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们家先生跟太太,呃,不住在一起,而且一个在首都,一个在国外,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法赶过来……谢妙同学是我们家少爷唯一的朋友,我跟着少爷好多年了,从来没看到他像这段时间这样这么开心过。”
开心吗?
谢妙歪着脑袋回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宿怀安那张万年不变的脸有什么开心跟不开心的区别。“可是我们昨天才吵了一架……”
算是吵架吗?反正闹得不欢而散就是了,谢妙其实很怀疑宿怀安到底愿不愿意看到自己,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表白被拒,正一个人默默调整心态,结果家里人把表白对象给请了过来开导自己,谢妙觉得,如果是她,她非但不会高兴,反而想要打爆那个多管闲事的人的狗头。
她悄咪咪看了眼司机大叔的头顶。这个年纪发量还能如此浓密,真是了不得,抗揍能力应该很强吧?
到了水榭华庭,不管是第几次,看着这一片豪华奢侈的别墅,想想这里惊人的房价,谢妙不由得悲从中来:“五宝,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也不求黄金屋了,能给我整个水榭华庭的大别野住住吗?”
系统:……
虽然靠着成绩拿了几次奖学金,可那点钱加在一起都不配买一平米水榭华庭,书里根本没有黄金屋,因为房价实在是涨得太快了!
到了宿怀安家,门开了,司机却没进去,谢妙站在门里回头:“……叔叔你不进来吗?”
“是这样的。”司机说,“少爷喜欢安静,所以平时打扫跟做饭都会选择少爷不在的时候,我跟管家还有厨师他们住在那儿。”
他指了指对面那栋别墅。
谢妙:!!!
她脸上的悲愤几乎掩饰不住!
人跟人之间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她好想问问宿怀安家里还缺司机吗?厨师也行啊,她爸爸是大厨,能顺便给分配个水榭华庭的别墅住住吗?
【宿主,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谢妙:“我不要当大丈夫,我想当富婆。”
系统:【你还真是有出息。】
司机告诉谢妙宿怀安住在二楼,等谢妙一进去,他火速把大门关上,这门没有主人的指令是打不开的,从昨天晚上少爷回去之后就不正常,从来不睡懒觉的人,连吃饭喝水洗漱都定时定点的人,居然早上没有起来,他在外面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又不敢去叫,大家也算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哪能不担心呢?但谁也不敢上二楼去,还司机灵机一动,想起昨天那个女孩子,少爷就是送了那小姑娘回家之后变了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他一边跟管家联络确定少爷的状况,一边开车到学校外面等待。
谢妙同学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听他求助,二话不说就乐意来帮忙了!
此时此刻,善良的谢妙同学感觉脚底有无数双手抓着她不让她前进,水榭华庭的别墅从外表看相差不大,但里头的装饰却天差地别,跟格外空旷的薛燃家比,宿怀安家显然设施要完善得多,但这种完善并不能给人一种很舒服很温馨的感觉,反而比薛燃家更像样板房——不不不,与其说像样板房,更像那种高级病房。
放眼望去,几乎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窗明几净,比薛燃的课本都干净。
置身其中,总感觉很难受。
【从审美角度来讲,这里的布置缺乏人性化,冷色调元素过多,很容易令人心情不快。】
尤其是对谢妙这种喜欢粉红色喜欢洋娃娃还喜欢花里胡哨的人来说,那真是难受到不想再看第二眼。
得是什么样的强迫症、洁癖,才能在这样的环境生活啊?
客厅里果然很安静,安静地好像没有人一样,谢妙从楼梯往上走,每一扇房门都关着,也分不清哪一间才是主卧。
司机说过,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就是少爷的卧室,谢妙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
果不其然,又是极简黑白风。
【宿怀安是个高智商的天才,自制力极强,自律、冷静、理智,但这样的人也有缺点,因为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埋藏起来,然而这些负面情绪并没有被消除,所以一旦发生什么刺激到他的事,就会成为导火索,很容易令他情绪失控。一个人压抑久了,精神世界就会崩塌。】
谢妙:“你是不是想说他是神经病?”
【如果过度的克制,严重的强迫症与洁癖算的话。】
谢妙:“可是在学校完全看不出来啊!”
【这不是更可怕吗?他把真正的自己完美隐藏了。】
谢妙被系统说得细思恐极:“五宝,你能不能不要吓唬我?”
房间里连窗帘都没有拉开,所以略微有些暗,但谢妙仍然可以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他坐姿端正,两手平放在膝盖上直视前方,谢妙轻轻敲敲门:“……宿怀安?”
