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琛注意到她的长睫微微颤起来,想是害羞又害怕。
他转过身,打开浴室门,见着外面练舞室的门关着。
“应该是走了。”
顾湄松了口气,却又听到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她心微微一提,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珠珠气喘吁吁的声音:“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给起迟了!”
下一秒珠珠看到站在浴室门口,衬衫湿了大半的易琛和只着浴巾的顾湄。
珠珠冷抽了口气,忙是将身子转了过去:“啊啊啊老板,我是不是来早了,我不是故意地——”
顾湄气呼呼地走过去,从她手上拿过衣服,咬牙切齿地道:“珠珠,迟到扣工资!”
随着顾湄将浴室门关上,珠珠发出一声哀嚎:“老板不要啊!”
她看向一旁的易琛,越发越觉得自己是不小心打扰到了老板和老板“娘”好事,才被顾湄迁怒扣工资的。
顾湄迅速将衣服换好,抱着浴巾和洗漱用具从浴室出来。
她看向易琛,语气有些抱歉:“今天对不起,擅自用了你的练舞室。”
“你可能忘了,你用练舞室,本就是不需经允许的。”
“就算我们没有交往。”易琛慢悠悠地道,“我们也是同事。”
“谢谢你。不过,我让珠珠给我预定了公共练舞室。”
顾湄道完谢,便抱着东西往门口走去。
“我可以教你。”
顾湄脚步一顿,《Flattering》难到就算她在梦外加梦内一共跳了二十个小时,她依旧跳得很烂,勉强跟着节奏跳下来的那种。
易琛学街舞十几年,国内外街舞奖项拿到手软。
如果能得他的指点,她绝对能事半功倍。
顾湄心动了,也在犹豫。
可她实在不想跟易琛有半分瓜葛,她毕竟不是顾莓,再这样和易琛牵扯下去,对两人都不好。
顾湄想要拒绝,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
***
顾湄被抽泣声吵醒,从梦中醒了过来,她迷茫地看着屋顶,屋顶贴着淡绿色的墙纸。
这里是《元气100》训练营的D班宿舍。
耳边的抽泣声却愈加明显,这是一种想要努力压制却又忍不住发出的声音。
顾湄起了身,靠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灯光,朝元若星的床位方向看去,只见她用被单将自己包成了一个球,而那个球正在微微颤抖。
顾湄开了床头灯,走向元若星的床位,轻轻地推了推那个球:“星星,星星。”
元若星似乎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将脑袋从被窝中看到是顾湄才放下心来。
她声音仍带着哭腔:“湄湄,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顾湄朝她看去,她哭得眼睛都肿了,被单湿了一大片。
顾湄扯了几张床头的餐巾纸,给元若星擦眼泪,柔声问道:“没事的,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元若星抽泣着朝顾湄怀里钻去,哽咽道:“我刚刚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我被淘汰了。湄湄,我真的好怕被淘汰呀。我高中毕业不顾我爸妈的反对,离家出走去意大利学了音乐,刚毕业回国就被我爸逮回了家里,叫我接受家里的联姻,把我的吉他收起,不再让我碰音乐。这一次是我好不容易用尽办法逼我爸,才让他同意我来参加。”
“我和爸爸约定好了,要是无法成功出道,我就得乖乖回家结婚。我一定要出道,我不能被淘汰掉的呜呜……”
顾湄轻轻抚着元若星的头发,可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一百名的女孩只有五名能出道,实在太难了。
一想到自己无法出道,回到公司面临的是继续雪藏两年,她心情也有些低落。
元若星抽着鼻子:“我真的好后悔选了这个舞,还拖累了湄湄你,我怎么练也练不会,怎么那么难呀!完了,我觉得我这次一定会淘汰的!”
