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懋皇后——厘梨
时间:2020-08-08 09:26:31

  因为他背后是邢家。
  在这样的时刻,皇上竟相信她的为人,还为她特地通知京兆尹,让顾磐磐觉得很是感动。
  “也谢谢皇上相信我没有作恶。”顾磐磐又表心意道:“我……将来就算不在内廷做女医,也会为百姓多行义诊。”
  意思是,不给您家皇亲国戚的女眷们医治,也会为您的子民看病,总之,不会辜负了皇帝的这番信任。
  “嗯。”隋祉玉便问:“那顾女医的穴位记得如何?朕把朕从前用的铜人都给你了。”
  顾磐磐眼睛蓦地睁大:“那个铜人,是皇上自己用过的?”她全没想过那曾是御用之物。她这两晚还抱着睡觉。
  不然?隋祉玉看看她,她前脚刚走,他就叫人赐铜人。当然是他自己宫里的,才能那样快。
  他的声音凉凉的,问:“怎么。你嫌弃?”
  “没有,没有。”顾磐磐道。那渤安国使者不也说了,沾了皇上的祥瑞龙气,会有好运。她看着皇帝,说:“我只是没想要,皇上竟也琢磨过这个。”
  顾磐磐是不知道,从小照顾隋祉玉的内侍罗虚,可不是个一般的太监。
  而是个智慧拔群,曾被誉为不器之器,入选天策学士的大才之人。若无意外,罗虚的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却因友人而被牵涉进永州刺史通敌案,因太子惜才力保,太宗留其性命,罗虚以成人之身遭受宫刑,因此成了个宦官。
  罗虚感念太子仁厚,就此陪伴在刚出世的小皇孙左右。
  又用了毕生心血与所学,来培养隋祉玉这个太子遗孤。
  孩童总是要生些小毛病的,在隋祉玉小的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罗虚自己给他捏拿调养,开方领药,就给他治好了。
  渐渐隋祉玉自己也学到些药理,有时也会摸索药物。尤其是在罗虚离世之后,他闲时也会看些医书,尤其是食药间的生克,多疑和防备是帝王本性。
  顾磐磐那天想看的铜人,隋祉玉更是早已将那些穴位和经脉记熟。
  顾磐磐就回答:“这两天,我全都记熟了。皇上不信可以考考我,看我找得是否准确。”
  考考她?
  隋祉玉修眉微挑,沉默片刻,可能是今晚喝了酒,也可能是这小姑娘真的太水灵,瞧着让人心情好,他有几分闲情,道:“好。朕考你。”
  他随口说了一个:“肺俞在哪里?”
  因为这个穴位在身后,顾磐磐原本想在自己身上比划出来,但她的手无法准确地够到。她就说:“皇上,我可以在您身上点么?”
  她脱口而出后,就意识到不妥,皇帝的龙体应是不能随便碰的,特别是后背,因为怕人偷袭使坏。要不,她请一位门口的内侍进来指穴。
  隋祉玉倒是大大方方应承,道:“可以。”
  顾磐磐便来到皇帝身后,看到这一道在公主府时觉得遥不可及的背影竟近在咫尺,莫名令她的心跳加快。
  她发现自己才到他肩膀的位置,正好看着皇帝宽阔的肩,挺拔的脊背,肩上通绣的龙纹灿烂流光,让人心神也跟着颤了颤。
  她又鬼使神差地,偷偷看了一眼隋祉玉腰间的锦带,和龙袍摆下的长腿。脸微微一红。
  她想还好皇帝看不到她的脸。
  顾磐磐定定神,随即将手指轻轻放在隋祉玉的大椎处,也就是颈肩之交,指尖顺着脊椎轻轻下移,向下数至第三椎体的下端,旁开一寸半,取穴肺俞。
  她的手停在他的肺俞穴,稍微加重力量,按了按,歪头想看他:“皇上,是不是这里?我取穴准确么?”
  隋祉玉慢慢笑了笑,感觉那小猫爪子似的手在身后摸索,笑容里却有一丝难辨的深沉,道:“正是。”
  顾磐磐就回到皇帝前面,道:“我听燕……我听邢太医说,还有经外奇穴。皇上连奇穴也懂么?”
