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梓说过,Dawn的这群人惹了什么事都是顾亦不动声色地在扛着,陆嘉音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兼职模特,哪怕再熟也算不上Dawn的人,没理由让顾亦背负可能的风险。
她重新坐回离顾亦不远不近的床脚,平静地开口:“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些事,用来决定你们是否应该继续任用我做模特。”
顾亦仰头喝着睡,喉结滚动着,不紧不慢地睇过视线,示意她继续说。
“我有些……心理方面的问题。”
有些话是难以启齿的,陆嘉音蹙了蹙眉心才重新开口:“我不太能接受异性的触碰,超过半米的距离可能会令我产生些不好的反应,心慌恶心之类的,严重的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和肢体。”
她的声音冷静的像是在背医学课本的学生,不带情绪,也没有喜怒哀乐。
“啊,我注意到了一些,这样的话确实有些麻烦。”顾亦手里抛着水瓶,慢悠悠地说。
比起顾老板的游刃有余,陆嘉音更谨慎,她甚至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弊端可能性:“如果走秀时再遇见男性化妆师,或者有需要男性工作人员近距离配合完成的工作,我不保证我的状态是什么样,其实Dawn选我有些冒险,很抱歉我没有提前说明这件事。”
陆嘉音说完,看了眼顾亦若有所思的目光,询问:“所以,现在重新找模特是不是很麻烦?”
陆嘉音面上不显,心里其实很懊恼。
她没有做模特的经验,也没想过化妆师造型老师都可能是男性。
如果跟Dawn不熟,她大可以为了钱不负责任地硬撑,反正结果好坏都与她无关。
但现在,她实在是不能在自己都没把握情况下,用这群可爱的人的努力去赌。
她不能这样做。
“我说,”顾亦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笑着说,“知道我们的大模特敬业了,但你一定要在气氛这么好的月夜里谈公事?不是告诉过你你负责美就行了么。”
“你不是也觉得有些麻烦?”陆嘉音皱了皱眉,“如果正式比赛那天我出现状况呢?”
顾亦莞尔:“你误会了,我说的麻烦跟你说的麻烦不是一回事儿,我说的麻烦是私事上的。”
“私事?”
“啧,”顾亦皱了下鼻子,语气有点遗憾,“就是,你如果介意近距离接触,我这追女友的路好像又难走了些,本来还想着过年带你回去见我爸妈的。”
“……我们什么时候成了能见家长的关系?”陆嘉音有些无语。
“又没说现在,离过年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么,”顾亦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做出一副妥协无奈的样子,“都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陆嘉音:“……”
好好的正经事谈成这样,陆嘉音这次是真的不想说话了。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给了顾亦力量,难道是月光吗,顾老板今天浪得格外高,她都怕再聊下去婚后生几个孩子都要被这人胡思乱想出来。
陆嘉音重新钻回被子里,顺便蒙上了头,拒绝再跟顾亦交谈。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嘉音的睡意渐浓,正在昏昏沉沉中,听见有人问她:“你是一直这样,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变成这样?”
“后者。”
急于入睡的陆嘉音没什么耐心也没什么防备,话音一落,沉沉入梦。
第二天清晨,陆嘉音一睁开眼睛就对上顾亦神采奕奕的眸子,这人靠在桌边,笑着跟她打招呼:“早啊我们的大模特,睡得好么?”
顾亦这个坐在椅子上熬了一夜的人居然神清气爽,看上去心情还很不错。
陆嘉音站起来,理了理头发,想要掠过他直接去洗漱。
路过顾亦身边时,她淡着脸摆了摆手:“早啊热爱工作的顾老板,希望你今天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该继续任用我做模……”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感觉到顾亦伸出食指勾了一下她的指尖。
陆嘉音举着的手一僵,扭头看向他,神清莫名。
顾亦眉宇间敛着笑意:“我昨晚想了想,身为你现在的老板,为员工着想是我的责任,我是有责任帮你脱敏的,让你拥抱更好的生活,以及,拥抱帅气的男人。”
“免了,不需要。”
“别啊,”顾亦打了个响指,继续说,“脱敏知道吧?丛梓以前特别害怕毛毛虫,后来我们经常把毛毛虫放在她桌上,现在她已经脱敏成功了,看见毛毛虫都能面不改色地把它捏起来丢进垃圾桶。”
说完,顾亦举起手,“啪”地拍了一下陆嘉音还僵在空气里的手掌,强行跟她来了个“give me five”,宣布道:“今天的脱敏就从击掌开始吧!”
