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也担心因为自己的言语给西门庆庆带来麻烦，忙低声道：“这是杨志的错。”
西门庆庆哈哈一笑，“你们两个话说开了就好，那我们就正午和晚上的时候休息，早上和傍晚凉爽的时候赶路，这样既安全，又不怕时间不够用。”
一来因为假装是商队，二来因为总要检查车子情况，补充一些酒水食物，所以西门庆庆并未避开城镇，就按照普通商人路线来走。
……
一日，他们走过山岗，太阳正悬在头顶，周围的树也零零星星的难以遮阳。
王虞侯踩在江州车上到处张望，他突然叫了一声，指着山下道：“那里！那里有一家小店，我看到酒幌子了。”
“哪里？哪里？”
他这一声吼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几个禁军和脚夫都忙抢上前看，果然在山下的林子里看见一道杏黄色的酒幌子。
西门庆庆也驱赶着骡子上前，往下望了一眼。
王虞侯笑呵呵道：“兄弟们，咱们快点下山就能去喝酒了！”
得到了一片响应声。
唯独杨志一人神情不悦，严肃道：“不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伫立着一个店，显然不正常。”
王虞侯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来了，这一路上你杨志都说了多少回不正常的地方了，咱们不都平平安安过来了，要我说还是你想的太多了，这样的小店正是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才能有生意啊。”
杨志黑着脸道：“路上强人出没，我们应该小心。”
王虞侯：“哎哟，杨提辖，你总说这一路上强人出没强人出没的，可你看到现在咱们遇到一个强人没？这就是一个车普普通通的店家，无事的。”
杨志：“我听闻这一路上有很多黑店，这黑店专门用蒙汗药迷晕路上的客人，夺取客人的财物，才把这些客人拖进厨房充作两脚羊，劈了劈做成有馅儿的馒头，再卖给这些客人。”
林冲应声：“杨兄弟说的没错，我也听过这样的事情。”
王虞侯：“那这……”
王虞侯忍不住望向西门庆庆的方向，想要西门庆庆来拿个意见。
西门庆庆摸摸下巴，专注地盯着不远处的小酒馆，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
“你们就没觉得这个小酒馆有点不正常吗？”
众人听了西门庆庆的话，纷纷扭头看去，却没看出什么来。
林冲和杨志这种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就明白官人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他们佩服官人的明察秋毫，也想要跟着学学，便都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林冲沉吟开口：“或许是酒幌子挑的太高了？”
杨志像是被提醒了什么，“酒幌子……啊，这酒幌子是新的！对，这个小酒馆才开在这里没有多久。”
王虞侯小声嘀咕：“那也没什么啊，难道人家搁着新开一家店还犯法了吗？”
西门庆庆笑了一声，“杨哥哥，你说的有道理，但还不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你再看看。”
杨志轻咳一声，眯着眼看去，摇了摇头，“这……除了看出这家店烟囱冒了烟，可能在烧火做饭外，我是真看不出什么了。”
西门庆庆打了个响指，笑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围又没有一个行人，这个时候又不是吃饭的点，这个看上去就没有太多顾客的酒馆为何还要浪费木材和食材，在这个时候烧火做东西呢？”
王虞侯：“也许人家就突然想吃东西了呢？”
西门庆庆：“若是他们店家自己想吃东西，就会开小锅，而非带着烟囱的大锅。这个天气太过炎热，做多了东西不保存好很容易腐烂变质。像这样薄利的小店，通常店家会在上午做好一天的食物，供一天售卖，如今快到了下午，他烧这么些东西，根本就卖不完，那岂不是就赔钱了？这赔钱的买卖还有人做，岂不是稀奇？”
