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白将军要是再不回来,她定要一见到那魏国太子,便说一句:白鸟予黑面太子,有去无回!
诶,算了算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她不能明知对方脸黑,还要这么说人家。
教她魏言的译语人先生看赵灵微这会儿头都已经发晕了,便道:“公主,今儿就到这里吧。欲速则不达。老朽,明日再来。”
赵灵微于是连忙让童缨替自己送送先生。
待到屋子里又只是留着她一个人了,她便伸了个懒腰,整理起了那些让她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晕乎乎的魏言情信。
到现在为止,她对于这位魏国太子的了解还少得可怜。
所以,她写给那拓跋子楚的第一封信便连点实质内容都没有。
她生怕自己还没见到人,就完全把棋给下错了。
那样她又见不到对方的人,便也没法为自己辩解,可不就糟糕了吗?
赵灵微按了按她的额角,细数起她现在已经知道的,那些少得可怜的消息。
首先,魏国太子使的那把龙雀天戟,可能就快要有两个她那么长了。
而且魏国太子的年纪虽然不大,力气却是大得很。
据说,他曾经一手握着龙雀天戟,一手拎起个穿着重装铠甲的三百斤大胖子,还一下把人给扔到前面的盾牌阵上,直接就把那盾牌阵给砸塌了。
其次便是……她未来的夫君可能不仅仅是长得丑而已,而且还丑得十分吓人。
那样她可就不能一见到人就被表现出被吓到了的样子。
起码,要看起来不像是被吓到了。
赵灵微边数着这些,便抽出刀来,走到墙边,想要拿刀刻一下她的个子都到哪儿了。
此时沉琴正好端着点心进来。
她看到自家县主的手里拿着刀,要往脑袋上比,活像是那些要耍杂技的胡人。那可真是把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咳咳,我就是想看看,我有多高了。”
赵灵微面上讪讪的,放下刀,招沉琴过来。
她挺直了身板靠在墙上,让让沉琴给她比划好了自己的高度,而后再用刀在白墙上刻了一刀。
“这是一个我。那两个我,就得……”
赵灵微让沉琴搬来桌案,可沉琴站到了桌案上之后显然也还是碰不到两个她那么高的地方。
幸而童缨这时候回来了。她便让童缨蹲下来,让沉琴坐到她的脖子上再站起身来。
“再要高一点。对对,再高一点点。诶,过了,再回来一点。”
就这样,站在远处的赵灵微指挥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好容易才用墨汁在墙上画了两个她的高度,并以此为限,在墙上画出了一把单刃戟刀的模样。
“所以……我未来夫君用的兵器,就是这种尺寸的了。”
三人一起站在距离那面墙不远的地方,抬起头来看。
她们越看越觉得,这高度好像有些夸张了。
赵灵微:“我觉得不太可能。”
她站到了墙边,做出伸手要抓住那把戟刀的动作,并同时看向墙上那戟刀的尖刃处。
“能使得了这种戟刀的人,他得有多高啊……”
赵灵微在心里犯了嘀咕,说道:“那那一定是在诓我。”
对,说的就是你,石汗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商是要种田的国家,牛要用来耕地,国情使然,所以不给吃牛肉。
但是魏国就不一样啦,人家放牧、打猎,可以吃牛牛。
白将军就这么被喂得……不愿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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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胖了整整三圈的白将军终于飞回了神都。
它在皇嗣府的上空盘旋了几圈,而后才累得不行地落在赵灵微的院前。
它其实在早几日的时候就该回来了,却是被魏国太子那每日都给的生牛肉喂得乐不思蜀。如果不是被人赶,就根本不愿意回来了。
白将军那有着竖瞳的眼睛转了一下。
它见自己的主人似是在屋里与人讨论着什么,却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叫一声。
它飞!
诶,好像不是怎么飞得动了。
白将军原是身姿特别轻灵的那种猛禽,这会儿却是胖得都不太愿意飞了,两只脚丫在地上飞快地走了起来。
等到它快要经过门槛的时候,才扇动了两下翅膀,飞进了屋里。
这一下,白鹘闹出的动静总算是引起了赵灵微和身边侍女的注意。
“将军?”
赵灵微的眼睛才瞥到一小团白色,就欣喜地叫出了它的小名。
回来了,她的鸟回来了!