  “这朕就不懂了。”隋祉玉回答。他其实是懂一些的。但听她提起邢燕承,忽然就不想再继续与她探讨。
  正好,乾极殿的大宫女默鲤这时到来,还带着两名宫女,默鲤看到顾磐磐竟在内书房,倒是诧异,微愣了愣,随即垂首将宫女托盘里的白瓷小碗端过去,道:“皇上,喝些醒酒汤吧。”
  顾磐磐一听,她原本还想向皇帝提一提女医能否进教习厅的设想,她在青鸾书院有要好的师姐,也很憧憬进教习厅学习。当然只能按下不表。
  见皇帝喝了那小碗汤水,又叫默鲤伺候笔墨,知道他是要写什么东西,顾磐磐觉得自己还杵在这里挺多余,正好心里也挂着隋祐恒,就说:“皇上,那我先与魏王殿下回宫了。”
  皇帝本就要先写信,闻言看看顾磐磐那张没了笑意的小脸,忽道:“把你说的那醒酒方子写下来。”
  “皇上还是要用?”顾磐磐闻言,脸颊的梨涡又浮出来,皇帝把自己的笔递给她,看她晶莹剔透的手指握着笔,一字一字在纸上写下。写完递给皇帝:“皇上,您看看。”
  “嗯。”隋祉玉看了看顾磐磐的字。
  顾磐磐发现默鲤在看自己,便朝她微笑,这才离开了。
  默鲤也立即朝顾磐磐一笑,随即收回目光,看了看皇帝。
  顾磐磐没走一会儿,罗移便进了内书房,摒退众人,道:“陛下,容相今日去了一趟京兆尹,亲自去的。”
  隋祉玉还未发表看法,罗移已迫不及待接着道:“据说顾磐磐……和容定濯从前在岭南认识的那位,几乎生得一模一样。”
  隋祉玉手微微一顿,索性停了笔,眸光不定:“查清楚了?”
  罗移道:“没错。按照顾磐磐的年岁,也和当年那女子消失的时间差不多。”
  ……
  ——
  此时的慈寿宫里,太皇太后却是忧心忡忡。
  “魏王太过依赖顾磐磐。”太皇太后看向上午还春阳灿烂,此时已风雨交鸣的天空,皱着眉道。
  岳姑姑明白太皇太后这话的意思,魏王这么一个小人儿,今日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看了真是叫人心疼,又心惊。
  顾磐磐能影响魏王太过,最近又与魏王不时往皇帝那边跑,太皇太后得提防着,毕竟,人心就如这天色,是最容易变的。
  “可是殿下执拗,除了磐磐姑娘,别的人都不亲近。”连照顾他起居的姜妈妈,虽是接进宫来,但隋祐恒感情上也并不依赖。
  太皇太后就说:“上次我听磐磐说,她有两个婢女,除了芡实已进宫服侍她,还有个叫薜荔的小女孩,也是十四左右吧,还留在顾家。她说除了她,魏王便是与这薜荔较为要好。”
  岳姑姑道:“太皇太后是想让这薜荔进宫,让殿下不要过于依赖磐磐一个人?”
  太皇太后颔首。
  岳姑姑就说:“奴婢这就派人去安排。”
  果然,第二日薜荔就进宫了。薜荔进宫,顾磐磐自然是高兴的。
  芡实有二十岁了,平时较为稳重妥帖。薜荔要小很多,跟顾磐磐一样才十四,很是机敏可爱。
  太皇太后一见薜荔,倒是有些诧异,芡实相貌普通,这薜荔可就漂亮太多。虽然不及顾磐磐那般绝色,可就算穿上宫女的衣裳,也绝对不会泯然于众。
  隋祐恒见到薜荔,果然很高兴,立即带着她去参观自己的寝殿。
  顾磐磐今日早早到青鸾书院上课,下课后,就听人在问她,是否要去吊唁杨晴鸢?
  是大长公主提出的。
  青鸾书院的女学生出了这样的事,大长公主作为书院掌管者,这两日自是弗悦。
  因此,大长公主决定组织一些书院老师与女学生前往吊唁。
 
 
第15章 
  顾磐磐有些为难,其实人死灯灭,要说去给杨晴鸢吊唁,她本身是愿意的。
  但她想起那日杨老伯爷的咄咄逼人,一位男性家长尚且如此,杨家其他的女眷,尤其是杨晴鸢的生母,见到她怕是更加情绪难控。
  她想想,说:“我还是不去。”真凶没找到之前,杨家人对她的怀疑怕是不会少。
  容初嫣这时正巧过来,她今日穿得素色衣裙,钗饰尽去,仅着白色小花,比起平日的雍容娇艳,显得格外清丽柔美。她看看顾磐磐,道:“同窗一场,大家能去的,怎么都该去看看。”
  顾磐磐看容初嫣一眼,只当没有听见她的话,转身就要走。
  很快却有两名贵女走过来,两人的婢女将顾磐磐的路给挡住,其中一人道:“顾磐磐,你怎的这样不合群?”
  顾磐磐蹙了蹙眉,这是要逼着她去?可她们越是如此,她还偏就不去。便说:“我还有事,烦请让路。”
  那二女对视一眼,若是从前,她们强迫顾磐磐去也无不可,但现在,顾磐磐毕竟攀上魏王,是不能强迫了。可酸几句,却是没人怕的。
  一道微冷的嗓音突然响起:“吊唁之事,皆是自愿。你们还想逼着人去?”
  容初嫣与那两个女孩都是一怔,迅速朝着来人行了礼,脸上的傲慢尽褪,都变成心虚谦慎。
  来的人正是大长公主。她冷眼看看三人,道:“磐磐,你先去做你的功课。”
  顾磐磐自是向大长公主福身,独自离开。容初嫣在内的三女,闻言多少有些不安。
  大长公主叫那二女退下,独留了容初嫣,看着这个侄女,突然叹气道:“初嫣,伯母是不是太纵容你。杨晴鸢的死,看看杨家的反应,还不够你心存顾忌?”
