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到窗子边,铝盒拉口没锁,她推了两下,就开出了一道口子。瞬间,这也吸引住了桌上人的注意。
“谢涔。”
他穿着熟悉的黑色T恤,浑身上下依旧是黑色。
他又拔高了些许,从前的清涩感也慢慢褪去一些,五官愈发分明,清隽的眉眼一如刚才大屏所见,很淡沉,又含着轻描淡写的意味儿。
一双一如既往的瞳孔墨黑些许,眼尾凌然的上扬,依旧不冷不淡的感觉。
味道没怎么变。
但又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紧接着,才似乎意识到了站在窗边的向微,他收起胳膊,一只手臂搭在窗处,盯着她看了两秒。
似乎传来一些失真感,谢涔敛眸:“象崽。”
他的声音格外疲倦。
似乎夹杂着浓厚的鼻音,又好像是感冒了。
向微朝他看过去,怔然。
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好像更成熟了一些。仿佛疲惫很多,眼袋有点儿轻微得明显,修长的睫羽下清淤一片,眼睑也涩然许多。
“你怎么来这了?”他把窗子拉开了些。
向微:“……”
没想到原本的偷窥完完全全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探望,还被发现了。
“我……”向微脸色局促,怔了一下,“我,因为我中考之后想来十三中上学,我提前来看看。”
“提前来看看?”谢涔嗤了一声,“你怎么进来的?”
“就,额。”向微又搪塞起来。
但谢涔明显不想和她打马虎眼儿,凉凉道:“真话。”
“钻,钻狗洞。”向微抬起头,瞅着他,似乎找到了理由,也不管这个借口体不体面,“我钻狗洞了。”
谢涔沉默片刻,抬眼看了她一下,“你还挺能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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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向微没有别的目的。
她就是想,悄悄地和谢涔聊聊天就好,但是后者打定了她有坏事,不然没那么好心过来探望。
10月的天气不冷不热。
谢涔低头盯着半搭着脸,不知道说什么的向微。心里随之松动了些许,不远处会传来桂花的香味,无聊的空气倏然也没有那么沉甸甸。
“行了。”
谢涔这时候狂涨个子,已经比她长高许多,他蹲下来,比向微会稍微矮上几分,“心还挺好,记得来看看囚犯。”
之所以叫囚犯,是因为十三中军事化管理太严格。
但这称呼此刻,似乎也没那么难听,他忍俊不禁起来,“肚子饿不饿?哥哥带你去食堂吃饭去。”
向微想拒绝的。
但是她此刻完全拒绝不了,这句话有多致命的诱惑,她自己都无法辨认。
过了片刻。
两个人到了食堂。
谢涔点了许多菜,三荤三素。把肉和鱼都堆在了向微面前,让她坐在旁边守着,自己又去额外打了两份饭。
接着,他坐在向微对面,“小朋友多吃点鱼,能聪明。”
谢涔将鱼肉的刺都一一挑好,确认无误后,给向微做了个示范。向微眼巴巴地看着谢涔挑刺,男生的骨节细长,五指分明,一来二去将鱼刺挑的干干净净。
向微下意识把碗欲举起来接他这块鱼。
接着,就看到谢涔,三秒钟吃了这块鱼。向微的手动到一半,她小脸愣了几秒钟,盯着他看了几秒,“……”
“看吃播呢?”谢涔扬着眼尾,不冷不淡道。
“……”向微抬起筷子,自己找了筷鱼,挑三拣四的,最后还是放弃的放下了筷子,去吃旁边的花甲。
花甲色香味俱全,勉强符合她的胃口。
向微的胃被宁姿养的格外刁,肉只吃里脊和排骨、鱼只吃鱼肚和鱼脑、天上飞的只吃脚,蔬菜只吃带叶子的,不吃香菜。
谢涔盯着她看了几秒,垂下眼皮,捡了块鱼。剥了下刺,似乎见都挑的一干二净了,这才放进了碗里。
连挑了好几块,又小心的撇开里面的香菜。
接着,把自己的碗递给她,“拿着。”
“……”向微原本正埋着头吃自己的里脊骨头,这回抬眼,惊讶的扫了眼谢涔,没想到他这次这么顺着自己,“谢谢。”
她嗓音甜了些许,带着几分清透。
说的人心里痒痒的。
然后心满意足的拿起筷子,开始吃谢涔剔的鱼,欢乐的忍不住又偷偷地在椅子上晃起了腿,小腿骨忍不住前后摆动两下。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下子撞到了谢涔的腿。
“……”向微脸埋得更低了,有点不好意思,涩感偷偷地爬上了耳根,心里有着打鼓一样的偷偷的扑通扑通的声音。
