说的是实话,如果荀翊亲手画了画给她,她定然要好好藏起来不愿给别人随便看的。
“朕知道了。”荀翊莫名地说了一句。
宁姝一抬头,见桐枝在外面站着,便知道晚膳已经备好,说道:“皇上不是饿了?今天也给皇上煲了汤,不过臣妾身子不适,今天就只是挑了材料。”
“姝姝有这份心便好。”荀翊揽着宁姝向外走去。
走过桐枝的时候,宁姝想起屋内的乔昼,还吩咐道:“乔昼似乎也没吃什么呢,桐枝记得给他也准备些。”
荀翊:?!朕要把汤全都喝掉!
两人走出去后,多宝阁上的瓷器们开腔了。
小白:“凭借我多年观看元稹和女人们之间的恩爱情仇,我押十个渣斗,皇上醋了。”
渣斗:“为什么押我?”
小白:“因为你之前经常拿我们开玩笑,现在是时候还债了。”
汝奉啧啧感叹:“这位皇上精通武艺,书法了得,且也在作画上颇有见地,实在是难得。”
“甚至还能平叛乱,镇佞臣呢。”阿古附和道,“一般人能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做到这些吗?”
“能啊!”富贵儿说道:“我们弘历不就是一位十分具有书法、文学才能的皇上吗?文韬武略,还能下好多次江南呢。”
他说到这里,所有的瓷器默默的看向他,汝奉开口道:“你再说一遍弘历有书法、文学才能?你再把他写的打油诗拿出来背一遍。”
“那……”富贵儿挣扎道:“至少也超过了九成的人吧。”
“因为认字的人就不多。”秘葵说道,“他但凡会认字,就已经超过九成普通老百姓了。”
富贵儿想了想,看向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朗唫,说道:“子不教父之过,弘历之所以爱写打油诗,定然都是父亲的过错!”
朗唫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嗯,胤禛一定后悔为什么留下那么多银子给弘历,养成了他富二代的坏习惯和坏品味,如今竟然还要甩锅过来。”
“反正如果我是皇上,我肯定不会这么多东西,人类的时间太有限了,怎么可能精通这么多?”小白说道,“我连补番都补不完呢。”
“那不一样。”秘葵幽幽说道:“所以外面都传皇上不行,那可不就是因为他把时间都用在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