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介凉吃了这么多棒冰闹肚子也有自己的缘故在,宁姝后来又让人送了些温宁肠胃的花茶去。
见过太后,宁姝又与几位嫔妃一同被留了下来打牌。
宁姝左右看看,果然良嫔未来,须知往日这些凑热闹的事儿总少不了她的。
她心里惦记着事儿,好几次牌都出错了。当然也不仅是宁姝,平日和良嫔常在一处却又互相揶揄的陈妃也有些郁郁,柳非羽则是在旁不住的看向宁姝,面有担忧。
幸好同样留下来的介凉时不时地要去出恭,将所有人的神色都掩了下去。
玩到最后,太后终是受不住了,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今日你们全都心不在焉的,贵妃身子也不适,都早些回去吧。”说罢,她又对宁姝说道:“姝姝暂且留下,陪哀家说说话。”
太后一见宁姝就高兴,将方才玩牌时输的事情都一并忘了去。她冲宁姝招了招手,笑道:“姝姝快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宁姝走上去,太后当真仔细端详了她片刻,点了点头对一旁伺候着的袁嬷嬷说道:“昨日哀家便在想,那对瓷瓶子上的四妃可是比不了我们姝姝万分之一。”
袁嬷嬷笑着迎合道:“宁妃娘娘生的貌美又是福气像,那画上的人儿定然是比不了的。宁妃娘娘日后诞下龙儿,也是那画上的孩童比不了的。”
“嗯。”太后娘娘仿佛有个“开关”,但凡提到皇孙就能乐开花:“皇上也生的好看,想想我这皇孙到时候得是个什么模样啊。”
“那还是因为太后娘娘生的貌美。”袁嬷嬷说道。
太后摸了下自己的面庞,愈发高兴,但嘴上却说着:“人年纪大了,哪里还有什么貌美不貌美的?”
宁姝听了这番话,懂了,太后娘娘这是生怕自己不明白那四妃十六子的五彩瓶子的寓意,仔细说给自己听呢。
她算是含混过关,倒也不是不想生个小团子。太后的话也十分勾人,想想荀翊的孩子那得好看到什么程度啊?
但是自己和皇上互许心意其实也没多久的事儿,这种感觉就像刚成亲父母里就开始催生孩子了,非常容易激起叛逆心的!
但宁姝知道放在现代,皇上年纪并不大,但放在这个时代他已经要被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更何况他还是坐拥后宫的男人,也就怪不得之前外面都在传皇上不行。
可是,宁姝想着时日还早,自然而然便是,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
太后娘娘又与宁姝寒暄片刻,赏赐了些滋补之物,这才放宁姝走。
宁姝前脚刚走,太后便幽幽叹了口气:“袁嬷嬷,你说姝姝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吗?”
“定然能的。”袁嬷嬷给太后捏揉起来:“宁妃娘娘聪颖孝顺,定然不会让娘娘您失望的。”
“就算是失望,哀家也不怪姝姝。”太后说道:“先皇生了那么多个,结果就剩下这一个。如今皇上却是一个都不生,我真是日盼夜盼,愁煞了。”
听太后娘娘这话头似是在怪天家,袁嬷嬷哪里还敢答话,只笑笑说道:“皇上励精图治乃是万民之福。”
太后应道:“是啊,万民之福。偏生就有那么些人不愿意当这万民里的一个,非要跳出去折腾。”
“娘娘说的可是良……”袁嬷嬷小心问道。
“不然呢?”太后往后一靠,咬牙切齿说道:“这些人可是好大的狗胆!天下初初太平,皇上又有何处亏待过他们?竟然包藏如此祸心!依哀家说,这良嫔就应当一并处置了,怎能还让这般罪臣之女在宫里逍遥自在?!”
袁嬷嬷不敢说话。太后的心她能理解,全因为当年正是外戚有了祸心,这才闹得天下不得安宁,也闹得后宫纷争,太后和皇上母子分离,皇上打小吃了那些苦头。
但太后娘娘这也太双标了!
宁妃娘娘的父亲宁培远难道不是罪臣?那宁妃还连升了两阶呢,太后娘娘看人家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慈眉善目。
太后越是思量越觉得不妥,这便问道:“介贵妃呢?贵妃平日在后宫立威管事,怎得如今却突然无声无息了?良嫔平日和陈妃也走得近,难保陈妃被她带坏了,更别提还有个柳非羽在陈妃那处。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哀家要如何同柳家交代?不成,此事本宫定然要去找皇上讨个说法。”
“娘娘。”袁嬷嬷连忙劝道:“皇上宅心仁厚,定然也有皇上的思量。”
太后娘娘叹了口气,说道:“要说良嫔这孩子,原本也是个好孩子。但袁嬷嬷你说,如今这后宫安不安宁,日子过得舒不舒服?以往后宫乱,当日哀家想要关起门来过个安生日子都是奢求,如今她们却不将这好日子放在眼里。哀家看在眼里,实在是痛心啊。”
太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眼看着自己曾经期盼的日子被旁人折腾,又大有要害皇上的意思,太后娘娘定然不愿。
而在太后心里宁姝则不同,她原本在宁府就是不被待见的,即便宁培远想做什么,也不会想到宁姝。
袁嬷嬷猛然想到什么,连忙说道:“娘娘,今日奴婢看见小石榴结出来了,就在宁妃娘娘的烁望宫不远。娘娘昨日给宁妃娘娘赐了四妃十六子的瓶子,今日那小石榴也长了出来,实在是吉兆啊。”
袁嬷嬷不愧是常年待在太后身旁的,这么一段话下来就将太后说的又笑了起来,全将良嫔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哀家终于要抱皇孙了!”