那个一直在发呆的人慢慢扭过头,谢妙看到那张盛世美颜,内心一万种死法瞬间消失,“你没事吧?你怎么没去学校啊?”
宿怀安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表情是谢妙从没看到的,几乎是带着孩子气的茫然:“我不想去。”
“为什么?”
“不想看到你。”
谢妙:“你这么说可就伤人了啊。”
宿怀安望着她:“你来做什么?”
“你没去学校我很担心,所以我就来啦。”
系统默默道:【你明明是被人家司机请来的,不要抹去别人的功劳好不好。】
“你懂什么,我这么说表明我是主动来的,要是司机请我来的,那不就说明我一点也不关心他吗?那他万一又不高兴怎么办?”
系统:……
居然很有道理,这家伙的情商突然谜之增长了!
“你怎么坐在这儿啊,吃饭了吗?你怎么还穿着睡衣?我帮你把窗帘拉开吧?我跟你说,今天天气超级棒!一大早起来就看见太阳了!虽然有点热,不过也到了穿裙子的季节啦!”谢妙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刷的一声把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宿怀安不由得微微闭上眼睛。
她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跟格子百褶裙,裙长到膝盖,脚上是一双绣了小猫的白袜子,显得青春又朝气,活力四射。
宿怀安静静地看着她,谢妙走到他身前,朝他伸出手:“出去走走吧,别总是待在房间里,外面可好玩儿了。”
他不回应,她就一直伸着手,好久好久之后,宿怀安才把自己的手搭上去。谢妙用力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本来想松开,但他却反握住她的小手,她只好把他牵下楼,客厅那一片雪白看得谢妙眼睛疼,忍不住抱怨:“你这是什么品位,当自己住样板房吗?我喜欢粉红色或者粉蓝色的墙,你可以养点绿植嘛,学校门口有人卖多肉,到时候我买一个送给你,最便宜的也要五块钱!”
她小嘴儿叭叭个没完,宿怀安也很温顺地听她说,两人在客厅沙发坐下来,谢妙有点发愁,该说的都说了,之后该怎么办呢?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要当知心大姐姐了,她真的好难!
“你怎么不去学校啊。”
最终,她选择蹲在宿怀安身前,手肘搭着膝盖捧着脸:“是因为我昨天让你不高兴了吗?”
宿怀安还是不说话,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温柔极了。
让谢妙觉得,她好像把这个人拽回了有着烟火气的人间。
“没有。”他轻声回答,“你没有让我不高兴。”
他想了想,才说:“我想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再去学校。”
然后到了学校,看起来又是那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谢妙看着他,“……可怜的孩子,你是不是打小就这样啊?没有自己的脾气?”
就算生气、难过、失望,也不会表现出来,一直压抑一直克制,连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
还不如薛燃呢,人家薛燃抽烟喝酒打架泡吧,但人家只是迷茫了些,也不像宿怀安这样,感觉都要憋出心理疾病来了。
宿怀安温和地望着她。
“走吧!”
谢妙站起来,气势如虹的说!
她先把宿怀安从沙发上拽起来,看了下时间:“给你十分钟换衣服,带你出去吃饭去不去?我请客!”
生怕宿怀安不信,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aa,也不让你掏钱!我请客!至少请你吃五十以内的套餐!”
宿怀安被她赶上楼换衣服,没用五分钟就下来了,衬衫扣到最上面,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谢妙皱着眉看了他几眼,又绕着他转几圈,然后突然踮起脚尖!伸出手揉他的脑袋!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势,哪怕顶着一头乱发,也照样可爱又帅气。
宿怀安被揉乱了头也没生气,很好脾气地看着谢妙,谢妙又去解他的衣服,衬衫解开两个扣子,两边袖扣也都解开往上卷了两圈,然后她退后几步打量他,点头满意:“嗯嗯,这样顺眼多了!”
