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主题商店还在紧锣密鼓地装修中,已经成了不少人关注的焦点,每天都有不少人跑去太平书坊问店到底什么时候开,他们的钱袋子已经饥渴难耐了!
太平书坊的伙计们每天应付这样的询问,简直不胜其烦,最后索性在门口立个告示牌,表示本月下旬《桃花扇》主题店正式开业,在这之前不要问,问就是还没开,且耐心等着!
想花钱都花不了,一干钱多得烧手的小年轻只好天天聚众讨论剧情,甚至还学着唱上几段,听别人挖伏笔讲深意,感觉自己看了跟没看似的,又回头去把书重读一遍。
在这种愈来愈热烈的气氛之中,时间终于转到了二月下旬。《桃花扇》主题店如期开业,为了炒热场子,开业的第一项节目自然是拍卖柳三娘亲手所画的十把桃花扇。
柳三娘当年便是秦淮才女,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字和画都精进了不少,即便她只是个寂寂无名的穷书生,字画拿出去也是能卖不少钱的,何况她名气还不小!
还有一点特别吸引人的就是,买下这十把扇子,稳送观众票!
柳三娘这段时间抽空画出来的十把折扇一放出来,闻讯而来的书友们立刻疯了,掌柜还没宣布竞拍开始,报价声已经此起彼伏,越喊越高、越喊越离谱,弄得府衙那边都派衙役过来盯着。
要知道普通商品售价太高是犯法的,价格不能太惊人,至少得有个上限。
其实朝廷对商品定价不怎么干预,但朝廷给每样商品都拟出了参考价,你翻个十倍二十倍很正常,但你要是翻个成千上百倍就有点离谱了,官府必须得出面干预。
可即便有官府的人出现,场面也一度失控,甚至还出现了当爹的躲在对面茶楼遥控家仆竞拍,结果儿子在底下瞎抬价,间接导致亲爹痛失爱扇,气得亲爹捋起袖子下来痛揍不孝子一顿的家庭伦理问题!
经过这么一通热闹,《桃花扇》主题店的人气算是聚起来了,不少人秉承着“来都来了,逛逛再走”的想法,纷纷进店溜达了一圈,有钱的直接对折扇套装和线香礼盒下手,没钱的随便买点文房用品。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买一小盒桃花笺,也是有机会出观众票的,就是掉率比较低,一百盒里头可能才出一张,像线香礼盒这种又贵又大件的新品掉率就高多了!
有个特别有钱的纨绔也不知是不是钱多得慌,居然一口气买了一百个线香礼盒,现场搞了个开箱直播,说是要看看自己运气如何。
这个大手笔震住了不少人,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叫那纨绔格外得瑟,最后在那一百个线香礼盒里开出了二十几张观众票,他豪气地给围观群众派送了十几张,还叫人把开过的线香礼盒分了,自己喜滋滋地揣着剩下十张票回去送给亲朋好友去了。
有人起了头,不少小纨绔有样学样,纷纷搞起了现场开箱直播,《桃花扇》主题店正式开业还不到一个时辰,前一百张观众票就开齐了,线香礼盒的存货也卖去了一大半!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掌柜,感觉自己迎来了职业生涯的一个全新挑战:赚钱太快了怎么办?货卖太快怎么办?
难怪他们那位小当家说以后要搞什么限购规则,这要是不限购,不消半天就该把东西全卖光了,往后只能关店歇业!
盛景意听着老张从东市那边带回来的消息,顿时笑弯了眼。
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大家吃这一套,往后就可以大胆地搞事情了!当然了,要是能赚钱自然是最好的,没有人会嫌弃钱多!
东西卖出去了,还得看反响。
接下来几天《桃花扇》主题店依然生意兴隆,虽然第一轮的观众票已经登记完了,但接下来开出来的票可以安排到第二轮,所以群众的购买热情并没有消退。
一开始大家买线香礼盒只是为了凑热闹,目的主要是为了从里头开出观众票,没有多少人真正注意到里头摆着的是一种新香。
等这股子开箱热冷静下来,才有人注意到里头的香盒是长匣形的,再拿起说明书一看,发现这香不仅香味清幽雅致,外观也很独特。
按照说明书的说法,这香点着后能燃烧两刻钟,读书时可以点上一根,当香燃尽时就应当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眺望一下远方,这样对身体好对眼睛也好。
这份说明书写得充满人情关怀,体现了主题店对每一个书友的关爱,看得大伙感动不已,当即拿出根线香点了起来。
一用之下,不少人便觉出其中妙处来——
香饼香丸大多是要把香炉分两层,通过炉底冷烧导热让香饼香丸挥发出来,这个过程配上精巧的博山炉来用的话十分有情调,但也有些麻烦,如果只想随意看看书听听小曲,要这么捣鼓未免太过繁琐。
线香不一样,线香只要点着插上就能用!