顾湄想起易琛的提议,看着元若星哭得红肿的眼睛,想起梁衡的嚣张气焰。
她抿了抿唇终于决定下来:“星星,不会的,不要乱想。你一定能够在舞台上展示你最以为傲的声乐,相信我,我会教会你这次舞蹈。”
好不容易将元若星哄睡下,顾湄看向墙上的挂表,已经凌晨五点多,距离起床练舞的时间还有近两个小时。
她赶紧重新回到床上,想要尽可能地再次梦到易琛。
可让顾湄失望的是,再次醒来睁眼,眼前还是淡绿色的墙纸。
她和元若星吃完早饭,达到练习室,练习室里的女孩眼睛都肿肿的,气氛一度很低沉。
在练习完三个小时,却没有任何进度后,导演组送来了今日任务。
她们需要选出代表整个舞蹈的C位。
女孩们绕成圈坐在一起,彼此看看各自的脸,都写满了不乐意。
她们连舞蹈都不会跳,要怎么选出全队水平最高的C位呢。
冯姵开口:“那我当C位好了。”
元若星更不乐意了,冯姵跳的没湄湄好,凭什么当C位。
她转过头看了下顾湄,看顾湄没吱声,她唇动了下也没说话。
最终,冯姵以全票当选C位。
明天就是舞蹈导师来检查进度的日子,女孩们都不敢掉以轻心,在练习室中抓紧苦练着,一直练到凌晨三点,可舞蹈跳得还是一团糟。
只是勉强将动作记住,可节奏、卡点、力度却是完全达不到要求。
照例她们在练习室里哭了五分钟,才各自回宿舍休息。
顾湄满身疲惫地躺在床上,扭过头看了眼旁边床上睡得香甜的元若星,又转过头看着房顶淡绿色墙壁。
这舞蹈对于她们这些没有任何基础的练习生来说,还是太难了。
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别说七天,就是半个月,她们也很难达到公演的标准。
顾湄不由想起了易琛,如果能有他的指点,现在的情形会大不一样吧。
就这样想着想着,她昏昏沉沉睡去,一睁眼便瞧见舞蹈房洁白的墙纸。
顾湄心跳砰砰,转过身来就对上易琛沉静眸光,好整以暇得在等她的答案,就像是笃定她会答应一般。
他也确实猜对了。
管他什么瓜不瓜葛,这是她的梦。
珠珠是她的,顾莓是她的,易琛是她的,她的她的都是她的!
拥有这么一个外挂器,不用才是傻子。
顾湄轻轻将发丝勾到耳后,态度从容:“既然易老师陈恳地发问了,那我就不客气的答应了。”
易琛眸光沉沉地落在她脸颊上,薄唇勾出一丝笑意:“倒也没这么陈恳,这事就当我没提。”
顾湄:……?
不带你这样的呜呜呜!
第十九章
“别呀, 别呀!”
顾湄蹭到他面前,态度非常狗腿子:“易老师早饭想吃什么,学生给你买呀!您衬衫不是因为我给弄坏了吗, 我赔您十件!”
她眨巴着眼睛, 可怜兮兮:“易老师,您就教教我吧。”
易琛看着她这久违的殷切模样,想要借机戏谑几句, 最终还是不忍心松了口:“你先跳一遍, 我看看进度。”
顾湄点点头, 她打开《Flattering》的舞蹈视频, 跟着跳了一遍。
实在不是她记不住动作的问题,而是这舞蹈的动作变得太快, 她很容易慢一拍,然后就一直错下去。
顾湄也知道自己跳得有多烂,音乐结束后,她有些踌躇不安地看向易琛。
易琛坐在地板上, 单手侧撑,修长指尖在地板上有节奏地敲着节拍。
顾湄咬了下唇,有点忐忑。
“我跳得是不是很烂?”
易琛抬眸,问:“这首舞你是怎么学的?”
“就是跟着舞蹈视频一遍遍跳。”
易琛眉头紧皱:“对于简单的舞这样学, 没什么问题。但这首《Flattering》难度高、动作碎,这样学太浪费时间了。”
他顿了顿:“先扒舞吧。”
顾湄小鸡啄米地点点头,她也知道学舞前需要扒舞, 但《Flattering》小组都是菜鸡,根本没有人会扒舞,只能跟着视频胡乱地的。
易琛冲她招手:“来。”
顾湄连忙坐到易琛身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白衬衫袖口卷上去, 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
他修长指尖夹着一只铅笔,随着音乐的播放,在白纸上勾勾画画。
顾湄忍不住地将视线从白纸上移到他的指尖,他手握铅笔,骨节折起漂亮的冷白弧度。
她视线上移,看向易琛完美侧颜,恍惚间她觉得这样的场景,曾经在哪里见过。
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就在走神间,音乐停止。
顾湄看着易琛微抬了首,她躲闪不及地对上他黑寂幽深的眸。
“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顾湄咽了下口水:“……大概?”