所以她想要在出嫁前就和那位太子殿下鱼雁往来的愿想是已经达成了一小步了吗?
但当赵灵微看清楚已然多日不见的这只鸟,惊喜很快就变成了惊疑。
“童缨?沉琴?”赵灵微唤起了两名侍女的名字,问她们:“你们觉得……这是我的白将军吗?”
对上主人的这种视线,白将军也似乎是有些尴尬。
它慢慢悠悠地走向赵灵微,想要完成自己的送信使命。
但白鹘这么一走起来,就更是能让赵灵微明白它到底胖了多少。
它这会儿走起路来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鸡!
“过来!”震惊之后,赵灵微生气地唤它。
这么简单的指令,白将军自然是听懂了。但它本就不快的脚步却更是摇晃起来。
赵灵微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扑住了她的白鸟。
“你怎么会胖这么多的!”
胖是什么?
鹘听不懂啊!
“都胖成这样了,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咳咳,这就有很多心酸事可以说了。
作为一只有尊严的鹘,白将军在赵灵微的手上扑腾了好一会儿。在一阵鸟飞乱毛飞之后,赵灵微才总算是把它腿上的小信筒给拆了下来。
赵灵微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这番举动也让向她靠过来的童缨与沉琴两人感受到了些许的紧张。
“公主,要不要……奴去把先生请回来?”
童缨担心赵灵微看不懂魏国太子给她写来的信,便如此说道。
赵灵微则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先不用,左右我也得自己先看看。”
于是那张被卷起来放在小信筒里的薄纸便被打开了。
“咚!”
“咚!”
心跳的感觉似乎都直接已经传到了触碰信纸的指尖上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手没有发抖,但……
[你会魏言?]
那是赵灵微自己就能看得懂的几个字。却是让她有些发懵。
就这四个字?
没了?
先前那种紧张的氛围一下就没了。
赵灵微先是给白将军搜了一遍身,又把塞信纸的小桶看了再看。
而后,她干脆还跑去太阳底下,把这张信纸抬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想看看这张纸是不是内有玄机。
但是没有,真的没有!
让我的白鹘跑了这么远一趟,回来时还胖了那么多,就给我带了这四个字?
赵灵微震惊了,世间竟有如此之人?
她可太生气了!
*
赵灵微足足气了一天一夜,而后才开始咬着牙给魏国太子写第二封“飞鹘传书”。
她情真意切地告诉对方自己在房间的墙上画了一把他用的龙雀天戟,思考能够在马上挥动这样一把武器的人,到底是什么身形。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夸字诀。
夸对方可能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要夸得不留痕迹。
同时,她还得稍稍流露出一些女儿家的小心思,让整封信在字里行间中透露出一股若有似无的缱绻。
在这一方面,她的奶奶慈圣皇帝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行家里手。
毕竟,她可是赢过了先皇身边所有女人的女人。
如果说先皇是文治武功皆有,那……慈圣皇帝便是既有媚主之能,又有治世之才。
得了那块鱼符的赵灵微开始抓紧出嫁前的最后时光,频繁入宫,也和慈圣皇帝讨论起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当她把自己已经写好的书信逐字逐句地翻译给慈圣皇帝听,并称这些话似乎过了头的时候,已经很久都不需要讨好夫君的天下女主都哈哈大笑了。
“太和,你当这样的话就已经过头了?”
赵灵微红了脸,嘟哝道:“可不是么……我见都还没见过他呢。他把我的白将军喂成了那样,还回来的时候居然就给了我四个字。”
赵灵微差点就没说:他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又该如何对他说那种话呢。
可慈圣皇帝却道:“话虽不错,但你与那魏国小儿已经有了婚约了。在天下人的眼里,他就是你的夫君了。你期待见到他,又日日夜夜念着他,给他写些情深意切的句子,这怎么就过了呢?”
说罢,慈圣皇帝便直接拉起赵灵微的手。
“太和,跟朕过来。朕给你看看当年我与陛下互通的书信。”
“啊……?”
