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救你没有意义,那你救我同样没有,我不会背负别人的生命活下去,你忘了吗?”白咲闭上眼睛,沉沉的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了,又或许是因为被这么多事连环冲击,面对死亡,白咲意外的感到坦然和轻松。
如果这是她的结局……也不差吧。
“太宰,”白咲轻轻道,语气柔和,“应该回到那里的人,不是我呀。”
她离开原来的世界,无所依靠,无以为家,再霸占其他人的故乡……实在太厚颜无耻了。
这样就好吧。白咲想。这样就够啦。
温度再一次交换,太宰治如冰一般的手腕逐渐回温,他瞳孔微缩,下一秒,他用力将白咲拉入怀中,两人体温交融,太宰治微弱的声音逸散在空中:“小白才是笨蛋啊……但是,现在就只能赌一赌啦。”
太宰治闭上眼,于黑暗中,拥抱着自己的光沉沉睡去。
————
“………太…………”
“………………咲…………”
“醒醒——”
非常非常刺眼的光芒穿过眼皮,白咲下意识拿手挡住,却措不及防被谁抱住。
她懵逼的:“……哎?”
白咲茫然的抵着这个人的胸膛,头脑一片空白,她试探着:“太…太宰……?”
这个人抱紧了她,他颤抖着:“……我很担心你们啊。阿咲,太宰也是,你们到底去哪里了。?”
“!!!!”白咲瞳孔放大,重新适应光明的眼睛聚焦,她看到了面前红色的发丝,惊喜、茫然、内疚这几种情感相互交织,充斥内心,“织、织田?”
太宰治半死不活的:“喘不过气啦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后退半步,眼眶湿润,他按着两人的头,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说道:“我很担心你们啊……你们平安回来,真的、真的太好了。”
太宰治退开,躺倒在地,懒洋洋道:“数学家们真的超了不起哦织田作!”
在离开横滨之前,和织田作之助最后一通电话里,太宰治这样说道:概率论中有这样一个定义,在一定的条件下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叫不可能事件,也就是说不可能事件会发生的概率为零,就是这种定义,不可能事件概率为零,但概率为零的事件却不一定是不可能事件。
太宰治轻声:“发生了啊,明明概率是零来着。”
那通电话对织田作之助来说实在太过久远,他茫然的看着太宰治。
“……抱歉,让你担心了。”白咲道,“明明我没想让你这么伤心的。”
“……阿咲,”织田作之助郑重道,“你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家人,无论是以什么方式离开,我都是无法接受的,你到底……去哪里了?”
白咲张口:“我——”
“啊有了有了!名侦探大人说过在这里可以找到人吧~”江户川乱步得意又骄傲的叉腰,“名侦探大人是不会出错的!”
“阿白!太宰!”国木田大步跨过来,“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到底去哪里了!一年多没有消息,要不是乱步先生说你们还活着,侦探社都以为你们——哎!????啊那个、那个阿白!我不是在骂你你不要哭啊!!”
白咲低下头擦干眼泪:“不,没什么,我只是、只是,能活着看见你们,真的太好了。”
“你再说什么傻话……”国木田沉默了一下,他半跪下来,低沉道,“抱歉,我还说大话,说什么一定会解决这次事件……结果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那不是国木田前辈的错啊。”白咲看向自己的手,那里还残存着冰冷的温度。
白咲突然想起什么:“太宰,你做了什么?!”
