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陪我一会儿。”涂筱柠却不想她走。
“陪什么陪?一会儿你老公回来了让他陪你。”凌惟依怕她躺在沙发上冷还给她盖了条毯子。
涂筱柠又不说话了,抬手遮着眼睛挡光。
“喝死你吧就,看你老公回来怎么收拾你。”凌惟依双手叉腰边说边往外走,“我回去了啊。”
没再听到声音,只当她睡着了,凌惟依没再扰她,换了鞋就轻轻关上门走了。
一下子安静了,静得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喝了酒涂筱柠的胃有些痉挛,她弓着身子却觉得心比胃更痛,这日复一日的夜深人静,她总是一个人度过,总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晕晕乎乎半梦半醒,门又开了,他回来了。
一阵窸窣声,他走向客厅,找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她。
“怎么一个人喝那么多酒?”他温润的声音落入她耳畔,她睁开眼,清晰看到了他,没有刚刚那么远了。
她没说话,他坐了下来,抬手拂开她的乱发,“很难受?”
这忽远忽近的感觉,让她鼻子瞬间一酸,情绪借着酒劲就难以遏制地冒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流。
他皱眉,“怎么了?”
她就用手挡眼睛,“我刚刚,刚刚也想去敬你的,可是,可是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我也看不见你,我总是看不见你……”她一说话就开始抽泣,断断续续的。
他的手落在她的发梢,“那就不要敬了,本来也只是部门的聚会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那是你的庆功宴,他们都敬你酒了,我却没有。”
他将她抱起来,柔声道,“我又不会怪你,就为这事哭?”他去拉她手,她却紧扣着眼睛不让他看。
眼泪还在簌簌下落,她哭得很急很委屈。
“不止这个。”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你越优秀我就越害怕,可我好像越害怕你就越优秀。”
“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再是我一个人的。”
纪昱恒定住了,眸光渐深。
“我就是你一个人的。”良久,他开口。
她却摇摇头,“你不是,你不是的。”
“怎么不是?”
“唐羽卉喜欢你,好多人都喜欢你,她们都巴望你,惦记你。”
纪昱恒拉开她用于逃避自己的双手,她泪眼婆娑,他就抬手替她拭泪。
“那你呢?你喜欢吗?”
她望着他眼底仍旧氤氲一片,眼神也因醉酒变得迷离,她肯定地点头,“我,我喜欢的,我喜欢,可是你的世界太高了,我很努力地爬啊爬,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我什么时候才能爬上来跟你站在一起?”
他扶住她颤抖的肩,手覆在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太累就别爬了”
她使劲摇头,“我不爬你就被别人抢走了。”
他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里,“我不会。”
她又开始呜咽起来,“你会的,你不喜欢我,他们都说我们不配的。”
“他们是谁?”
“好多人,好多人,小赵哥说我就是个小孩,压根不是你的菜,还有饶静,她也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不适合我。”她就像个委屈的孩子,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下子释放着压藏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原来别人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忆深刻,在寂静的深夜,总是折磨得她对他更加胆怯与自卑,“连凌惟依都说我们不相配,是我高攀了,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都不会把我们联想在一起,你怎么会喜欢我。”
纪昱恒紧抱着她,刚要说话她又挣脱了他的怀抱,开始找东西。
“找什么?”他问。
“我包呢?”她哭哭啼啼地又莫名其妙开始找自己的包。
纪昱恒这会儿什么都由着她,他便把她的包从玄关处拿过来,她的手提包很大,跟她身高很吻合,只是此刻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
她看到包就像看到了宝贝,捧在怀里抱了一会儿然后两只手一起伸进去,她捧出一个精致绿色盒子。
纪昱恒眸色一滞,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再拿出里面的东西。
涂筱柠之前摸都没摸过劳力士这么高级的手表,只在赵方刚手上看过几眼,所以连手表扣都不会解,她摆弄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解开,直到纪昱恒伸手帮她解开,但她又固执地抢回来,然后拉过他的左手。
纪昱恒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他解下了原本戴在腕间的表,又看着涂筱柠把那块劳力士亲手戴在了他手腕。
