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广间内，一张张长桌上摆满了日式早餐。红色漆碗盛着加入豆腐、海带、干鲣鱼片的味噌汤；白色瓷碗整整齐齐码在长桌中央, 里面浅黄色的虾仁蒸蛋一碰就会轻轻弹起；红白萝卜、木耳、牛蒡等蔬菜切丝翻炒的配菜被一份份盛装在浅碟里，上面撒了红色的辣椒圈与碧绿的葱花。
主菜是盐烤三文鱼段。带着一小层皮的鱼肉被烤成橙黄色, 叠放在餐盘内干净的新鲜竹叶上, 一旁堆着白萝卜泥、柠檬与西兰花。在每个人的最前方，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盛满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的碗。
经过前一天的午餐与晚餐之后，如今再见到精致美味的日式早餐，中原中也不得不承认，这座本丸的伙食相当不错。
而这是弥南凛花特意为他安排的。
【系统提示：中原中也心跳值 99】
这样想着, 他端起了味噌汤喝了一口, 却不经意地发现坐在一旁的弥南凛花捧着饭碗，目光停在他身上不动了。
橘发青年有些不自在地放下了碗：“又在看什么？”
“呃。”弥南凛花的目光落在中原中也身上的衬衫、马甲、皮带上。她认真地说：“你……不热吗？”
现在本丸的天气是夏季的晴天——夏季是因为本丸的季节更替和审神者来自的现世一样, 晴天则是因为弥南凛花现在没办法用灵力改变本丸的天气，所以本丸每天都艳阳高照……
刀剑男士们在本丸里一直穿着轻便透气的内番服, 弥南凛花也换上了短袖。而中原中也还是拘谨地穿着衬衫马甲，胸口和脖颈上还勒着皮带……
【系统提示：中原中也心悸值 50】
“不热。”中原中也别开目光, “吃你的饭。”
“小……咳。”弥南凛花收住了“小老弟”, 说道, “中也，你为啥要勒着皮带呢？”
“这个吗？”中原中也放下碗，用手指一勾身上的皮带，“这个用来挂武器套，同时固定身上的衣服，以免战斗过程中衣服移位。”
“你还用武器呢？”弥南凛花有些意外，“平时遇到敌人的时候，你不是一边唱着戏腔一边就用异能力飞过去轰炸的吗？”
中原中也有点懵逼：他那酷炫的进攻，怎么就被形容成“唱着戏腔飞过去”了呢……
“还有这个。”弥南凛花微微仰头，对着自己脖颈上对应的位置比划了一下，“为什么要在脖子上也勒皮带？难道是怕脑袋飞得太快、脖子没跟上？”
“去！”中原中也脸一黑，“什么叫脖子没跟上？脖子没跟上的话人就死了！”
“这么说……你是觉得这样比较帅气，所以才在脖子上勒皮带的吗？”弥南凛花忍不住继续问。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这个是太宰那混蛋建议我戴上的。他说可以保护喉咙。这算是那家伙说的、为数不多的一句有建设性的话了吧。”
弥南凛花“哦”了一声，捧起了碗：“这个，有点像狗带啊……”
“哈？”中原中也一愣，刚想反驳，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句话……
在追查荒霸吐事件的过程中，他曾获和太宰治来了一次街机胜负。最终太宰治靠在他的机子上做手脚赢了比赛。在那之后，太宰治曾经这样说过。
他说：“中也，你输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狗了，蛤蛤蛤蛤蛤蛤……”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粗暴地摘下了脖子上的皮带，重重往地上一摔。靠近他那桌的短刀们都惊呆了。
【系统提示：中原中也心悸值 300】
弥南凛花惊了：“我就随口一说的……他应该不会骗你戴狗带吧……”
“呵呵。”中原中也冷笑了一声，“他会。”
弥南凛花：“……”
弥南凛花顿时就不高兴了：“我帮你打他！”
中原中也原本目光还停留在地上的“狗子同款皮带choker”上。闻言，他的眸光一颤，回头望向站起身来、正在捋袖子的弥南凛花身上。
几年前要靠着他的庇护才能活下来的女孩，现在竟然已经能主动维护他了。
【系统提示：中原中也心跳值 299】
结果下一秒，弥南凛花又像条咸鱼一般坐下了……
“哈哈，忘了告诉你。”她说，“因为在横滨那晚过度使用灵能力，现在我的力量能做到的事情和一次性打火机没什么区别。太宰治还是留着下次再打吧……”
【系统提示：中原中也心悸值 400】
“怎么回事？”他皱紧了眉，“你的灵能力……那天晚上在横滨，是因为我吗？”
弥南凛花和脸色难看的中原中也对视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别在意。”她说，“如果没有中也在的话，我也打算把那些白雾都排除掉的。不如说当时你的异能反而让我更轻松了点。”
