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姿容,无论在哪里,都如明珠般耀眼。
顾磐磐打量这三人,就见他们皆戴着面具。不是平时街上就能买到那种装饰面具,而是皮质面具。
因这三人都戴着面具,顾磐磐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她的脸上充满惊惶不安之色,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蓝衣人先道:“苏九,你竟真的带回了圣女?”
他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不愧是圣女,十多年来居然容颜不改。
苏九,当然就是叫的邢燕夺。
另一个人想了想,提醒说:“不,她应该不是圣女。”
坐在桌旁的黑衣中年男子,似是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他的声音有两分阴冷,道:“这就是那个,传言中与圣女长得极为相似的,容定濯之女吧?”
邢燕夺就看向那黑衣男子,说:“不错,灵翼使大人,这正是容相爷之女,可她也的确与圣女生得相似。右使大人想捉的,就是她吧?可惜此女身边一直有高手护卫,不好下手。我这次,也是趁着她在顺义寨医治病人,身边人少,才冒险将她带走。”
顾磐磐发现,邢燕夺此时已不是他原本的嗓音。
黑衣男子站起身,走得近了些,看看顾磐磐,又看向邢燕夺,道:“苏九,你办得很好。这次,右使必会重赏你。”
这黑衣男子,心知自己将要立大功了。
因为,他知道,不是右使想要这个少女,而是掌教想要此女。
掌教将圣女视为己有,圣女却居然失踪,掌教当年就几欲发狂,等了太久,哪怕等来一个替身,也是满足的吧。
邢燕夺则道:“灵翼使大人,不知我带回此女,可否亲眼见到掌教,或是右使?接受他们的沐泽。”
虽说邢燕夺武艺奇高,但听说居然要去见那莲藏教掌教,顾磐磐仍是很紧张。邢燕夺这时又看看她,似是在让她别怕。
第70章
顾磐磐定定神,此刻怕是其次,从这些莲藏教徒的话里来看,他们竟真认识她的娘亲。
只可惜,这些人似乎也在找她的娘亲。也就是说,她想从莲藏教打探到她娘亲的下落,是没可能。最多也就是了解她娘亲的过去。
顾磐磐更好奇的是,她爹知不知道娘亲的这个身份。
听邢燕夺说想要见掌教,这三个莲藏教的人则是对视片刻。
“苏九”这个身份,邢燕夺经营并非一两日。两年前,他就有了这个草寇身份,专同这些教派与草莽打交道,在野有一定的名声。不过与莲藏教接触,还是在调查江丹凝死因之后。
将邢燕夺举荐给莲藏教之人,是衮州教统,因此邢燕夺也算得到教中信任。
但这位灵翼使,是个极为谨慎之人,邢燕夺这次虽立下大功,前两桩事也办得令他满意,可带去见右使……似乎还是太早。
要见掌教,那就更是需要时间来证明其忠诚。
可邢燕夺这样武艺出色的人,恐怕难得再遇到,灵翼使也不想错失良才,以此人的实力,只怕去刺杀皇帝,胜算也是很大。
这灵翼使想了想,就寻了托词,道:“掌教近来去了西域,无法立即拜见,可以先将这小姑娘带去给右使过目。等掌教回来,想必会立这小姑娘为教中新圣女。”
顾磐磐表现得这才从惊骇中回神,提高的声音,害怕道:“我不要做你们的什么圣女,快放了我!否则,我爹若是寻来,不会饶了你们。”
那灵翼使看看顾磐磐,居然没有任何愠怒的迹象,反而陪着笑意,很是温和道:“小圣女,你年纪还小,可千万不能被奸人蒙蔽,认贼作父啊。”
顾磐磐蹙眉:“你说什么?”
灵翼使就说:“小圣女,圣教才是你的家,当初圣女就在教中长大。后来,她被奸人劫掠,才让我教痛失圣女。容定濯早些年的时候,曾随其三叔镇压我教,杀我教徒,与我教可说是仇敌,你怎可能是那容定濯的女儿?小圣女竟认容定濯为父,若叫掌教与圣女知晓,岂非要痛心疾首。”
顾磐磐心下震惊,这灵翼使的意思,也是说她娘果然与此教关系匪浅。
她说:“你这意思,是说容定濯不是我的父亲,那谁是我的生父?”
灵翼使本想说:掌教才是你的父亲。
但他又担心掌教万一拿顾磐磐当圣女的替身,不好把话说死,将这句话收了口。只说:“见到掌教,真相自明。”
顾磐磐心道,上回在赐雪园,莲藏教竟派人刺杀皇帝,且当初隋祐恒遇刺,很有可能也与此教有关。她当然是对这个莲藏教印象深恶痛绝。
她记得当时还有人来禀,说只捉到一个活口,皇帝还很失望。可见,皇帝很想刺探到教中消息。
更何况,莲藏教给灾民喝符水的行事,处处透着邪门,也叫她不喜。
灵翼使见顾磐磐思索,以为她听进去他的话,笑了笑,又说:“小圣女,等你见到掌教,你就会知道,圣教才是你的依靠与归宿。”
顾磐磐看出来了,这灵翼使巧舌如簧,很想带走她,她虽然也想一探莲藏教究竟,但她更担心进到老巢,深陷教中,无法脱身。
就去看邢燕夺,看他是什么反应。
邢燕夺便说:“那就只有等掌教归来,我再求见。那我是否能拜见右使?”