“真好看。”末了,她擦擦表盘感叹。
“嗯,好看。”
她仰头看看他,眼底晶莹闪烁,“祝贺你调任成为行长,老公。”
他低头凝她,目光如炬,“谢谢,老婆。”
涂筱柠此刻又像有点清醒,她不舍得再摸那块表,只在周围他的皮肤上轻轻地来回摩挲,“你,你喜欢吗?我本来想买灰色,因为我觉得那个颜色更适合你,可凌惟依说她跑了日本几个专柜,从东京到大阪和京都再到北海道,都没看到灰色,只有一块蓝色。”她惆怅地抓抓自己头发,“我不应该图日本的便宜的,兴许,兴许国内的专柜就有灰色了。”
他拉过她的手制止她抓自己的动作,并将她带入怀中,声音也柔暖地熏人欲醉,“我喜欢,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她便往他怀里拱拱,仍有话说,“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你可不可以走慢一点,让我可以跟上你的脚步,不然你总是在前面头也不回,我心会痛。”她捂着胸口兀自低喃,“一个人在家,我总是见不着你,这里,很痛,很痛的。”
她眼前仍是白花雪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捧起了自己的脸,然后落下密密的吻,在她的眉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红唇。
耳边是他低沉且沙霭的声音,他说,“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痛了,一点都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ps:
1.纪总去支行当行长是平调不是升职,职级上是一样的,只是部门独立出去了,管的人也更多了,是职业生涯上的一种荣耀。在现实中营销部门总经理跟支行行长也是平级。
2.“拙荆”出自《太平郁览·卷七一八·钗》引《列女传》:“梁鸿妻孟光,荆钗布裙。”意思是说,梁鸿的妻子孟光,以荆枝作钗,粗布为裙,生活俭朴之意。而“拙”原意是愚笨,此指谦称“自己的”。“拙荆”就被用来谦称自己的妻子。
第93章
涂筱柠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他温柔的脸和声音还有炙热的身体, 他不断唤着她的小名, “柠柠, 柠柠……”
她醉眼迷离, 意识混沌,却贪婪索取他带来的温暖,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背脊,划出一道道暧昧醒目的红印, “昱恒,昱恒。”
他在她耳廓舔舐, “柠柠,你爱谁?”
她眼底蕴藏深情,借着酒劲嘤咛,“我, 我爱你”。那是她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话, 她只敢在梦里说出来。
“我是谁?”
“昱恒……老公……”
“涂筱柠爱谁?”
“爱纪昱恒……”
涂筱柠是被渴醒的, 她口干舌燥手伸着摸索,直到最后手中被送了一杯水,睁开眼一看,纪昱恒正站在床头给她递水。
她整个脑子还浑浑噩噩的,就像被门夹了一样,浑身也酸痛无比,她看看时间早上六点。
“你起来晨跑?”她揉着头坐起来接过他倒的水,喝得有点急。
“今天不晨跑。”他看她意犹未尽, 又给她倒了一杯,她又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还要吗?”
“不要了。”
纪昱恒便拿回杯子,涂筱柠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始想昨晚的事情,但她的记忆只截止到凌惟依来接她,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居然断片了,她以前一直以为电视剧里那种喝酒断片是演出来的,没想到真的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只是自己现在衣不遮体的状态也提醒了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啊,她酒后乱什么了吗?
纪昱恒把杯子放在床头柜,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也安静看着她。
涂筱柠被他看得心虚,“我昨天喝多了?”
“饶静说你一个人喝了三杯红酒。”
“三杯?”到底喝了几杯她自己确实没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到家半个小时后。”
“我,我没说什么胡话吧?”断片这种事情很可怕,她也不知道自己酒品怎么样,总对自己不大放心,他还没回答,她眸光闪躲随便一瞟,眼神在他左手腕定格住了。
她抬起他的手,看看表再看看他,“这,这,我昨天送的?”
“嗯。”
涂筱柠顿时懊悔自己昨晚喝了酒,连送他礼物这种重要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她精心计划和酝酿了好久的啊,居然断片了!断片了!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开不开心?意不意外?还是,还是不稀罕?
啊啊啊!她为什么要喝酒啊!她错过了什么?
蓦的,他伸手抬起她下巴让她正视自己,“很好看,我很喜欢。”
涂筱柠愕然,“真的,喜欢吗?”
“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柔暖的声音和话语让她一度觉得不真实。
“都?”