话音落下后，系统顿时开始疯狂播报起心悸值来。
【系统提示：加州清光心悸值 999】
【系统提示：大和守安定心悸值 999】
【系统提示：三日月宗近……】
刀剑男士们都愣住了——那天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弥南凛花一睁眼，对他们说的话分明是“靠，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得出手去吸走那些白雾……”
主公竟然睁眼说瞎话……
总算是吃完了早餐，刀剑男士们纷纷离开大广间，按照日程表执行今天的任务。
“boss说，我这次跟你过来，目的是为了研究我的异能的控制方法。”大广间里只剩弥南凛花和中原中也两人之后，他提到了正题，“我在横滨进入‘污浊’状态的样子你也见过了吧？根据太宰的说法，在他抵达之前，一直是你在阻挡着我的暴走。而且我也记得，在我彻底失去理智的中途，曾经有一瞬间被你唤醒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弥南凛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中也，你的‘污浊’状态到底是什么？”
中原中也沉默了许久，最终抬起眼，冰蓝色的瞳眸和弥南凛花对上了目光。
“是荒霸吐啊。”他吐出了几个清晰而低沉的字眼。
……
在这一天，弥南凛花终于知道了中原中也的秘密。
“你还记得进入‘羊’的第一天，藤原偷偷对白濑说的话吧？她说，我加入‘羊’时的年纪，和当时的你差不多。”他说，“那是因为，我真正的记忆，开始于七岁的时候。”
“七岁之前的我，所有能记得的事情，就是黑暗。那像是没有光穿过的太空，又像是母亲的羊水。而我在那片黑暗中漂浮，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没有一切，察觉不到事件的流逝。”他说，“那就像是一片虚无。而我只是虚无之中的一个黑球。”
弥南凛花一愣，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当时是男球还是女球啊？”
中原中也差点被她这个问题问得破功：神特么男球还是女球？球还分男女吗！？
【系统提示：中原中也心悸值 350】
“……没有什么男球女球的区分。”他抿了抿唇，说道，“七岁的时候，有一只手从黑暗外来，将我拉了出去。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是中原中也。我自从拥有真正的记忆，就已经是七岁的孩子了。”
“将我拉出去的那只手，属于一个名叫‘兰波’的男人。而他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把我收作供他驱使的异能生命体。因为我的体内寄宿着‘荒霸吐’。”中原中也一字一顿地说，“而‘荒霸吐’，是神灵。”
“在没有记忆的那几年，我其实被人束缚住一个军方的异能研究机构内。那个机构做的，是人工异能的研究。他们会把现存的生命体作为容器，与独立存在的异能相结合，以制造出新的、身负异能的人。”他说，“而我，则是和‘荒霸吐’相融合的产物。”
弥南凛花屏住了呼吸。
骤然间，她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在横滨的那一晚，她能够短暂地将中原中也的理智拉回来。
“中也！”弥南凛花一把抓住了中原中也的衣摆，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审神者，打钱……”
中原中也愣了：“你缺钱吗？要多少？”
“不是不是……”弥南凛花觉得自己这梗白玩了，“我的意思是，你是神灵，而我是审神者啊！”
“那天晚上，我抓住你，想要唤回你的神智。在那时候，我的身上充满了属于审神者的灵力！”
中原中也的瞳孔猛地一缩。
审神者——顾名思义，便是审判神明之人。除此以外，审神者身上还有特殊的灵力，能够使其与神灵沟通、聆听神灵的旨意，或者成为让神灵降于现世的通道。
强大的审神者甚至能赋予原本并非神灵之物以神格，亦可剥除伪神之神格。弥南凛花手里的日轮刀就很有可能在她贯通灵力使用的过程中获得神格、孕育出付丧神，而当初童磨所制造的冰雪菩萨在她手下不堪一击，原因同样存在伪神与审神者的冲突因素。
“原来是这样……”即便还并不完全理解刀剑男士们付丧神的身份与弥南凛花具体的工作内容，中原中也依旧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这样就说得通了……”