林冲眉头紧锁，“官人的意思是……这是针对我们的圈套？”
西门庆庆点了一下头。
王虞侯信了西门庆庆的话，被吓得不轻，“难道我们这就是遇到强盗了？那、那该怎么办？”
杨志的手压在了刀上。
西门庆庆镇定自若地摊开扇子，微微摇晃几下，“当然是要去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了。”
“你们去叮嘱好其他人，不要露了马脚，也不要吃店里的酒和食物。”
几人挨个通知下去。
跟着西门庆庆的几人都是听过玉面判官西门庆庆事迹的，见自己也要参与其中，不免紧张又兴奋，纷纷跟西门庆庆拍着胸脯保证。
“大官人，您就瞧好吧，小人绝不会露马脚的！”
“俺不会演戏，那俺到时候就不说话。”
“大人，我们都听您的，您要我们拆了这儿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西门庆庆：“好，多谢诸位了。”
那些大汉七嘴八舌道：“官人客气什么！”
……
西门庆庆一骡子当先，带着众人从山岗上下来，直扑向这家酒馆。
到了近前，西门庆庆先从骡子上下来，牵着骡子的缰绳，绕着酒馆转了一圈，假意找地方拴骡子。
她在后院的地上找到了一大片血迹。
这时，一个汉子掀开酒店后门的帘子走了出来，骂道：“你这官人忒不守礼，哪有来店里专门走后门的。”
西门庆庆；“……”
我怀疑你在跟我开黄腔。
她笑觑了这汉子一眼，见他满脸精悍，目露凶光。
“店主，抱歉了，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拴住我这头骡子。”
店主指着周围道：“这周边都是树，哪里找不到地方拴你的骡子！”
西门庆庆摸了摸骡子的脑袋，笑眯眯道：“我这骡子可不是普通的骡子，我总要给他找一个有棚子有石槽的好地方吧？”
店主挥手，“没有没有，我这里没有，你到别处找去！”
正在这时，酒店后门的帘子又被掀了起来，一个长相凶狠的妇人急急走了出来，还没看到西门庆庆便开口道：“你快来，肥羊……”
她看到西门庆庆的刹那，嘴里的话就停住了。
西门庆庆抠了抠耳朵，好整以暇望着她，笑眯眯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那妇人眼睛一亮，颇为风骚地倚着门笑道：“刚才没注意到官人，官人跟前头那些推江州车的商人是一处的吧？”
汉子扭头看了一眼他婆娘，立刻回头笑道：“原来是客官，哎哟，瞧我这双狗眼，官人，这边请，这边请！”
他弯下腰，忙请西门庆庆到前面。
“我的骡子……”
汉子：“自有我浑家处置。”
西门庆庆嘴角一抽。
你所谓的处置怕是要吧我的好骡子吃了哟。
西门庆庆笑了笑，“那你们可要好好对待我的宝贝骡子，我骡子只吃上好的豆子，喝的水必须取自山泉，不能让它晒到太阳，也不可让它吹到风……”
她啰里啰嗦一大堆，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夫妻二人。
这二人越听越不耐，眼里的杀气都要藏不住了。
汉子忍了忍，青着脸道：“官人就放心好了。”
西门庆庆这才放过二人的耳朵。
她松开缰绳，负着手，刚要转过拐角，前往正门，忽的停住了脚步，盯着地上的血污。
“这血……怕不是人血吧？”
那妇人笑盈盈道：“客官莫要取笑，这是前日杀的一头黄牛放的血。”
“是吗？”
西门庆庆将扇子在指尖儿一转，似笑非笑地扫过二人，去了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水浒传》中我最讨厌的人之二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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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上, 熏烤着地面发出难闻的腥臭味道。
这种积累不散的血液臭味是要宰杀多少生灵才能做到的？这还是个酒幌子非常新的酒店呢。
如果宰杀的生灵是牛羊也就罢了, 若是人……