他细细看她,如数道来,“你给我买的身体乳,给我蒸的橙子,给我煮的小米粥,给我买的挂烫机,我都喜欢。”
涂筱柠心脏温热着,有些慢吞地说,“你喜欢,就好。”
他的双手轻轻落在了她圆滑的肩头,“因为是你送的你做的,我才喜欢。”
她困惑抬眉又对上他的熠熠黑眸,他拨弄着她长了许多的发,“既然你是一切皆有可能体质,那为什么这个可能不会是我?”
时间仿佛静止,涂筱柠连呼吸都要不会了。
他没有再给她质疑的机会,“柠柠,我喜欢你,也喜欢你带给我的一切。”
她在被窝里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在做梦,可是,可是他说他,他怎么会?
下一秒已经被他拥入怀里,“对不起,我总是没有很多时间陪你,让你一个人在家没有安全感。”
他的话让她眼泪瞬间就像开了闸的水,从她眼底迸出,落在他的颈里和肩窝上,他是她的遥不可及,可现在好像就近在咫尺。
他用温暖的指腹替她拭泪,“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受。”然后又将她收紧在双臂,他覆在她耳畔,“对不起,老婆。”
涂筱柠潸然泪下,却开始呜咽,“纪昱恒,你随口一句话我都会放在心上很久很久,你不要骗我,我会信的,或者你是在骗我也不要让我知道。”她徒手去抹眼泪,“可是你说的,你去A市是要去总行办事,要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不是特地陪我去的,我的演唱会门票,也是主办方有融资需要有求于你,你顺便帮我要了一张,还有在巴厘岛,你说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你老婆。”
她又哭得泣不成声,总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你总是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你,你太聪明了,做事,跟人交际,我根本琢磨不透,像我这样的段位,饶静都早早看出来我对你的心思,你又怎么会看不出?你每次只要稍微地随便哄我一下,我就会开心得像个二百五,你拿捏我,总是一拿一个准。”当亲口讲出这些事实,她疼得钻心,却还在自揭伤口,“因为妈喜欢我,你才会答应跟我领证,我听话又不麻烦,对你来说比唐羽卉那种要好掌控许多,适合当老婆。”
他沉凝片刻扳过她的肩,语气比刚才重,“什么叫对我来说你比唐羽卉那种好掌控?适合当老婆?”
涂筱柠又不说话了,只能听到她难受的、委屈的,仿佛停不下来的抽噎声。
他也闭口不言了,给她时间去宣泄,过了很久等她慢慢平缓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他拿过床头柜的纸巾轻轻给她擦眼泪,语中似有叹息。
“早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当初不应该答应你的冲动领证。”
她用泪眼瞧他,仿佛坐实了刚才所说,“你后悔了?”
“是,我后悔了。”他没有否认。
让涂筱柠的心跟身体都颤了起来,却又被他扶住。
“我不应该贸然答应你领证,应该慢慢来,继续追你。”他手一伸就把她身后那只大熊揪了过来,再拍拍它脑袋,“若不是看你在婚宴上被人抢了玩具失落半天,我怎么会闲到去参加那无聊的游戏,可没想到第二名就是你,赢也不是真的要赢你,只是想亲手把它送给你而已。”
涂筱柠忡愕。
“是,我做人做事会用手段,可我真要有什么旁的心思还用等到跟你相亲?”她裹在身上的被子因为刚才的动静显些滑落,被他敏捷地拉上掩好,“你说的那些是事实也不是,去A市确实是总行有事,可即使没事我也会陪你去,你从未出过远门,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总行只是凑巧,陪你才是真的,我急急忙忙赶回来是不是说让你别让我担心了?同学婚礼我本无计划去,我说的是顺便参加,因为陪你才顺便,怕你淋雨没吃几口就打转去接你。说到票,没错,主办方有融资需求我要一张不是难事,可那么多座位他凭什么还没展开合作就给我第一排1号座?你真当他们大方到有钱不赚?我总想着那是你心心念念喜欢了十四年的偶像,既然要见就坐最好的位置,让你一次看个够,就连你要拥抱那蔺什么,我心有不甘也让你去抱,省得以后老念叨,你真以为是明星我就不在意你总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名字了是不是?还有巴厘岛,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你也知道我对你好,可我看你从头到尾只记得我的不好,好却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