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忙起来就昏天暗地的,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这一点宿怀安说过很多次了,每回谢妙都是嘴上嗯嗯嗯的答应, 实际上全当耳旁风, 想到这里宿怀安便很是恼怒, 如果不是谢妙昏迷不醒, 他绝对是要严厉批评的!
谢妙这一昏迷,可吓到了不少人, 她醒过来之后发现病房里挤满了人,从两位老爷子到爸爸妈妈,再到邬倩倩庄雪体委,反正亲朋好友全来了,导致本来很宽敞的病房看起来都拥挤了不少。
谢妙哈哈笑了两声,已经二十九岁的她成熟了不少,性格却还是那么个性格:“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都吹来了?诶?我怎么在医院?”
两位老爷子满脸都是笑, 弄得谢妙忍不住想,自己都住院了,爷爷跟外公居然还笑得出来?太残忍、太无情了吧?!
结果谢妈妈告诉她:“妙妙,你要当妈妈了。”
谢妙第一时间是朝宿怀安看过去,他表情很平静, 看不太出来是高兴还是失望,其实两人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要小孩,两边长辈都挺着急的,谢妙自己对孩子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宿怀安则是不想要,两人达成共识,至少三十岁之前不要,但有的时候吧,就你懂的,干柴烈火,虽然他都做了措施,但不管什么措施都不能说百分百避孕。
宿怀安走到谢妙身边,摸了摸她的脸,“我很高兴。”
是吗?
她怎么不觉得
两位老爷子是真的高兴,她才怀孕一个月,平时又身强体壮,要不是这回累狠了也不至于晕倒,俩老爷子还不知道是孙子还是孙女,已经开始商量给孩子弄基金会的事儿了,又把名下许多房产改到谢妙名下,谢妙万万没想到怀孕还能赚房子呢?
她是所有朋友里最早结婚,也是最早怀孕的一个,所以这个还在谢妙肚子里的小朋友,遭受到了来自所有叔叔阿姨的一致欢迎。
一直到晚上谢妙才有功夫跟宿怀安说悄悄话,她因为之前太累了,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看情况再出院,下午的时候,队里的同事跟已经被调走的陈队,还有局长也过来探望了她,谢妙跟个交际花一样躺在床上跟这个聊跟那个侃,精神奕奕,晚上才消停。
她问宿怀安是不是不高兴,宿怀安却很平静地回答:“没有不高兴。”
说是这么说,但谢妙觉得他绝对高兴不到哪里去。
她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结婚多年仍然跟新婚时一样黏糊,“放心,我爱你永远胜过爱别人。”
他也不再是那个贪婪到希望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少年,人活在世上,有家人跟朋友,有这么多的爱,怎么舍得让她舍弃?所以宿怀安近年来最爱听的一句话便是她最爱他,别人都越不过他去。
肚子里的小芽芽开始茁壮成长,到了后期,谢妙已经不再参与抓捕行动,就算她想去,队里其他人也不敢让她去啊,每回谢妙一有什么危险操作,大家都立刻联系宿怀安,只有他制得住,旁人说话她根本听不进去。
虽然谢妙怀孕了,但从外表其实看不大出来,她的身体经过系统改造,又有谢爸爸的爱心孕妇餐,整个人养得是珠圆玉润,白里透红,气色极好,直到六个月之后,肚子才肉眼可见的大起来。怀孕让谢妙意识到了做母亲是多么伟大的行为,饶是她再怎么被上天眷顾,腿也会抽筋,也会频繁想要去厕所,这些孕妇身上常出现的问题她都有。
因为不知道谢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所以大家买礼物的时候都是买两份,谢妙好奇地问苏醒后就变得格外佛系的系统:“五宝,你能测出我的肚子里的娃是男是女吗?”
系统回答道:【当然可以。】
但谢妙想想还是不要了,反正男孩女孩都一样,她才不像谢爷爷谢奶奶那样只喜欢男孩子呢!
晚上睡觉,她就在系统时间里学习育儿经验,学得头晕脑胀,觉得养小孩真是不容易,比上学难多了,要担心他的身体健康,要担心他的心理健康,还要操心他跟其他孩子比会不会输在起跑线上……
八个月的时候谢妙请了产假,肚子从一开始的平坦到现在跟吹气球一样大起来,日常活动都有点艰难,宿怀安也请了产假,他每天都陪着,常常在谢妙看不到的地方皱着眉头。
她怀的是双胞胎。
女人生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在这之前宿怀安不知道,但谢妙怀孕后他搜集了方方面面的资料,心里不停打鼓,就怕她疼。
离预产期还剩半个月,谢妙就住进了医院的单人病房,首都医院的妇产科主任亲自负责她,其他人都紧张的要死,在这种环境下,谢妙反倒淡然多了,生孩子而已,她又不是没尝试过,当初能跟爸爸妈妈解开心结,也有她体验了分娩之痛的原因在里头,而且现在还有无痛分娩,她是真的不怎么担心。
某天早上她吃过早饭,宿怀安□□书给她听,谢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腿间流了下来,她冷静道:“我可能要生了。”
直接把宿怀安手上的书给吓掉了!