西门庆庆蓦地刹住了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这夫妻二人。
二人都带着笑, 没有从后门进入，反倒亦步亦趋跟着她。
西门庆庆笑了一下, 这笑容在阳光下竟泛着一丝凉意。
她淡淡道：“二位不必跟着我。”
“没有, 没有, 我们这是在招呼客官呢。”
西门庆庆：“哦，不知道两位如何称呼啊？”
汉子笑嘻嘻开口：“小人叫张青, 这是我婆娘孙二娘。”
西门庆庆眯了眯眼睛，“这样啊, 我看你们这酒幌子这么新, 你们刚在这儿开业没多久吧？”
张青：“官人说的是，我们是几个月前才搬来的。”
西门庆庆：“你们这里的生意这么好吗？”
张青茫然“啊”了一声。
孙二娘笑道；“官人说笑了, 这山岗荒凉的很，哪有什么人影啊。”
西门庆庆；“那你们搬到此处来还能挣钱吗？”
张青：“这……搬过来之前，确实没料到生意会这么冷清，今年实在熬不下去的话, 我们也会搬走。”
西门庆庆随口问：“你们是从哪里搬来的？”
张青嘿嘿一笑, “小地方，小地方, 就算说起来，官人也定然不知。”
西门庆庆：“哎，你们仅仅在这里待了几个月, 就宰杀了那么多黄牛吗？这房子后的血污实在太多了，这股腥臭味儿……”
西门庆庆用手指挡住鼻子，蹙眉道：“简直堪比我看过的尸海。”
张青乐了，“呵，官人还见到过尸海。”
他语气太轻飘飘了，孙二娘给了他一肘子。
张青连忙故作惊吓道：“……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西门庆庆笑着道：“看习惯也没什么了。”
孙二娘好奇地问了一嘴：“那他们是因为什么杀人呢？”
西门庆庆：“是因为……”
她看着两人都抻着脖子，好奇地准备往下听，又突然停住了嘴。
“算了，算了，莫要吓到这位娘子。”她摇了摇手。
张青急忙道：“我这婆娘胆子大的很，平日里杀猪宰牛都是她操持的，她不怕的。”
西门庆庆看了一眼两人的手，“我以为你们二人都会操持杀猪杀牛，这从你们的大拇指就能看出来，一般割头放血剥皮都需要大拇指按着专门刀的刀背用力，干这一行久了，大拇指上自然而然就会出现一道深深的印记。”
她眼中闪过一阵厌恶，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张青和孙二娘一愣，对视一眼。
张青：“哈哈，客官可真是熟悉啊。”
西门庆庆没有说话。
孙二娘眼波流转也全都抛给了西门庆庆的后脑勺看，她开口问道：“奴家倒是好奇官人在何处看过尸海的。”
西门庆庆：“是在一伙邪教徒的召唤仪式上，他们打算用活人当作祭品献给他们伟大的神，结果，他们跟祭品一个都没跑掉，全都成了腥臭的碎末。”
她声音平静，语气自然，说出的话却无端端让人背脊发凉。
孙二娘递给张青一个眼色，用口型道：“是个硬茬子，怕是瞧出了什么。”
张青以手作刀，在自己脖颈处比量了一下。
孙二娘点头。
……
西门庆庆和张青、孙二娘两人一同进入小酒店，小酒店里坐着的人竟都兴致勃勃转过脸，紧紧盯着张青和孙二娘。
张青和孙二娘愣住了。
西门庆庆；“……”
你们一个个可真不会演戏啊。
西门庆庆挨个给他们瞪了回去。
孙二娘笑嘻嘻招呼道：“让诸位客官久等了，客官要吃些什么？我新蒸了好大的馒头。”
张青则一躬身，从众人中间穿过，回到了灶间。
灶间的帘幔掀起又落下。
西门庆庆收回视线，开口问道：“馒头是什么馅儿的？”
孙二娘：“黄牛肉的呢！”
西门庆庆：“怎么这个时候蒸？也不怕卖不出去？”
孙二娘：“这不恰好就赶上了你们几位嘛，我们这里也有好酒，要不要喝上一些。”
她摸了摸鬓上花，朝西门庆庆施了个媚眼。
西门庆庆：“……”
真是劳烦你对我施展美色了。
西门庆庆笑了笑，“既然是老板娘盛情推荐，那我们就要十坛酒，再来十斤熟牛肉，馒头也都上来吧，今儿个我请大家好好吃上一顿。”
孙二娘乐得眉开眼笑，“哎，我这就为官人准备。”
她的媚眼满场乱飞，还抛给了林冲等人，可惜林冲等人谁也不鸟她。
西门庆庆在孙二娘背后，警告众人，无声开口：“谁敢真吃真喝，那就等死吧！”
她原本是要吓唬他们一下，好让他们别不怕死的真去喝掺了蒙汗药的酒，可她却小瞧了这些大汉的好事儿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