谢涔抬起眼皮,视线凉凉的。
盯着象崽埋头吃的像个猪,心中似乎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陌生的愉悦感,就像在养崽子一样。
“吃吧,”他弯起唇,皮笑肉不笑地敛起眉眼,凉凉道:“娇贵的小公主。”
“……”
象崽拿着筷子的手倏然一顿。
似乎因为这陌生而从未有过的称谓惊住,又被带着丝嗤嘲和宠溺的语气弄得举措不安,心里沉下,忐忑起来。
其实,她也很好养的。
只要是谢涔给她的,她什么都能吃。
但是盯着谢涔,她耳边还回荡着这句话,让她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好几片刻,眼皮也不经意颤动一下。
她又不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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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吃完饭。
绕着校园的操场走了一圈,话题明显的被谢涔掌握住。引诱她慢慢地透露出自己的日常,自己的生活。
掌握了些细节,他逐一侦破的轻而易举。
“为什么早上没人送,”他上下瞥了一眼,沉着声音,“向叔叔呢,他不送你,宁阿姨呢?”
“……”向微脸瞬间僵住,胡乱找了理由随意的搪塞掉。
这慌张的反应,又瞬间引起了谢涔的注意。他停下来,垂头,沉默片刻,盯了会儿向微,蓦然问:“为什么不喜欢回家?”
“……”
谢涔这还只是普通的问题。
到了最后,她根本没办法解释了,只能低垂头,把事情告诉了他。时隔不久,但她说起来却毫无波动,就像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实,格外平静。
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蓦然哑的不像话。
最后只能低下了头。
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就是,离婚了。”
盯着象崽看了两秒,他赫然没预料发生这类事,在陷入情绪的同时垂眸关注向微的时刻情绪。
谢涔停下里,忽然揉了揉向微的脸蛋。
“象崽。”
他嗓音本来就很疲倦,此时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哑的失了音。
谢涔弯腰,蹲了下来,盯着她看了两秒,“我好像太迟了。”
然后,嗓音似乎哽了一下,沉默片刻,带着丝冰凉的愧疚。
他声线放慢,沉着嗓音道:“留象崽,一个人,还承受了这么大委屈。”
他伸手揉了揉向微的头发。
此刻的声音没有往常一样的低嘲,一丝也没有。而是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歉疚,似乎自己都怔了没反应过来,沉浸失措。
说到最后,向微忽然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说什么,就鼻子猛地酸胀起来。
“不想回家。”
她想起自己今天一切在家里不愉快的经历。初遇向梨、他们隔着自己聊天、鸡汤等,每一个,都让她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我一点也不喜欢回家了。”她带着丝沙哑,鼻音重了起来。
谢涔擦掉她的眼泪,“都哭花了脸。”
他依稀想起向微两次都这么手足无措和他哭过。
一次是在学校,她说不想读书了。
这一次,是对家庭的绝望。
“别捂眼睛,”他语气缓慢,打着商量柔声道:“给哥哥擦下眼泪?”
“没有纸巾。”
“哥哥衣服给你擦行不行?”
他把自己一向宝贵的黑色T恤主动让出来,然后把向微整个人搂进自己怀里,象崽往前走了几步。瞬间躲进一个熟悉而宽阔的肩膀里。
她轻轻的呜咽着,哑着嗓子。
所有的眼泪,都落进了黑色棉衣T恤,泪水浸染进去,整个衣服袖子也黑了一圈。
“就是,”她抓住谢涔衣袖,停顿一下,在最难受的时候,习惯和本能的冒出了一句。
“不想回家可不可以。”
夏天的风很凉,微风吹拂。
谢涔从没遇见过这么束手无策的情况,看着向微一点点掉眼泪,他眉眼抬起,漆黑的瞳仁也沉浸着片刻的思量。
过了半晌。
“咱不回家,”片刻后,他安慰着向微,等哄完了几秒后,他站起来,淡声说:“走,哥哥带着你出去。”
带着她出去?