整个病房的人都因为她这句话开始沸腾,跟没头苍蝇样到处乱窜,在医生的建议下,宿怀安扶着谢妙在病房外面慢慢走动,谢爸爸听说了,火速将他熬了一夜的老母鸡汤装到保温壶里送来!
宿怀安看似平静,实则紧张到手背都泛着青筋,谢妙拍拍他的胳膊:“别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陪着她,两人绕着妇产科走了几圈,迎面碰上一对衣着华丽的母女,年轻的那个谢妙不认识,但是年长的那位可太熟悉了——应该是很久不见的婆婆。
上回见面是去年过年,不过没多久就被老爷子眼不见心不烦地给撵走了。
宿太太也没想到会遇上他们,宿怀安破天荒的没有无视她,而是朝她微微点了下头,这才搀扶着谢妙慢慢走开,宿夫人站在原地,突然就愣住了。
原来儿媳妇怀孕了……她都不知道。
她是陪女儿杜婵娟来的,三年前杜婵娟跟一个富二代结了婚,婚后过不下去,两边都是不安分的,彼此纠缠,前不久杜婵娟刚被诊断出怀孕,但这个孩子杜婵娟不想要,宿太太今天来也是为了陪她做手术,这么丢人的事儿她生怕老爷子知道,一直瞒着不敢说。
走远的谢妙戳了戳宿怀安:“今天很有礼貌哦。”
一开始宿太太看不上谢妙,时间一长她也算明白了,管她看不看得上,没人在意,反倒是跟谢妙交好才有好处,因此这几年来婆媳两个关系虽然生疏,但至少见了面都会给彼此面子。宿怀安却不然,他对他父母永远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嗯。”他应了一声,手掌轻轻覆在谢妙鼓起的肚子上,“因为觉得做母亲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至少在把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怀孕的那十个月,是男人无法想象,也无法体会的。”
如果不是妻子怀孕,他也不会意识到。
所以以后即便还是不能亲近,他也不会像过去一样给宿太太没脸。
谢妙笑着笑着就要生了,尖叫一声,宿怀安打横把她抱起来就往病房冲,一边冲一边喊医生,杜婵娟望着他那副紧张样儿,跟平时高冷优雅的哥哥判若两人,心中也不由得生出羡慕来,人家结婚比她更早更久,仍然彼此相爱,她却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肚子里这个孩子。
谢妙一边生孩子还一边跟系统聊天:“五宝,你说我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系统慢悠悠地回答:【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除却那些个不管多么不合适都要选择顺产的傻蛋外,无痛分娩不香吗?】
谢妙:“……那你当初还让我感受生孩子的痛苦?”
系统立刻开始装死不出声。
怀孕将近十个月,轻轻松松卸了货,谢妙原本还以为根据自己那比常人敏感数倍的痛觉体质估计要受罪,没想到真的还蛮轻松的,眼看肚子扁了下去她还有点不适应,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时浑身清爽,一只小手还被人温柔握着。
宿怀安凝视着她:“醒了?”
她眨眨眼:“我娃呢?”
“在隔壁。”宿怀安回答。“其他人陪着。”
谢妙望着他,突然笑了:“你怎么都不刮胡子。”
不管什么时候都衣着整齐的宿怀安,此时此刻胡子拉碴,谢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第134章 番外2
邬姥姥年纪大了, 被邬倩倩接到首都享了几年清福后,含笑而终。
才刚刚四岁的双胞胎并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总是抱着他们给他们糖吃的太姥姥怎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话语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谢妙弯腰抱起来一个,摸了摸他的脸, 告诉他们太姥姥只是年纪大了,以后要去天上享福了。
小朋友嫩唧唧地问:“那我也可以去天上享福吗?”
邬姥姥是无病无痛走的,她年轻时吃了太多苦,又有眼疾, 日子好过了之后每日也乐呵呵的, 从不抱怨人生煎熬, 到老了也说生老病死, 人之常情,不希望邬妈妈跟邬倩倩为自己难过, 但人真的没了,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小朋友的稚言稚语让屋子里的大人们有些哭笑不得,邬妈妈走过来摸摸小脑袋瓜:“那得等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了,我们最终都是要去天上享福的。”
“哎呀。”被谢妙抱在怀里的小朋友很爱妈妈身上的味道,在她颈窝蹭了蹭,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那只好让太姥姥先去了。”
地上那个羡慕地抱着谢妙的小腿, 也想要妈妈抱抱,谢妙把怀里这个放下去,抱起另一个,她是个非常公平的妈妈,从来不会说偏心兄弟俩中的哪一个。
弟弟的性格更加敏感一些, 他可能比哥哥更能意识到“死亡”是什么东西,所以被谢妙抱起来后,他就趴在谢妙肩头一声不吭,不像哥哥,跟个小牛犊子一样,横冲直撞,不懂悲伤。
邬姥姥去世前最后的心愿,就是能魂归故土。
即便那片故土并没有给她和她的女儿带来多少美好的回忆,但她仍然想要回去。
邬妈妈邬倩倩便带了邬姥姥的骨灰,请了假准备回老家,谢爸爸谢妈妈也想跟着去,但最终还是由谢妙一家陪着,尤其是双胞胎,邬姥姥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他们两个,兄弟俩调皮捣蛋怕挨揍时,邬姥姥作为年纪辈分都最大的长辈,常常是他们的避风港。
几十年没有回来的邬妈妈一家子一回村子里便引起了巨大关注,邬倩倩开着车带着邬妈妈跟邬姥姥的骨灰,后面一家四口是宿怀安开车,两个小的老老实实坐在安全座椅上,村民们都很好奇这车子最终会去谁家,因为一看,这车就很值钱啊!