陆嘉音:“……?”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亦:我的追妻从击掌开始,就问你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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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章 。爆更的这三天你们开熏嘛?
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啦,明晚上6点见。
(我尽量存稿,有机会会加更的,么哒=3=
第27章 晋城
丛梓以前就跟陆嘉音说过, 跟顾亦一起出差是一种享受,陆嘉音当时还很不理解。
毕竟出差听起来就是苦差事,很多老板都是买个最便宜的经济舱把人送出去, 最好是当天再坐价格便宜的夜间飞机赶回来,以便省掉酒店的钱。
跟顾亦出来之后陆嘉音终于明白丛梓的话了。
跟这位顾老板出差,飞机要坐头等舱,酒店要睡五星级, 早晨起来不用赶航班, 也不吃酒店的自助早餐,直接乘着出租车到一条十里飘香的老城长巷。
用顾老板的话说,到一座城市窝在五星酒店里是顶没意思的,不尝尝当地的坊间特色这地方几本算是白来。
撒着芝麻和葱花的生煎包在锅里滋滋作响, 肚肺汤翻滚着奶白色的汤汁, 裹了咸蛋黄和肉松的粢饭团、白白嫩嫩的八宝米糕……整条巷子都浸润在鲜香的烟火气里。
陆嘉音夹着蟹黄生煎,吹一吹, 刚咬了个小口子,听见顾亦问她:“隔壁的青团也好吃,要不要尝尝?”
蟹黄夹着汤汁在嘴里散开, 陆嘉音顿了两秒才回答:“你们出差一直都这么奢侈?”
顾亦指间夹着红木色的木筷, 在馄饨氤氲的蒸汽里眯着眼睛笑了笑:“出差昨天就结束了, 今儿是约会。”
他那副拖腔带调的北方口音在一众吴语里显得格外特别,陆嘉音难得地没呛声, 只默默吃掉了小碟子里的生煎。
大概是觉得她反常,顾亦吃了一会儿又开腔:“哎, 也不是强迫你跟我约会的意思,其实跟猴子他们出来也是这个流程,基本不在酒店吃早餐, 都是出来觅食。”
陆嘉音本来也没介意,垂了垂眸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我还真有个事儿求你,”顾亦把手边的一份小菜推过去,“回帝都没什么事儿的话,待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陆嘉音确实没什么事,嘴里还咬着人家顾老板请的早餐,没多想,挺干脆地就应下来了。
“陪我去个地方”这句话顾亦说得特别轻松,就好像上学时候男生们之间的“走抽根烟去”,让人联想不到会是什么太远的地方。
本来以为就是S市或者帝都市的什么地方,结果顾亦全程笑眯眯,把陆嘉音拐上了去晋城的航班。
登机前,顾亦站在宽敞的候机厅里,拿着机票在陆嘉音面前晃了晃:“我们的大模特要不要喝咖啡?”
“不用。”
陆嘉音伸出手去接机票,顾亦却悠地收回机票,把自己的手重重拍进她的手心里。
“啪”,一只修长一只纤细,两只手几乎是砸在一起。
“今日份的击掌脱敏,”趁着陆嘉音没回过神,顾亦大笑着把机票塞进他被拍得通红的掌心里,“走,去安检。”
不知道是不是顾亦的力气太大,陆嘉音只觉得手被拍得几乎麻掉,倒是没什么其他的反应,但仔细看一眼手里的机票,她的表情瞬间莫测。
S市——晋城?
她什么时候答应他要去晋城了?
S市到晋城航行距离更短,两个多小时,陆嘉音连一个单元的题都没刷完,飞机就稳稳地落在了停机坪上,顾亦昨晚没睡好,一路上倒是格外安静,阖眼补眠,连广播播报到达信息他都纹丝未动,呼吸依然均称。
陆嘉音把习题集收起来,看向自己的手掌。
脱敏。
亏他想得出来。
机舱打开,旅客渐渐离去,陆嘉音抬手推了推顾亦的拄着额头的手腕:“到了。”
顾亦悠地睁开眼睛,眼里还浮着将醒未醒的茫然,缓了半秒才捏着眉心开口:“到晋城了?”
“嗯。”
“那走吧。”顾亦起身,让陆嘉音先出来走在前面,出了机舱他才问,“你刚才用什么推的我?”
陆嘉音感到纳罕:“手啊。”
“我这脱敏方法还不错,这么快你就能用手推我了?”
陆嘉音面无表情地扭头睇他一眼。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解,刚才怎么就想着用手去推他了?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机场,坐进出租车里,陆嘉音随口问了一句:“去哪?”