不就是压力多?情绪大,没地方释放?小问题,妙姐都能为你解决。
等解决完了他们再来讨论表白跟恋爱的问题,否则谢妙觉得,这人会用那副很理智的表情听自己说,良好的教养让他不会对女孩子,尤其是喜欢的女孩子生气,可被拒绝的挫败、失落、无助、难过,也许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人流眼泪的,永远是一件最莫名其妙、最无所谓的小事。
也许是钥匙丢了,也许是刚买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也许是奶茶店的店员忘记放珍珠——一个人到了极限的时候,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嚎啕大哭。
听她说带他出去吃饭,宿怀安下意识要叫司机,却被谢妙拉住了手拒绝,“带你坐公交。”
水榭华庭离公交站也不远,谢妙撑起自己的小花太阳伞,宿怀安绅士地接过去,这大中午的过了下班放学高峰期,车上人虽然还很多,但并没有挤得跟罐头一样。
两人换乘两班公交,到了步行街。
谢妙请客了,不仅请客了,还请了海底捞。
众所周知海底捞的价格比一般火锅还要贵,谢妙心痛地捂着自己的手机余额不想再看第二眼,宿怀安生平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人声鼎沸,他连海底捞都不会吃,也不会自己调蘸料,看到有服务生过来表演甩面的时候更是微微睁大了黑曜石般的眼睛,很担心那面会甩到谢妙脑袋上。
谢妙教他怎么涮毛肚跟嫩豆腐,烫好的娃娃菜要第一时间捞起来,甚至可以直接下手抓着生菜吃,谢妙爱吃辣,宿怀安却口味清淡,谢妙把自己油碟里的肉夹给他,认真地说:“我估计这一顿得两百多,所以你一定要尝试一下,有时候你不是不能吃辣,是你不习惯,尝试一下嘛。”
宿怀安乖乖吃了,随后俊美的面皮迅速染上鲜红,谢妙差点儿笑出猪叫,连忙把自己的可乐给他:“快快快。”
他一气灌了大半杯,仍旧没能抑制住那可怕的辣味,虽然很不雅,也只能微微张着嘴快速喘气。
谢妙觉得这样的宿怀安看起来可爱多了。
这下宿怀安是再不肯吃辣了,主要谢妙无辣不欢,她能经受的辣度,一般川渝人都望尘莫及。
海底捞没吃完呢,就到了第一节 课时间,眼见宿怀安没来上课,连谢妙也不在,每个进班的老师都忍不住问这俩人去哪儿了,等回办公室又问汪老师,汪老师下午没一班的课,一听说谢妙也没来,登时脸就绿了,打谢妙电话。
谢妙正在埋头苦吃,她一点也不担心会变胖,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宿怀安看到来电显示,正想说什么,就见谢妙啪的一下给摁了。
汪老师又打来几个,她都不接。
宿怀安望着她。
少女笑靥如花:“没关系,适当的叛逆有助于身心健康。”
吃完海底捞,她又带他去电玩城,因为是上学上班的日子,里面人并不多,谢妙许久没来玩了,发现自己还是蛮想念的。两个人在投篮机里那里比试,慢慢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对着他俩拍视频,玩得满身大汗后,谢妙又请宿怀安吃了一支冰淇淋,这回不是半价,而没要他还钱。
一整个下午,宿怀安彻底体验了一番曾经的谢妙是如何混日子的,甚至于她还理直气壮地领了一张跆拳道班的宣传单,上面说可以免费上两节课,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要报名,结果反正也没事,谢妙就拉着宿怀安去了,人家男老师问新来的听课的人里有没有武术基础的可以切磋一下,宿怀安一个没拽住,谢妙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奔了出去。
三分钟过后,跆拳道老师倒在地上双眼放空怀疑人生,谢妙趁机拉住宿怀安溜走,顺便告诉对方:“我学近身格斗的。”
走到大街上,谢妙无法无天的大笑起来。
调皮捣蛋,闯祸惹麻烦,向来是她的最爱。
她还把之前自己的杀马特非主流照片给宿怀安看,问他:“有没有怀疑起自己的眼光?”
不等宿怀安回答,她便说道:“谁没有个过不去的时候啊,有人拉一把,就过去了,没人拉,也许自己能想明白,也许自己也会跟着掉进去,但归根结底自己的人生是自己的,想要什么东西,总得自己去争取,等着天上掉馅饼可不行。”
她戳戳宿怀安的胸口,歪着脑袋:“虽然我昨天拒绝了你,但谁知道以后呢?难道你就这样放弃啦?那这种喜欢我可不要,我喜欢那种追妻火葬场的剧情。”
她把戳他的那根手指竖起来对准他晃了晃:“而且,未满十八周岁之前不谈恋爱,我可是个遵守校规的好孩子,新世纪的好少女,万千青少年的学习对象。”
宿怀安被她给逗笑了,眸光分外温柔:“满十八周岁之后呢?”
“那就得看你表现了。”谢妙摊手,“老话怎么说来着,男追女隔层山,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就凭一句我喜欢你,我就得从了吧?没有这个道理不是?所以你要注重自己的身心健康,同时还要维持住优异的成绩,优秀的人都只跟优秀的人玩儿。”
她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空头支票先开了,十八周岁之后什么样那得十八周岁之后再说,离高三毕业还有一年多呢,她不信自己这一年多完成不了拯救宿怀安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