灵翼使颔首,又对邢燕夺道:“苏九老弟,你入教的时日毕竟太短,按理说,是不能这样快见到右使,若按咱们教中规矩,你实在想提前见着右使,那也有一个办法,就是服下我教的信真符药。”
所谓的符药,其实也就是控制人的药物,解药在莲藏教的手上。吃了这个,就必须听从安排。
顾磐磐闻言又看看邢燕夺,心跳加快,邢燕夺则是笑了笑,说:“那我还是下回再见右使,今日就先带走这小姑娘。”
灵翼使脸色一变,略思索,知道他们应该不是邢燕夺对手,恐怕是留不住他的。只道:“罢了,你若想见右使,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邢燕夺这才带着顾磐磐,与众人一道离开这木屋。
——
皇帝后宫的事,历来被群臣关注。
见两位公主都离开大允,一个都没能进宫,一些老臣颇有微词,觉得皇帝不够重视血脉子嗣的问题,对皇后的人选更是讨论得如火如荼。
皇帝早朝的时候,议完军务,就收到各种立后进言。皇帝懒得听,借头疼为由,早早回殿里,只让人记录下来交给罗移。
罗移回来后,就禀报道:“皇上,还有提议让闻都统家的姑娘,也就您的表妹为皇后的。”
隋祉玉的记性虽绝佳,可臣子之女太多,实在记不得两个,但他自己的表妹,虽和外祖母一起远在东南宣州,当然是记得的。只说:“朕看舅舅并无此意。”
罗移颔首:“闻都统自己是没这个意思,他一直支持的都是左仆射的嫡长孙女。当然,呼声最高的,还是容二姑娘和慧妃娘娘。
罗移不好说,唯独没有提容三姑娘的。一个都没有,提都没人提。
隋祉玉微嗤:“他们要争,就让他们先争。”
罗移知道皇帝圣意已定,现下就是要取得令公的支持,否则令公要是和容定濯一起反对,皇上也的确为难。
罗移又道:“是。另外……容相昨晚遇到焦院使,说太医院供事不力,因此皇上至今无所出。焦院使现下过来请罪了,就在殿外候见。”
“……”隋祉玉沉默片刻,一声冷笑。关太医院什么事。容定濯这是在怀疑他有隐疾?
他的身体,自己当然清楚,别的不说,那不是还为顾磐磐半夜换过裤子么?
他是至今无所出,可他还没满二十,容定濯这自己还没儿子,还轮得到他来说了。
罗移知道,皇帝虽然想娶容三姑娘,但无论从公从私,与容相爷都是越来越不对付,心里也是叹气。
但天下供养着皇帝,反过来说,皇帝的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也有一堆人操心。容定濯身为首相,操心一二也无可厚非。
不过罗移也很担心,皇上这以后难道是要独宠容三姑娘?那岂非让容相更加肆无忌惮。
隋祉玉就说:“不必请罪,让焦兴孝回去。”
罗移自去传话。
焦院使当然知道,皇帝对宫里这几个娘娘,是没有幸过的。他也知道罗移忧心皇帝的子嗣,离开之前,就安慰罗移道:
“罗总管不要太焦虑,皇上啊……是还没受用过女人,不知那等滋味。等皇上有过经验之后,公公就只管等着服侍小皇子吧,以皇上的体魄,龙嗣必然是一个接一个的。”
焦院使又低声建议说:“不过,皇上没有经验,行房时若男女皆是初次,恐怕会进行不顺。皇上初试云雨的时候,若能与那有些经验手段,有些有风情的女人一起,其实是最好的,毕竟有个引导。否则万一没成,让皇上遭了挫败……” 就怕皇上心头挂了影,影响往后的雄风。
罗移明白焦院使的意思,想了想,说:“那也得皇上自己有那个意思才成。”也不可能按着真龙脑袋喝水。
他想想,又说:“什么《素女经》《玉房指要》,宗室子弟都是十六岁就学过了。皇上是看什么书,学什么技艺都是天赋高,又认真的性子。”
意思是,想来学这房中技能,也是有天赋,且认真,应该没问题。
焦院使点点头,就也退下了。
罗移刚送走焦院使,心事重重,就见勾沉司的人称有顾磐磐的事要禀报,立即将其宣进殿内。
那勾沉司同知陆恩道:“皇上,先前接到消息,容三姑娘昨日去了顺义寨,并未见她离开,今早却没再看到她在顺义寨出现过。应当是被人劫走。”
隋祉玉刚看完裴渡托人送进京的密信,正在圈阅,闻言握笔的手微顿,看向陆恩。
按理说,这样的事不该发生,顾磐磐身边的容柒,武艺不俗,上回容柒陪着顾磐磐进宫,被太皇太后赐住清凉台,他去见顾磐磐那次,还是李樘费了一番功夫。
他敛了敛眉目,说:“会不会是容定濯搞出来的事?”