而且就像说明书里描述的那样,你看看这亭亭而立的线香瞧着俨然有松柏孤竹之态,袅袅升起的轻烟又隐隐有婀娜美人之姿。谁能说它不高雅?谁能说它没情调?
往后他们书房一定要常备这种新香!
第41章
《桃花扇》主题店大获成功,一跃成为许多人心中的东市必逛之地。
相比这边的热闹劲,如意楼却迎来了一次重大的人事变动:孙当家被扫地出门了。
说是扫地出门也不恰当,孙当家还是被允许带走自己这些年的积蓄的,只不过她被背后的东家指婚给一个田庄管事,从此算是从了良,可以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了。
至于她自己愿不愿意,这没什么人会关心,反正如意楼上下一片欢欣鼓舞,尤其是那些常年被孙当家训斥的姑娘,私底下全都幸灾乐祸地讨论起来——
“听说那管事原配刚死没几天,还有两个孩子,这一去可就是当后妈去了。”
“我听人说,那管事长得满脸横肉,凶横得很,也不知会不会打媳妇。”
“让她平时那么得意,现在遭报应了吧?没本事就不该占着位置!”
孙当家正命人整理东西,出去煮茶的丫鬟便抹着泪回来,把这些话告诉了她。
孙当家静静地听着,表情出奇地平静,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平和。
一切其实早有征兆。
当初东家见到那双姐妹花时眼神便和平时不一样,何况这几年如意楼在她手里每况愈下,东家也是早有不满。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不年轻了,而有钱有权的男人没有“不年轻”一说,他们永远可以拥有年轻貌美的女人,不必怜惜容颜已经老去的情人。
孙当家这种出身,哪怕是正儿八经的续弦也不好大办,因此叫人先将东西送过去,自己则抱着装有贵重东西的宝匣撑着小轿低调出嫁。
在轿子经过千金楼的时候,孙当家若有所感,掀起轿帘往外看,却见杨二娘立在楼上看着她。
孙当家和杨二娘较了十几年劲,如今她要灰溜溜地嫁给个田庄管事当续弦,本来应该挺不甘心的,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见到杨二娘站在那里目送她出嫁时却忍不住笑了,笑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孙当家朝杨二娘喊道:“今天我出嫁,就不和你吵了,回头你要是想找人吵架,就来南郊找我喝酒。”
杨二娘朝她啐了一声:“谁要找你喝酒,看到你我连酒都咽不下!”
孙当家笑容更盛,没在说什么,收回撩着轿帘的手让轿夫继续往前走。
软轿没被抬出多远,忽地又停了下来,有人从外头撩起轿帘,递进来一个红檀匣子。
孙当家转头看去,只见那是个圆脸小丫鬟,看着就挺机灵。
小丫鬟脸圆圆的,笑起来格外喜庆,她高高兴兴地说道:“这是我们几位当家给您的添妆!”
孙当家转头朝千金楼方向看去,只见盛娘她们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栏杆前远远望着她这个方向。
孙当家接过那红檀匣子,朝盛娘几人挥了挥手,算是道过别了。
软轿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孙当家轻轻打开红檀匣子,只见里头摆着套崭新的首饰,不算多贵重,但样样都有吉祥寓意。
她们这样的人身如飘萍,永远不知道自己将落往何方。如今她勉勉强强也算是尘埃落定,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归处,虽然嫁得有点草率、虽然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但只要不再奢望自己不该奢望的东西,应该不至于活得太艰难才是。
往日的种种执着、种种恩怨,从此都该放下了。
……
盛景意陪着三个娘目送孙当家突如其来的出嫁,抬头询问盛娘:“她是自愿的么?”在此之前她完全看不出孙当家有要嫁人的意思,感觉这事来得太突然。
盛娘摸着她的脑袋说道:“昨日因,今日果。”
孙当家当初选择依附于人、选择献身于人,现在命运被别人决定也很正常。别说是她们这样的身份,就连当今陛下成亲前纳的侍妾,在大婚后都被皇后挑好人家嫁了。
盛景意皱起小小的眉头。
人活在世上,总免不了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只是对她们来说身不由己的事也太多了。今天嫁的虽然是孙当家,可也不知道将来这事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别担心。”盛娘把盛景意揽入怀里,安抚般轻轻拍她背脊,“我们绝不会让其他人决定你的婚事。你遇到喜欢的人,就开开心心出嫁;你要是谁都不喜欢,我们就养你一辈子,以后千金楼也交给你。”
她们几个当娘的,自然最希望盛景意能够遇到心仪之人,可要是遇不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当初盛景意还是个痴儿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决定要养她一辈子,现在她们的决心也不会变。
盛娘见盛景意和平时一样偎进自己怀里撒娇般蹭来蹭去,不由笑着说道:“不过现在看来,说不准是你养我们一辈子才对。”
盛景意当场夸下海口:“我肯定养!”