她明明已经将存证还给了太宰治但是——
太宰治只是微笑着:“是新生哦。”
人类的存在是以羁绊缔结——
而白咲所接下的羁绊,成为了她存在于世的锁链。
这就是人类……啊。
“赌赢了啊。”太宰治这么想道。
第56章
在很普通的一天,横滨失踪了两个人。
这实在太正常了。
在横滨这个地方,盘踞在这里的黑手党的爪牙可以伸到任何一个地方,火拼与械斗随时都可能发生,在鲜血和死亡面前,失踪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作为前黑手党的织田作之助对这种事再清楚不过,他还在港口黑手党工作的时候,就常常处理这种事情。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意识到失踪的是谁。
他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太宰治还是白咲都没有经常和他联系的习惯,一两个月见不到也是常事,所以织田作之助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就和以前所有日子一样,在lupin等待太宰治,在咖喱店等待白咲。
他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直到有一天,年幼的女孩子咲乐拉住了他的裤脚。
“怎么了咲乐?”织田作之助停下写作的手,弯腰抱起咲乐,耐心的哄道,“有什么事情吗?”
咲乐举起手中的小链子,一脸‘夸夸我’的表情:“看!这是我给阿咲姐姐做的生日礼物!”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仔细打量着小链子。链子上的吊坠五花八门,有幼稚的卡通人物,也有精致的钻石吊坠,这两个看上去不太搭,但由于色彩搭配得不错,看着也能夸一句可爱,只是其中还有不少玻璃珠和贝壳,所以不需要问白咲,织田作之助也知道白咲绝不会戴上这种随时会暴露位置的首饰。
但这是小朋友的好意,白咲也不会跟咲乐直说她用不上。所以织田作之助道:“咲乐真是好孩子,阿咲也一定会喜欢的。”
咲乐羞涩的笑着,她用小手捂住脸,很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阿咲姐姐啊?我想把这个礼物亲手送给她。”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揉揉咲乐的头,笑着问道:“你怎么突然想给阿咲姐姐送礼物?”
“是生日礼物!”咲乐认真严肃的纠正他,然后她低头摆弄着项链,小声道,“之前阿咲姐姐带我们去游乐园……我觉得阿咲姐姐其实很喜欢热热闹闹的!那个时候阿咲姐姐好像很羡慕我们几个……但是她总是一个人,又不常来找织田作玩,所以,我就想,我们可以给她过一个生日呀,这样阿咲姐姐就不是一个人了。”
织田作之助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他不知道白咲的生日。
尽管他们相识两年,但白咲并没有说过她的生日是在哪一天,也没有类似庆祝生日的举动,织田作之助又向来对这些不太关注,也就没有主动问过这件事。
只有一天的话。织田作之助心底柔软的想,哪怕费尽千辛万苦也只能有一天时间,那么这一天用来过个生日也不错吧。
织田作之助转身将笔收好,他蹲下来摸了摸咲乐的头:“你知道阿咲姐姐的生日吗?”
咲乐的眼睛湿漉漉的,她摇摇头,充满期待的问:“但是织田作一定知道吧!”
“我不知道,”织田作之助诚实的回答道,“但是咲乐说得对,大家可以在一起过一个生日,热热闹闹的,阿咲一定会高兴的。”
他穿起风衣,嘱咐道:“要好好待在家里哦,我出去一趟。”
织田作之助听太宰治说过,他在武装侦探社工作,而阿咲是他的同事的话,那应该去武装侦探社就可以找到了。
“啊。”织田作之助顿住,他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没有跟阿咲说过我和太宰的关系。”
……阿咲会生气吗?
哄女孩子的话……买个蛋糕?还是买花?
他一路思考着,然后停在侦探社的门前。
“啊,名侦探大人就说吧!等下会有客人上门!”门内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然后很快,门从里面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系着小辫子的金发青年,他扶了扶眼镜,侧身邀请道:“如果有委托的话,就请进来吧。”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他巡视了一圈,礼貌的问道:“我找人,请问白咲在这里工作吗?”
他并没有在办公室发现白咲的影子,由于普通工作也会有值班请假的工作时间变化,织田作之助不太确定白咲是换了一份工作,还是今天没有来上班。
“——你是白咲的?”一个女声插进了对话,织田作之助望过去,是一位头戴金色蝴蝶发誓的短发女性,她皱眉说道,“朋友?还是……”
最开始的自称名侦探的人说道:“是阿白的朋友哦,看样子还不知道呢。”
织田作之助有了不好的预感,求解似的望向面前的两个人。
国木田独步只是沉默,他旁边的女性则是垂下眼睛。
“……请问阿咲到底……?”