而另一处,身负太后众望的宁姝被内侍请到了罄书殿去——荀翊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应让旁人去烁望宫。
宁姝一进殿门就听见里面响起一声浑厚男声:“妹子!哥哥我回来了!”
伴着声音,殿内走出来一个身形健壮的男子,即便是一身布袍也不能掩盖其英武,身上难掩肃杀之气,比起上次告别脸上新添了几道伤疤,皮肤颜色似是更黑了些,正是应当在漠北抗敌的秦王荀歧州。
“见过秦王……”宁姝说着看见荀歧州脸上有些不喜,连忙加了两个字:“兄长。”
荀歧州脸上这才浮现出笑意,上下端详宁姝几遍,眉头蹙起,转头对一同出来的荀翊问道:“我这都走了多久了?怎得我还没有小外甥侄儿?”
“外甥侄儿?”宁姝不解问道:“只听过有外甥和侄儿,兄长这是?”
“哎。”荀歧州一摆手:“谁让我占了两份亲戚呢?”
说罢,他凑到荀翊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要不要给陛下介绍些郎中?不能堕了我们荀家威名啊!”
第128章
荀翊扫了一眼荀歧州,眼中大有了然之意。
荀翊低声道:“朕倒是无需这种东西,倒是秦王可需要御医帮着瞧瞧?说不准也能了了母后的一桩心愿。”
荀歧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腾地红了,倒多亏在他肤色黑些,不怎么显得出来,“这倒不必,我,我只是不想,不是不行!”
他说道最后的时候显然有些激动,声音骤然大了些,荀翊咳了几声,将他的那些话按在了其中。
荀翊说道:“姝姝还在这儿,闹什么?”
荀歧州偷扫了宁姝一眼,懊恼说道:“咱们不提这个了。”
说罢,他转身对宁姝说道:“妹子,兄长回来可是给你带了礼的,你来看看。”
宁姝好奇荀歧州给自己带了什么,连忙谢过,三人进了罄书殿里面。
说来今日罄书殿也有些奇特,往日外面流水似的朝臣,还有一群伺候着的内侍,今日殿内殿外倒是干干净净,门可罗雀的模样。
荀翊见宁姝打量周围,便对她解释道:“旁人并不知道秦王入京,是以今日朕以病开脱,将他们都挡在了外面。”
宁姝恍然大悟,但也明白皇上这是将大事儿告诉了自己,虽没有来龙去脉,但显然他是极为信得过自己的。
宁姝看着荀翊的眼睛,郑重的点了下头,用手在嘴上比了个封口的动作。
荀翊笑笑,伸手揉了下她的头。
荀歧州在旁自然是看见了,也只好装作自己没看见,但也放下心,至少皇上不给宁姝委屈,军国大事能让知道的都是极为信任之人,可见两人关系亲近。
到了殿内,荀歧州拎出来个包裹,上面灰扑扑的,显然这一路荀歧州回来走的不是什么平坦官道,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想着给宁姝带份礼。
对于荀歧州来说,宁姝虽然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认的妹妹,但这妹妹懂事儿,又是皇上真心喜欢的,他既然认了,那定然会好好待她。
魏家人一言九鼎,他骨子里便带着这样的心意。
荀歧州豪爽的将包裹递给宁姝,笑道:“打开看看,保准是你喜欢的。”
宁姝拆开那包裹,只见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木盒,规规整整的叠在一处。
她先拆了大的那个,里面倒是个“熟人”,正是大黑,只不过头上的鸡冠碎了小半块,如今用蒜汁粘着,周围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这可不是我摔得啊!”荀歧州见状连忙解释:“之前打仗的时候,他们冲了一波进了营帐,虽然原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但还是难免让里面的东西受了些伤。我立刻就找人黏了。”
盒子里的大黑似乎是累到了,正睡得迷迷糊糊,发出微弱的鼾声,偶尔还念叨两句梦话:“对!打!这就是你们的本事吗?太不济了!吃我一刀!哈哈哈!”
宁姝稍愣了一下,大黑这是出去一趟还学好了官话回来?