她就不信以她的本事,盘不活她们的千金楼!只要千金楼成为全金陵最乖巧安分且赚钱的纳税大户,哪怕有人想动她们,官府那边都不会同意!
瞧见盛景意干劲满满的模样,盛娘与杨二娘、柳三娘对看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笑意。
上巳节即将来临前,寇承平和徐昭明再次聚首千金楼。
经过大半个月的发酵,《桃花扇》主题店每天的营业额已经和太平书坊卖的教辅资料持平了,其中的各种玩法简直叫寇承平这个当了十几年纨绔的人都叹为观止。
在寇承平眼里,盛景意俨然已经是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什么东西经她手一改头换面,都能变成畅销产品源源不断地给他们创收。
说实话,他现在更担心徐昭明了,感觉徐昭明会给盛景意忽悠得渣渣都不剩,还眼瞎地觉得这姑娘人甜心美,从头到脚都好得不得了。
事实证明寇承平猜对了,徐昭明还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盛景意特别聪明,特别有办法。
这些钱给谁赚不是赚,盛景意能让它们跑进自己口袋里,那就是盛景意能干!
不过徐小公子从小不缺钱,对赚钱不太感兴趣,看寇承平和盛景意合伙赚得盆满钵满他这个牵线人一点都不妒忌,只兴致勃勃地拉着盛景意说起他邀请的评委人选。
这种新鲜活动,绝对不能选那些老古董,所以徐小公子挑的人都偏年轻。
也不知徐昭明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列出来的评委名单分布得还挺均匀——
他自己出身定国公府,算是勋贵代表。
有教坊乐正一名,是位有名的琴师,姓江,算是官方代表。
有金陵国子监博士一名,姓赵,算是读书人代表。
有金陵首富从小痴迷乐理的弟弟,姓沈,算是富户代表。
还有一位是琴僧,出身天禧寺,和虚云一个辈分,叫虚宁,算是出家人代表。
这么五个人凑在一起,简直把金陵城中有话语权的几大势力都一网打尽了!
盛景意一开始还做好了徐昭明挑来的人选不太靠谱的准备,听完名单后她彻底放下心来。
每个人的天赋果然都有它的用处,只要用对了地方,他们能把事情做得比谁都好。
盛景意夸道:“你挑的人选都很好。”
徐昭明听着盛景意真心实意的夸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他特别给盛景意介绍了一下他和沈家那位忘年交:沈首富那位弟弟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一心扑在乐理上。早些年他自己跑出去采风,记录各地的特色曲子,经常因为听曲太入迷而身陷险境,早些年还曾落到靺鞨人手里去了,最后还是庚通判组织人手反抗靺鞨人时顺便把他救了下来!
徐昭明一听这光辉事迹,立即把这位沈先生引为知己,主动跑去和沈先生交换曲谱、交流乐理。
听着沈先生讲起出去采风时的趣闻,他心里也痒痒的,要不是怕被他祖父打断腿,他特别想效仿沈先生到处跑,亲耳听听大江南北的曲子!
一聊起这个话题,徐昭明的话根本打不住。他又和盛景意说起那位庚通判,说庚通判出生在北地,少年时便募集人手找靺鞨人麻烦,他岳父也一心向着朝廷,当初便寻机开城门迎王师,与庚通判一起成了“归正人”。
眼看徐昭明把话题越扯越远,寇承平听着觉得徐昭明怕真的能步那位沈先生的后尘,三十好几都摸不上女人的手。
谁和女孩子讲话光挑自己喜欢的话题讲?哪个女孩子有兴趣听这些话题?
寇承平说道:“我们还是再确定一下明天的安排有没有问题吧。”太平书坊那边已经把一百个观众评委的名单整理出来了,明天这些观众会凭票入座,位置也是按照登记顺序排列的,至于他们私底下会不会进行倒买倒卖,那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盛景意虽然挺想听徐昭明多说说外面的事,不过第一期选角活动就在眼前,还是先搞好正事要紧。她笑道:“我们这边也已经整理好第一期选手的名单,今天与她们沟通过赛程了。你们进来时应该看到了外面的布置,一楼厅堂就是选角赛区,你们要去看看吗?”
寇承平和徐昭明都站起身来,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愿。
盛景意跟着起身,带他们出了雅间前往厅堂处。
千金楼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厅堂正中央是个平时姑娘们弹唱和演出用的舞台,舞台后方有姑娘们休息和更衣用的厢房。
此时在舞台上已经挂上缀着水晶的帘幕,在灯光映照下,帘上的水晶闪闪亮亮的,叫人忍不住想象帘后站着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
徐昭明看向摆在最前面的五张桌椅,不管是大小还是样式,它们都是全场最显眼的。他好奇地问道:“这便是我们的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