易琛微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道:“那你复述一遍。”
顾湄垂下脑袋,闷声闷气的说:“我错了。”
论起认错来,她绝对是最爽快的那个。
易琛好脾气地又给她重新讲了一遍:“不管音乐如何变幻,你按节奏,去细分小节,再去细分到拍子,记住每个拍子卡到的点。”
“你既然已经练了很多遍,对于它的节奏拍子应该很熟悉了。现在不靠音乐,你哼出来,手指在地板上打拍。”
顾湄点点头,这首歌她听了这么多遍,早就会唱了。
她微清了下嗓子,按照易琛教的,指尖在地板上打拍。
顾湄的哼唱婉转而悠扬,每个音准到尾音的停止都恰到好处、完美至极。
易琛想到她故意唱走调的事,薄唇不由微弯了个弧度,却在下一秒又想起温光霁私下给她辅导的事,唇间的弧度瞬间消失。
顾湄哼唱打完拍子:“怎么样?”
她一扭过头就瞧见,易琛不悦地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顾湄疑惑地眨巴了下眼睛,难道她唱得很难听……不至于吧?
“还不错。”
听到易琛的评价,顾湄微松了口气,却又听见他语气平稳地开口:“你觉得我教的怎么样?”
顾湄虽然不理解,但没有任何犹豫地狗腿子道:“好,非常好!易老师,您今天这么一点通,我宛如醍醐灌顶,受益终身!”
虽然知道她说的多半都是没有感情的彩虹屁,易琛却很受用地微扬了下唇:“那和别人比呢?”
“别人是谁?当然是易老师您好,不管是您和谁比都是您好,谁和您比都是您好,谁和谁比都是您好,在我心中您永远最好!”
易琛轻笑出了声,率先从地板上起来,垂眸看向她:“起来吧,我教你。”
“诶?”
顾湄懵逼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这是扒好了?”
易琛微颌首,轻轻“嗯”了一声。
“可你只看了四、五遍!你都扒好了?这么快吗!”
易琛轻描淡写:“不过都是很基础的舞步。”
顾湄脑壳中的弦突然断了。
很、基、础……
她们练了两天都没练会的基础舞步,真的好基础哦!
顾湄坚信,他这种臭屁言论要是在《Flattering》全组面前说出,一定会被围殴。
虽然她也很想揍他,但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需要做的是——
“易老师,您好厉害,我好崇拜您!我觉得您就是为舞蹈而生巴拉巴拉……”
***
大概昨天睡得太晚又太过劳累,顾湄和元若星完全没有听到闹钟声,直到顾湄一睁眼,看到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九,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什么时候睡过头不好,偏偏是裴珊来指导的一天!
顾湄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元若星床边把她叫起来:“星星,快起来,我们迟了!”
两个人慌慌忙忙地赶到练习室门口的时候,裴珊站在最前面,漂亮的脸上神情很是难看,她声音微冷:“你们练习这个舞蹈练习了整整两天,可到老师考核的时候,仍然跳不下来一整首舞,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女孩们觉得丢人又委屈,默默低下头抹着眼泪。
裴珊皱眉:“哭是没有任何用的,我并不是想把你们骂哭,而是想告诉你们,我现在严格要求你们是对你们好,我不想看任何队伍站在公演台上,是因为不努力被淘汰。我希望你们拼尽全力准备这场公演,就算被淘汰,你们也无愧于心,没有后悔自己此刻的不努力!”
元若星站在门口,抖了下身子,裴珊的厉害她是尝过的,现在进去一定会被骂的很惨。
就在踌躇间,顾湄安慰地拍了下她的肩,率先打开了门:“裴导师,对不起,我们睡过头了。”
裴珊冷漠地看了眼顾湄:“我真不明白,你们跳成这个样子,怎么还睡得着的。要是换成我,我拼着不睡,也一定要把舞蹈练好。”
顾湄听说裴珊当年在韩国当练习生的时候,情况要比国内艰苦多了,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一睁眼就是
排除裴珊对她的针对,裴珊无论是专业素养还是勤奋程度,都是她值得学习地。
顾湄拉着元若星,一同向裴珊道歉:“裴导师,对不起,我们以后都不会了。”
裴珊微颌了首:“你们俩分别跳你们的部分给我看下。”
因为刚刚是顾湄率先打开门迎接裴珊的怒火,元若星勇敢地表示自己先来展示。
毕竟,她跳得比湄湄烂那么多,有她在前,裴导师骂湄湄的时候会轻些。
十分钟后,元若星被骂得一边抹眼泪,一边给顾湄让位置。
裴珊并不觉得顾湄要比元若星好到哪里去,她低头将音乐打开:“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