顾亦正拿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天,听见问句,抬起头,看着陆嘉音神秘一笑:“去见一个,最近心心念念的女人。”
陆嘉音挑挑眉毛。
差点忘了他是个海王。
到S市时陆嘉音还有意无意地会把目光落在车窗外打量两眼,到了晋城她就像完全没兴趣一样,靠着椅背,目光迷离。
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亦手里转着手机:“对晋城不感兴趣?”
“嗯,一般。”陆嘉音说。
上次来晋城还是跟秦正一起,替酒吧老板去体验真人绝地求生。
那趟行程给陆嘉音的印象很差,秦正坐在身旁若有若无的视线,以及那种时刻准备着想要告白或者有亲密举动的状态都让她感到不适,还有9月初秋暴晒的阳光和风里夹着黄沙。
回忆起来总觉得连路两旁的植被都是蒙着沙尘的。
“上次,跟那个小结巴一起是你第一次来晋城吗?”顾亦靠在驾驶位的后座里,长腿在有限的空间里有些施展不开,看着有点憋屈。
“嗯。”
“觉得晋城很无聊?”
“差不多吧。”
顾亦忽地笑了一声:“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无聊么?因为你选的出行同伴不对,这趟去S市你要还是跟那个小结巴一起,你也会觉得S市无聊。”
陆嘉音没说话,顾亦干脆起身扒着前排座椅,在座椅的空隙里看着她:“跟着我,去哪都不会无聊。”
其实陆嘉音很想问一下,去见女人带着我真的好么?
但她又觉得问出口有些八卦,索性安静地等着看戏。
出租车停在一栋老旧的楼门前,顾亦付钱的时候陆嘉音抬头望去:
楼体是砖面的,看上去这楼房比她还要年长一些,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贴着窗花,倒是显得有些温馨。
顾亦帮她拉开车门,她一下车,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小顾。”
“哎。”顾亦抬手冲着楼上挥了挥,“风这么冷别在阳台站着,我这就上楼!”
陆嘉音诧异地抬眸,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五楼窗口,笑得和蔼又亲切,还跟她摆了摆手:“你好啊。”
老楼房没有电梯,陆嘉音踩在贴满小广告的楼梯上,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就是刚才那个奶奶?”
“怎么样,漂亮吧?”顾亦长腿迈着楼梯,笑着介绍,“别小看董奶奶,年轻时候据说是厂花呢。”
说完顾亦又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董奶奶家东西都是双份的,但只有她一个人住,一会儿别乱问,她老伴走得早,不要提起她的伤心事。”
陆嘉音点点头:“是你的……亲戚?”
顾亦摆摆手:“不是,上次来晋城时候跟猴子他们吃饭,在饭店里认识的。”
那次在饭店董奶奶哭得很伤心,顾亦过去问了才知道她丢了一枚银戒指。
对于珠宝行业来说银质材料并不值钱,市面上卖得也便宜,细细问过才知道,那枚戒指是董奶奶年轻时和老伴的定情信物。
找也找不到,顾亦干脆应允下来说能给他能变出一枚一样的,老人都是孩子心性,当即拉了顾亦的手邀请他们来家里做客,又给顾亦看了戒指的照片。
样式不复杂,放在现下的审美里甚至有些老土,但老人讲起陈年往事,有些浑浊的眼睛亮过当晚的夜空。
最后一层的台阶上不知道谁家的垃圾洒了,有一些脏水在上面,顾亦扶着陆嘉音的胳膊肘细心叮嘱:“小心。”
两人迈过污渍,一抬眼,董奶奶正笑眯眯地等在门边看着他们。
董奶奶亲昵地拉着陆嘉音,用皱纹满布的手轻轻抚了抚她:“这姑娘长得惹人喜欢,合我眼缘,是小顾的女朋友吧?”
陆嘉音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董奶奶又拉着她往屋里走:“谢谢你肯陪小顾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唉,就是耽误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你吃过早饭没?”
两个问题叠加在一起,陆嘉音不是话多的人,也就没刻意去解释,只顺着老人的话回答了后面的:“奶奶,我们吃过了。”
顾亦跟着进屋,笑着问:“董奶奶这是喜新厌旧啊,怎么不问我吃没吃过早饭?”
“问你女朋友不就是问你么,这孩子!”董奶奶佯怒地白了他一眼。
寒暄了几句,陆嘉音礼貌起身,说想借用一下洗手间。
董奶奶拍了她两下,指着一扇淡褐色的门:“来家里不用这么拘束客气,快去吧,水龙头向左是热水,女孩子洗手不要用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