织田作之助内心闪过诸多猜测,他问道:“是生病了还是?”
国木田微微低下头,如同哀悼一般的说道:“阿白她失踪了。”
失踪!?织田作之助还未消化完这两个字的意思,国木田紧接着道:“你作为她的朋友,应该知道她被悬赏这件事吧?”
织田作之助艰难道:“……悬赏被撤下了吗?”
短发女性与谢野晶子低声道:“没错。”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与谢野顿了一下,报出他们推测的日期。
那一天实在太平凡了,甚至连追杀过来的人都没有,白咲笑着和与谢野约好第二天一起吃蛋糕,轻轻松松的走出了侦探社的大门。
太宰治也是,一如既往的哼着歌离开侦探社,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什么——江户川乱步倒是有察觉到些许,但即便是乱步,也只是推测出白咲会短暂离开侦探社几天。
白咲一天没出现,国木田有些担心,但是也没有往失踪方面想,至于太宰治,这货一天不出现实在太正常了。
然后紧接着两天、三天——
直到国木田独步在和花袋通话的时候,田山花袋无意识的说了一句话:“你们是不是已经解决了悬赏的事情了?”
国木田独步楞了一下:“什么?”
田山花袋察觉到不对劲:“网站的悬赏已经撤下了啊——不是你们解决的吗?!”
“……当然不是啊!!”国木田独步几乎立刻把白咲失踪和悬赏撤下两件事联系了起来,“悬赏是什么时候被撤下的?!”
花袋严肃道:“我正在查——”
——那个日期,正是侦探社众人最后一次看到白咲的日子。
国木田无意识的扣紧桌子:“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宰那家伙也是……!”
侦探社两名成员陷入失踪状态,社长福泽谕吉下了紧急命令,调动全城监控,甚至连乱步先生也一句话都没说的加入搜寻工作。
然而他们也只是找到了白咲最后出现的地点而已。
此后白咲和太宰治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就连江户川乱步也得不出答案。
国木田独步道:“你是阿白的朋友的话……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没有。织田作之助混混沌沌的想,他不知道白咲去了哪里。
最后一次和白咲见面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那个莫名的拥抱……阿咲是预知到了什么……?不!阿咲绝不是这样悄无声息离开的人!
他浑浑噩噩的告别侦探社的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初白咲租下的仓库。
里面的东西稀稀拉拉、很随意的摆放着。
织田作之助一件一件的摸过去,摸到红酒盒时,他似有所感。
红酒盒被打开。
织田作之助找到了“遗书”。
白咲亲手写下的遗书。
他跌跌撞撞的扶住一边的箱子,箱子猛烈晃动一下,红酒跌落在地,酒香传遍仓库。
织田撑着浸湿的地面,如绝境的野兽一般嘶吼着。
MIMIC也好——
两年后的现在也好——
人类为什么总是这样迎来悲剧啊?!
红酒沾湿他的衣服,就算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回到家的时候气味也依然没有丝毫减少。
咲乐不满的看着他:“织田作是坏蛋!明明说好要去找阿咲姐姐的!大家还要一起庆祝生日啊!”
“……抱歉咲乐。”织田作之助蹲下来,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阿咲……她很忙。”
咲乐懂事的说道:“那、那好吧!织田作一定要把我的礼物送过去哦!生日聚会就等下一次,阿咲姐姐不忙的时候再说吧。”
“……啊,一定。”
织田作之助摸着她的头,轻轻道:“去睡吧。”
咲乐说了晚安,然后嘱咐道:“织田作也要好好洗澡!臭死啦!”
他回到房间,用手撑着额头,好半天,他摸出手机,不知道是怀揣着希望还是绝望的拨通了电话:“——嘟嘟嘟,该用户不在服务区——”
打不通太宰治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