能够让慈圣皇帝以“陛下”来称呼的,全天下也只会有一人。那便是赵灵微的爷爷,大商的第四任皇帝。
赵灵微被慈圣皇帝一路带到了自己的寝宫。
大商的女主人是一位极爱整洁的人,但赵灵微一进到她的寝宫,便看到了散乱在桌上的那些信。而在信的边上,则还摆放着一个镶有许多宝石的金箱子。
这让赵灵微感到说不出的疑惑。
而她奶奶则直接从桌上拿起一页书信,让她读一读。
赵灵微觉得这样似乎不好,可慈圣皇帝却是笑着看她,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
因而她便恭敬地接过那页书信,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
“今日两度得大内书,不见妻表。三郎忌欲恒死。少时间,忽得儿手书,报娘子患伤风。”
这是……这是她爷爷写给奶奶的信!
她爷爷在家中排名第三,是以……便在信中只以三郎来自称。
而这信中的“儿”,则应当就是爷爷与奶奶生的几个孩子里的一个。
天哪,那时候她的爷爷都已经登基了,却还在给奶奶的信中写出如此话语。一天不见到奶奶写来的信,就要“忌欲恒死”了。
在慈圣皇帝鼓励的目光下,赵灵微又继续念了下去。
“三郎忧心整夜,欲生而复死,且忆妻欲死,不知何计……”
待到赵灵微把那封含着满满情思的信念完,她便听到慈圣皇帝对她说道:
“太和,你得让他爱上你,心里满满的都是你。不论想到什么,他都想告诉你,而不是只做他的小宠,做他的金丝雀,偶尔想起了便逗弄两下。”
“为他生几个孩子?”慈圣皇帝好笑地叹了个口气:“这倒是能把人拴住,但那到底只是下策。”
赵灵微看起来似懂非懂,却还在努力地去想奶奶的这番话。
“奶奶知道这很难,但奶奶得告诉你,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这件事本身便能给人无上愉悦。
“但有一点你得记住,在他这样爱上你之前,你只能装作很爱他。
“你是女子。女子本就势弱,若还先动了心,那可不就完了?”
*
魏国王城,
太子宫。
拓跋子楚正站在简易的沙盘前,复刻着那日他与俞松谋在城前的决战。
其实,他不应该让对方能够有将主力部队撤离的机会的。
但这样的事却是发生了。
他甚至还在部下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命人仔细检查过。
那名大商第一战将的骑兵部队,在进攻前行和撤军时的马蹄印,轨迹是相似的。
那便说明,即便是在经历了一个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阻击之后,他们的部队依旧可以依照军令行事,而不是陷入漫无目的的慌乱逃窜。
拓跋子楚看着当日的地形,并回忆起了那时的每一个细节。
喧哗声也就是在此刻响起的。
“不可!那飞鸟是殿下的!”
拓跋子楚连把面具戴上都顾不得,便立马冲了出去。
只见几名暗哨正在太子宫外用箭矢瞄准着那只看起来已十分慌乱的白鹘。
在地上,还有着两块被箭射碎的砖瓦。
白鹘一见拓跋子楚便像见了恩人一样,冲他飞了过去。
原先还剑拔弩张的侍卫已经将手中箭松了一些了。
但当未有戴着面具的拓跋子楚走出宫殿,并将自己的真容显露在那些宫中暗哨与侍卫们的视线中,其中一人便在震撼之下一个失神松开了手。
见那支威力已然不大的箭便这样直直地冲着白鹘而去,拓跋子楚便向外一个跃步,脚尖点在宫墙上飞身而起,一手将白将军护进怀里,另一手则抓住了那支原本会射中白鹘翅膀的箭。
待到拓跋子楚旋身落地时,他的殿前已然跪下了七八个人。
白将军乖巧、无助且可怜地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的,显然是被吓坏了。
拓跋子楚丢了箭,道:“不过是只鹘而已,也用这样兴师动众?”
那些人全都低着头跪着,却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拓跋子楚:“除了先前开口提醒之人,其余人全去领罚。二十棍。”
说罢,拓跋子楚转身回到殿内,而那些留在殿前之人,则全都心下茫然,想不明白让他们如此尊崇的太子殿下……居然会是这般长相。
殿内,走到窗边榻上的拓跋子楚由先前那抱着白将军的姿势改为了托着它。
可这只鹘却还是傻乎乎地待在它这位新朋友的手上,身子紧紧地挨着对方,仿佛是要寻找到一丝丝的安全感,连拓跋子楚把它放到榻上并解下信筒都不带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