这让满眼泪在迷惘的向微松懈片刻。
这是军事化学校,比初中还严格,她这个年纪都知道,是不能说出去就出去的。
但也只让她犹豫了这一瞬。
没等向微多考虑,谢涔已经带她离开了操场,往反方向走去。
夜色很亮。
漫天斗大的星星,两个人的背影拉长,在月光下朝着远处离开。
这一次,这一幕,她忘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老婆,第二次逃课。
谢涔:不是逃课。
谢涔:这次,是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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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的一切,应该是象崽会回忆无数遍的场面了
在准备肥章,啾
第19章 手机
十月风淡, 夜色昏黄。
路边的灯婆娑散下一处光影,周边有汽车、行人来来往往。各色的鸣笛声交织, 社畜都陆陆续续开始下班,回归家庭生活。
谢涔领着她走在路边。
“想怎么玩?”他问。
“都行。”向微没什么挑剔的,尤其是这几个月来谢涔难得有空,她在意外之余珍惜起了这次小机会。
但一时半会,这难受的心情还没压下去,她暂时对一切活动都觉得索然无味。
以前一直喜欢的游乐园、动物园这次一点也不喜欢了。
包括看电影等等, 让她愈发的食之无味。
“要求这么低。”谢涔嗓音略沉,嘴角染着一丝笑意。他说起来轻描淡写地,眼角微扬着。
心里倒颇为意外。
此时如果向微主动提起什么,他反而更安心些。倒是这一副无所谓又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让人担心。
“这不是我识趣吗。”向微听到这样,踢了踢脚, 小嘴微撅起来。
“行。”他难得的没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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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来到了滑雪场。
市区夜.生活非常丰富,南苏作为著名的北方城市,是一座旅游城市, 往往到半夜都灯火通明, 人声鼎沸。
选择滑雪的原因,是向微小时候最害怕滑雪、溜冰之类的东西, 一上场能嗷嗷叫的直掉眼泪。
往往刺激的活动更具治愈性。
南苏的滑雪场在万禧花谷附近, 这积雪量大, 雪道种类不算多, 但缆车可以将人从售票中心直接送至山顶上, 有幸能看到水汽和雾凇。
一走进去,学道两旁的LED灯直射过去。
闪耀而璀璨。
照的夜间通透明亮,映着雪花如薄冰片的盛景, 让人过目不忘。在灯光照射下,依稀能够看到空中漂浮的水汽。
象崽最怕这种东西。
当看到被带到的地方是南苏著名的滑雪场地时,她小脸瞬间僵硬。
千求万磨下,她直接被谢涔扯了进来。
“那我看你滑。”她惊恐的朝漫天雪地看了眼,退了两步,“我等会儿再滑。”
趁还没换滑雪服,向微下意识拉住谢涔,“这,这太……”
她语气隐约有点哆嗦。
“自己去更衣室。”
谢涔换衣服很快,领取完了雪具,见向微依旧磨磨蹭蹭地,企图扯着他打商量。谢涔掀了掀眼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沉着声音,“是想哥哥替你脱衣服?”
“……”向微心里漏了一拍,讪讪道:“不是。”
心里莫名的升腾出一丝羞耻感。
他在想什么呢!
“拿着,自己去换。”他把滑雪服都塞给了向微。
等她磨磨蹭蹭出来后,谢涔看着被包裹的严实地象崽,把两只防水滑雪手套递给她,眼神扫到她露出来的一截衣服。
“怎么里面是毛衣?”他沉声问。
向微本来就没打算滑,只是被胁迫的穿上了衣服,语气僵硬道:“我怕冷。”
他眼角染着丝笑意,瞳仁深了些许,语气却凉凉道:“你滑雪还是围着篝火取暖呢。”
“排汗后,”谢涔掀起眼皮,盯着她衣服看了两秒,提醒说:“等会儿里面会湿。”
向微要求不高,她全心都集中在一个关注点儿上,“这样摔下来的时候,有毛衣垫着。”
向微慢慢道:“比较敦实。”
她僵硬着小脸,“就不会痛。”
就不会痛。
“……”谢涔竟然无法反驳。
“随便你,”他声音冷淡,又蹲下来,将滑雪镜给她戴上,用来挡风和挡光,尤其在夜晚,能增加视物清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