难道是他们村有人家发财了?
直到那两辆车子停在村里一个废弃的泥屋前头,大家才面面相觑,心说这屋子已经几十年没人住了,是村子里最破的房子没有之一,其他人家都盖起了楼,就这么一个泥屋,里头之前住的是谁家来着……年轻一辈的兴许不记得,但年纪稍长的都还有些印象,这不是邬秀娟家吗?
说起邬秀娟,常常是农村人家茶余饭后的闲谈对象,她是村子里当初成绩最好的人,只可惜啊,不知道叫什么人给糟蹋了,之后又闹得那样大,村里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她爹又早死,她就把她那个瞎眼的娘带了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紧接着从车子上下来的人也让村民们大跌眼镜,如果不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许多人都不敢相认。
这是邬秀娟?!
那穿着一身合体连衣裙,烫着精致卷发,一看就是城里人的中年女人,是邬秀娟?
跟在她后面下来的是个年轻女人,身着黑色的职业套装,看起来非常有精英气质,身上有股子锐气,让人不敢直视,村里人不认识。
后面那辆车则是颜值极高的一家四口,两个小孩子分别被抱出来,邬妈妈掏出钥匙,家门上的锁已经上了锈,她没想过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
吱呀一声,门开了,低矮的土墙根本遮挡不住院子里的荒败,丛生的杂草、破旧的门窗,都是被邬妈妈以为已经遗忘,其实记得无比清楚的东西。
这里肯定是不能住人的,她们也没想过要在这儿住一晚,就算她们能忍,双胞胎还小呢,哪里舍得?
哥哥扑过去抱住邬倩倩的腿:“干妈!有、有蝴蝶!”
邬倩倩对老家没什么印象,但现在生活条件上去了,想想过去妈妈跟姥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她怎么能不心疼?泪盈于眶间,听见小朋友清脆的声音,她眨去泪花,蹲下来:“是啊,有蝴蝶,干妈给你弄个捕捉网,你去跟弟弟捉蝴蝶好不好?”
小朋友欢呼一声,跑过去找弟弟,顺便给了妈妈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儿,意思是你看我顺利完成任务了!没有让干妈跟干姥姥难过!
高智商夫妻俩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不笨,又被家里人宠的不行,天真又可爱,以至于并不喜欢熊孩子的谢妙都觉得自己生了两个小天使。
小朋友们玩儿去了,邬妈妈跟邬倩倩则是去找村长,谢妙跟宿怀安在院子里看孩子,过没多会她们娘俩回来,村里对她们还算照顾,邬姥姥的丧事是要办的,村长说会帮她们联系,邬妈妈对村里人的态度很冷淡,毕竟对她而言,村子里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流言蜚语与羞辱。
仿佛当初,是她的错一样。
晚上是去镇上一家快捷宾馆睡的,第二天过来,葬礼已经弄得像模像样,她们也不收礼金,不摆丧宴,只希望来的人能给邬姥姥上柱香,下葬的时候有同姓的男人帮忙入土——这是邬姥姥的心愿。
按照规矩披麻戴孝,两个小朋友身上也裹满了白布,人多,谢妙怕他们跑丢了,跟宿怀安一人牵着一个。
送葬的时候村里人都站在路边看,这也是农村常见的景象之一,谢妙作为干孙女跟着送葬队伍,眼角余光,她瞥见一个略微伛偻着腰的中年男人,似乎很想看,又不大敢看,因此把自己藏在人群后面,而对方看的人……谢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是打头的邬妈妈。
她心里突然产生出一个奇妙的想法:“五宝,你之前不是说你升级了吗?现在到了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系统幽幽道:【升级了是不假,多出了侦查功能也不假,可是你的积分还够吗?】
局里有很多陈年旧案,一些案子已经无迹可寻,谢妙天天死命努力,就是为了赚积分启用系统的侦查功能,为那些枉死的受害者讨公道,为活着的人寻找正义,所以……曾经是个积分大户的她,确确实实已经是穷的叮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