  容初嫣一听大长公主还是自称伯母,就知道她还是疼自己。面对大长公主锐利的视线与敲打,容初嫣解释道:“伯母,我真没有。晴鸢的死与我无关。”
  大长公主还是看着容初嫣,道:“初嫣,你的目光,应放在邢家女身上,邢燕夺即将回京,邢觅甄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皇上。你总是针对顾磐磐做什么?”
  大长公主又道:“磐磐那样的模样身段,招皇上喜欢那是一定的,指不准还会着迷一段时日。你要做皇后,这点气量得有。但是磐磐的身份过不去,没法跟你争后位,你得明白对手到底是谁。”
  “皇上是个最理智的,这点你放心,他很清楚,什么人该在什么位置。就算他往后真的宠幸顾磐磐,也不会让她得到她承受不起的名分。”
  容初嫣颔首:“我明白了,伯母,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害晴鸢。”
  她从小就是拔尖的美人胚,是贵女圈中的第一美人。这顾磐磐的到来,的确令她心中不喜,可真的不是她做的。杨晴鸢是她的跟班之一,她还不至于为了陷害顾磐磐就如此。
  容初嫣又蹙眉道:“不过,我现在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
  大长公主眼中虽还带着猜疑,但看着这么个我见犹怜的侄女,只是道:“放心罢,下个月是太皇太后的千秋,伯母自会给你安排。连邢觅甄那么个舞枪弄棍的,也知道投皇上的喜好,习习琴,谱谱曲,你该知道怎样做。”
  容初嫣绽出笑意:“我知道了,伯母。”
  大长公主看看容初嫣,没再说话,让她准备去杨家。
  ——
  自从进宫以后,顾磐磐有好多天都没参加义诊。
  现在终于有薜荔进宫,帮忙带着隋祐恒,趁着这日书院也没有课,顾磐磐总算又能来春温堂义诊。
  顾磐磐义诊是用的另个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穿着男子的青色衣袍,平时就戴着张灰扑扑的面具,化名叫做“白大石”。
  唯有那脖颈、手的肌肤,还是细嫩光滑,雪亮惹眼,让人莫名瞧着心痒。
  “大石兄!好久没看到你!。”
  “大石啊,你此前开的那治喘方子,那老人家用了甚好,经常来问你,想感谢你。”
  春温堂的伙计都喜欢顾磐磐。不仅因为她人讨喜,更因这家药馆的主人是邢燕承,邢燕承特地让掌柜交代过,要关照顾磐磐。更何况顾磐磐这孩子有分寸,重病不看,怪病不看,以免延误人家,只挑她有一定把握的。
  顾磐磐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准备着今日的义诊。
  春温堂医师的水平都不错,顾磐磐一边义诊,还可和同侪讨论,看到下午,正要准备整理药箱,就见一道男人的身影走来,隔着小桌,坐到她对面。
  “……小郎中,我生病了。”那人淡淡朝她道。
  顾磐磐总觉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而且不像个生病的人。她抬头一看,来人身着一袭黑地暗纹的袍子,瞧着不起眼,却是精贵的。
  穿这样的衣裳,为何来义诊?
  而且这人,既来看病,怎的还戴个面具?
  要知道,面诊也是很重要的。
  这人面具的眼睛处,是黑色的薄晶石,她连对方眼睛的颜色都看不清。
  她就问:“这位大哥,你能摘下面具么?”
  隋祉玉慢慢说:“我摘了面具,可能会吓到你。”
  她蹙了蹙眉,琢磨这男人的意思,大概是他脸上有刀伤或是别的疤痕?还是脸上长了什么?
  她又看看这个人的身形,身姿颀长匀称,肩腰的比例如画刻出来一般。即便是坐着,她也觉得有些眼熟?
  她心中划过一个想法,可这人声音与皇帝的声音并不一样。
  顾磐磐又看看这男人,这般藏头露尾的,不会是犯事的朝廷钦犯吧?她忘记自己也戴着面具。
  随即又想,钦犯是不会来看义诊的,因为义诊后若是要取药,需得详细登记身份。
  她就说:“不怕的,你是脸上长着什么吗?可以让我给你看看。”
  “让你给我看病,你非要看我的脸?”隋祉玉在面具下微微挑起唇角,道:“那不如,小郎中摘了面具,让我瞧瞧。”
  顾磐磐一怔,越发觉得这位病人的态度不对,毕竟她也遇到过登徒子,就警惕起来,摆出大夫的严肃,说:“我要你摘面具,是为了给你面诊、舌诊。但你无需看我的脸!”
  看顾磐磐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隋祉玉改口,说:“不看便不看。小郎中别生气。”
  听他换了老实语气,顾磐磐也就说:“那你把手伸出来。”她要把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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