容定濯知道他要立后,有可能会立顾磐磐,就先让她“失踪”一段时日,让他没法立顾磐磐?
隋祉玉随即又否定。容定濯今日早朝告假,若真是他做的,他应该不会告假。除非是顾磐磐真的不见了。但是,谁会带走她。
一想到顾磐磐是被不知什么势力的人劫走,此刻不知在经历什么,隋祉玉哪还看得进奏折,道:“增派人手,查容三姑娘的下落。”
皇帝在殿里静立好一会儿,发现还是什么事也没法做。连站在窗前,逗着绵耳都觉得烦躁。
总是绕不过去想,顾磐磐会遇着什么事。
这时,又来了消息,说:“皇上,邢将军来了密报,说是他带着容三姑娘,一起在调查莲藏教之事。”
隋祉玉接过密报,目光一掠,变得深暗,立即叫来罗移,道:“去准备,朕要出宫。”
罗移当然知道,这个出宫的意思,是秘密出宫。有心阻止,却只能道:“是。”
第71章
这一走,居然就走了近一天,往西北的方向,黄昏的时候,已临近宁州城。
顾磐磐骑术虽好,但像这样长途跋涉,骑马骑一整天,还真是没有过。
因此,她能感觉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痛,要不是她及时调整姿势,估计都得磨破了皮。
兴许是大隐隐于市,要见右使的地方,也并非荒凉偏僻的野外,竟是在繁华的城池里。
灵翼使便说:“要进城了,小圣女的容貌太招人,需得变化变化,遮一遮。”
果然一到宁州城,莲藏教的人就去弄了一套红色绣金的西域衣裙,让顾磐磐换上。
看着是坊间寻常西域女子或是大允舞姬也能穿的衣裙,穿在顾磐磐身上,着实叫人眼前一亮。
那莲藏教叫来的女子,还将顾磐磐的头发编成了辫子,额间坠着红色璎珞珠饰,让她一瞬充满了异域风情。身上又是红裙灼灼,映着她雪腻的肌肤,又是灵蛇似的腰肢,说是艳动天下也不为过。
因为有宽大华丽的头纱,可以披在脑后做头饰,也能将顾磐磐的脸几乎全遮住,叫人完全认不出她来。
灵翼使注意到邢燕夺在看顾磐磐,有一瞬不悦,在他心里,已将顾磐磐当成圣女,也就当成掌教的人。
虽然灵翼使的不悦掩藏得很好,但邢燕夺还是感觉到了,不免在心里冷笑。
这些人,还真把顾磐磐当成了“圣女”。
“我原先自己的衣裳呢?”没人注意的时候,顾磐磐低声问邢燕夺。
邢燕夺看看她,道:“我让人给你保管着,你放心吧。”
顾磐磐看看邢燕夺,她其实并不放心,只不过一时也没法子。
灵翼使随即又将两人带进当地一家最有名的歌舞之地,宝林馆,还要了一间赏舞的雅厅。
就听邢燕夺问:“灵翼使大人,我们要在宝林馆等多久?右使才会到此。”
灵翼使道:“我今早已传讯给右使大人,快则今夜,慢则明日,右使就会来这宝林馆。大家今日都累了,先赏歌舞吧,稍作放松,可去厢房休憩。”
身为专司传讯的灵翼使,自有教中特殊的联络方式。
邢燕夺寻个机会,又对顾磐磐悄声道:“你要注意,我留了人跟着咱们,也到了宝林馆,就是你见过的那几个。若我无法脱身时,他们接应你,你可先跟他们离开。”
顾磐磐知道邢燕夺见右使的动机并不简单,说不定还会有争斗,就点了点头。
——
皇帝一行人抵达宁州时,已经入夜。
来到宝林馆的大门前,隋祉玉便问沈嚣:“你确定她和邢燕夺都在这里?”
“是的。”沈嚣低声道:“但是公子,进去之后,你先别急着去跟容三姑娘会和,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就看那莲藏教右使几时现身。”
沈嚣自然也想借此机会弄清,此教在朝中跟哪些人在联系,哪些官员在后面支持。不想让这样难逢的机会白费。
隋祉玉没有答话,意思是并没有答应沈嚣。只道:“尽快找出,顾磐磐在哪个厅里。”他要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