“可惜我现在没什么灵力，短期内帮不上大忙了……”弥南凛花想了想，突然一愣，“你说森鸥外把你派过来，是不是就是因为看透了我是审神者？”
“那倒不是。”中原中也摇了摇头，“他只是听我说了自己曾经被你召回神智的事情，又查到了过去我和你在‘羊’的渊源罢了。这一层，应该就连boss都不知道。”
弥南凛花松了一口气。
“对了。”就在这是，中原中也突然坦诚地说道，“boss认为，把涩泽龙彦的异能结晶拿走的人是你。所以，他希望我能够说服你，让你将拿到的异能结晶的一部分让给港口黑手党。Boss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当时有能力图谋异能结晶的一共只有五股势力。”他说道，“其中，我们港口黑手党确确实实没有拿到异能结晶，就连一颗也没有；”
“如果做事认真的武装侦探社拿到了，就一定会把异能结晶上交异能特务科，而他们没有；”
“假如Guild拿到了，那他们会立刻安排人秘密将异能结晶运回美国，一旦他们这么做，就一定会有港黑的眼线发现异动；”
“假如结晶在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里，太宰那家伙一定会为了断绝后患，趁着涩泽龙彦现在没办法逃跑而对他做些手脚，保证他不会有第二次成为毁灭横滨的契机的机会——当然，他具体会对涩泽龙彦做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现在，涩泽龙彦还在异能特务科的看管下活得好好的。”
“剩下的第五方势力，就是你了，凛花。”中原中也直视着弥南凛花，问道：“那些消失的异能结晶，是你拿的吗？”
弥南凛花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没错。”
她站起了身，招呼中原中也：“我带你去看看那些结晶。”
中原中也闻言，跟着弥南凛花出了大广间。
两人顺着本丸曲折的木回廊绕到了庭院边缘的仓库前。弥南凛花在门口驻足，连钥匙都没有拿，抬手就“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一线明亮的日光照入了密闭的仓库，也照亮了石榴一般鲜红的异能结晶山的一角。
中原中也看见这一座小仓库里，层层叠叠地堆着成百上千颗鲜红的结晶。随着少女推门的动作，光线落在结晶山无数块平滑的小切面上，随后在形状各异的切面上摇晃、跃动，深入到剔透的晶体之中。
成百上千个，能够引发人类贪欲的，小小红色开关。
“全都在这里了。”弥南凛花说道，“你猜我打算拿它们怎么办？”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不知道。”
“森鸥外说，觊觎这些异能结晶的人，已经把横滨翻了个底朝天了。”弥南凛花垂眼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结晶，“如果它们留在本丸的空间里，横滨那里就没有人能找到它们。”
“每一颗结晶，都代表着一个死去的异能者吧？我打算今天就把这些结晶都埋在本丸的山里，让它们入土为安。”
她难得正经地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中原中也：“这并不是森鸥外想要的结果吧？你会阻止我吗？”
橘发青年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不会。”他说，声音有些发沉。
【系统提示：中原中也心跳值 500】
弥南凛花沉默了片刻，突然变得开心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她高兴地走进仓库，翻出袋子，“和我一起把结晶装进袋子里埋了吧？”
“好。”中原中也从弥南凛花手里接过袋子，想了想，又把她的袋子也拿了过来。
“既然你的灵力已经没法用了，以后这种力气活就交给我好了。我总不能来学习交流一趟，但却什么也不干。”橘发青年说着，发动了异能。
暗红色的、带着荒霸吐神力的异能之光在中原中也身体的轮廓线上闪耀。他用重力轻松驱动了眼前堆积如山的异能结晶，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拉开了袋子。
鸽血一般鲜红的异能结晶从左到右按顺序纷纷浮起，快速地排成一条直线飞入袋中，仿佛一条血河。
“有中也在，真是让人安心啊。”弥南凛花大力吹彩虹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