但无论如何,大黑梦话当中所表达出来的,显然是满足之情。
她抬头对荀歧州说道:“兄长带着他辛苦了。”
原本大黑要去漠北就是抱着回不来的心去的。他毕竟只是个易碎的瓷器啊。
“这个不是带给你的礼物,另外那个才是。”荀歧州一摆手,解释道:“其实我还挺喜欢这黑不溜秋的瓷的,看着就像个皮酒壶似的。但是我回京也无处妥善安放,倒不如先放在你这处。你爱惜瓷器,也能将我这‘黑蛋子’兄弟照顾好。”
宁姝:……黑蛋子是什么诨名?而且刚才不是很豪迈的说是给我的礼物吗?怎么一转眼就把大黑塞给我照顾了?
她略带迟疑的看向放在一旁的小盒子。
荀歧州笑道:“这个里面真的是礼物了!妹子你生辰的时候我也不在,升位分的时候我也不在,听皇上说这宫里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儿,还有你那个没出息的爹,为兄都不在,说不过去。”
宁姝原本也以为荀歧州说认妹妹就是那么一时上头,没想到他当真记挂在心里。
一开始,她在这个世界除了瓷器们也算了无牵挂,一直以来在宁府也受足了冷遇,谁知道后来有了秦王这个实心眼的兄长,有了后宫诸多嫔妃好友,更重要的是也有了皇上的关怀和偏爱。
听秦王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宁姝低着头拆那个小木盒,荀翊看了荀歧州一眼,走到宁姝身旁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以作安抚。
荀歧州一愣,端详了宁姝好半天说道:“就送个礼而已,妹子你怎么哭了?定然是皇上平日不给你什么好东西是吧?没事儿,咱们家啥都有,宫里这些内侍宫女的,你就随便给银子让他们好好待你都给不完。反正为兄平日都在外面,也用不着这些,再苦不能苦孩子!日后要是生了个小子,先给稳婆几个大银锭,什么都稳妥了。”
他口不择言,荀翊倒也不恼,原本荀歧州就是这般性子,荀翊也不是那种较真儿计较繁文缛节的皇帝。
但他仍是说道:“这些朕自然会安排好,无需兄长操心。”
荀歧州回道:“皇上操劳国事,一时半会儿照顾不周全的。这宫里里里外外这么多内侍宫女的,万一哪个藏了坏心思,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荀翊点头:“确实如此。”
荀歧州说的有道理,这也是荀翊近来思忖的点。
外戚势力仍在不死不休,难道当真是因为那权势?大概也不尽然,而是当初自己斩杀外戚并未带草除根的后遗。
当日荀翊因为皇权未稳,加之年纪尚轻这才导致一些人逃了,而如今他们定然是要冤冤相报的。
而宁姝,兴许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更不要说倘若宁姝当真怀了皇嗣。
荀歧州又说:“要不这样,今晚先搬来一箱银子,姝姝拿去发一发。”
荀翊眉头微微蹙起:“这倒不必,这宫里的人朕还是心里有数。”
“有数。”荀歧州点了点头:“真要是有数也不会连续发生这些事儿了。主要是有些人吧,你看着他挺忠心,但难保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啊。这个我最清楚,行军打仗最怕有内鬼。”
“兄长说的对。”荀翊也不和他多做辩白,再加上宫人众多,确实不似旁的地方,哪怕原本进来的是个清白之人,也说不准何时便被策反了也说不定。
于是荀翊只是说道:“这便是之后要与兄长所说之事。”
“他奶奶的。”荀歧州骂了一句,随即又说:“不好意思啊,说脏话了。”他对着宁姝说道:“皇上特地嘱咐过我的,别把军营里的那些话带到你面前。”
荀翊在旁皱起了眉,荀歧州大事还是很有条理的,兴许是从小亲属关系好,又在军营里呆的时间多了,见到所谓的亲人就忍不住多说两句。
宁姝问道:“为什么不能在我面前说军营里的话?”
荀歧州答道:“嘿,还不是军营里那团小子每天说话没有个正形,一群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能说什么好听的?”
荀翊冷声说道:“是怕姝姝你学的太快,转头这宫里就都说起了混话,到时母后听了不妥。”
宁姝被两人的话逗笑了,那她在现代学会的混话也太多了,还没发挥呢。
她将那小木盒里的软纸软缎拿去,就看见里面躺着一个紫地珐琅彩开光花卉纹碗。
如今这碗也在睡着,人怕旅途劳顿,瓷器也怕,大黑和它两个都睡得极为安然。
荀歧州笑道:“妹妹你喜欢瓷器,我从你那儿得了黑蛋子兄弟,自然也要送你一个。卖这碗的掌柜的吹的这东西是神乎其神,说是海外一位盛世帝王曾经用过的,你看碗的反面,就写着御制呢。这皇上的名头我倒是从来没听过,想必确实是海外来的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