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地便将她的一切困窘揽下。
顾湄微微怔愣,抬起泛红的眼看向他,为他的细心体贴而有些意外。
易缙却是兀自盯着顾湄脚腕看去,那一下伤的不轻,她的脚腕红肿了一片。
他当机立下便扶着她,准备离开宴会大厅。
顾湄有些受宠若惊,忙是开口:“易总,不用不用,我还是自己走吧。”
易缙没说什么,只给出了两个选择。
“你是想扶着,还是想抱着出去?”
顾湄:……!
她果断作出选择:“谢谢易总扶我!”
第三十四章
顾湄果断作出选择:“谢谢易总扶我!”
她坐在长廊里的皮绒椅上, 脚腕处传来丝丝阵阵的疼痛。
她有些愁闷,也不知道这要多久才能好,会不会误了下次公演的排练。
服务生送来了药膏, 顾湄刚想伸出手, 却见男人骨节修长的手已经伸了过去,率先接过服务生手上的药膏。
易缙单膝下跪,动作轻柔地帮她将那只价值不菲高跟鞋脱下。
她的脚腕纤细小巧, 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显得更是玲珑, 肌肤白嫩地像是轻轻一碰就要红一片。
易缙指腹刚贴上她的脚腕时, 顾湄心尖突然浮起阵阵麻意, 分明是陌生的触碰,她却丝毫不抵触。
可还是有些羞赧, 她轻声开口:“易总,我自己来吧。”
易缙倒也不推脱,将药膏递过去。
顾湄将药膏拿到手,准备实施的时候才就觉察到困难, 身上的高定合身,没有留下任何一丝让她弯腰的缝隙,她尝试了半天,都没能让自己的指尖够到脚腕。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便瞧见易缙正好整以暇的盯着她,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顾湄咬了下唇,不好意思地开口:“可能还要麻烦易总一下。”
易缙有些忍俊不禁, 一只手托住她纤细的脚踝,指尖沾了点药膏。
温声道:“如果疼,就出声。”
顾湄连连点头,心中却想, 顶头老板都屈尊降贵,蹲下来给她擦药膏了,她哪里还敢嫌疼。
再疼也一定要忍住!!
事实上是顾湄想多了,易缙的动作极为轻柔,指腹在她脚腕的红肿处打着旋,药膏微凉,涂上去疼痛顿时便消减了不少。
顾湄不由将眸光落在易缙脸上,这里的灯光明亮,更是勾勒出他的侧颜完美,这般的神态,让她有种熟悉的眩晕感。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揭开他脸上的面具,就在指尖触碰到面具边缘时,宴会厅的大门突然打开。
晚宴正式结束,不少人从宴会厅内走出来。
顾湄打了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将手缩了回去。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顾湄一瘸一拐被扶去门口,两个高大保镖连同车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不用多说,保镖已经提前拉开后座的车门。
顾湄却没着急进去,在车门处停住,定定地看着易缙。
她犹豫半天,终于开了口。
“易总您是……喜欢我吗?”
提供法律援助和参加宴会衣物首饰也就罢了,就连药膏也亲自帮忙涂……这实在无法不让她想歪。
这话一出来,旁边两个保镖顿时兴奋地竖起了耳朵,随即对上易缙的视线,立马识时务的站到了五米开外,给他们俩一个安静的谈话空间。
易缙眸光没有一丝波澜,语气平静:“顾小姐觉得呢?”
他跟个大尾巴狼似的,不动声色地将问题又抛回给了顾湄,以此来试探她的心意。
但凡她拒绝的没有非常干脆,易缙便打算应下来。
可让他失望的是,顾湄笑了起来。
“我希望是我自作多情。”
她脑海中恍过易琛的面孔,冷不丁地顾湄开口道:“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音刚落,她也被吓了一跳。
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就算不受梦里身体的影响,她也依旧喜欢着易琛吗。
顾湄惊讶着,没有注意到易缙的眸光,如海水般翻腾,最后慢慢沉下去,变成了永寂。
他唇张了张,想要问对方可是温光霁,可是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易缙用着最后半寸冷静,淡淡开口道:“顾小姐,你是对的。”
顾湄如负释重,在有了梁衡那个前车之鉴,从一开始,她就不会和易总有任何瓜葛。
虽然她觉得易总没有梁衡那么小心眼和无赖,可小心一点总是没事的。
不管易总究竟有没有那个心思,她总算是把她的态度说明白了。
顾湄笑了起来:“今天多谢易总了。”
告完别她便坐上车,在两个保镖的保护下,回到了酒店。
然而顾湄不知道的是,易缙的车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直到看见她身影完全没入酒店门口,他拿出手机拨给Helena,声音磁沉。
“Helena小姐,我们谈笔交易吧。”
***
顾湄将身上的衣服和首饰换下来,整整齐齐地放进盒子里,归还给门口的两位高大保镖。
关门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冷着脸离开的温光霁,她好像还欠他一个道歉。
想了想顾湄还是找上门去给他道歉,说自己不应该没有说一声,就和易总跳舞,把他忘在角落里。
温光霁一向温和的脸庞没什么神色,静静等着她说完:“没了吗?”
顾湄一头雾水,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还有其他的吗?”
温光霁眸光露出淡淡失望:“湄湄,我有和你说过吧。易缙他举止不同寻常,他这样很奇怪,你少和他接触。可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甚至还和他跳了整晚的舞蹈。”
“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湄将她前去道谢时的情况跟温光霁说清楚:“我只是为了感谢易总,所以才帮易总挡邀约,和他跳舞的。易总他很绅士,对我也很好,他没有很奇怪。”
温光霁声音淡淡:“到底是没觉得奇怪,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顾湄被戳中内心,她确实感受到了易总对她的与众不同。
可她并不想温光霁误会易总,这样对易总的声誉不好。
“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好不好,我虽然也觉得奇怪,可是都有合适的理由啊。替我找律师,是想要签艺星娱乐,借我衣裙首饰,是因为我代表的是艺星娱乐,请我跳舞,是因为挡不必要的邀约……”
顾湄想到最后凃药膏的事,颇有些心虚,却还是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温光霁,您现在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说这些。兄长还是导师?”
顾湄话说出口,便觉得后悔。
温导师也是为她好,她不该将气撒他身上。
顾湄道歉:“对不起,是我话重了。谢谢你的关心,只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不要这样揣度易总,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我跳了一晚上的舞好累,明天我们再说这事吧。”
顾湄转身掉头就想离开,手腕却被温凉的指尖拽住。
温光霁在她背后轻声说道:“不是我把他想的这么坏,而是他真的对你有所图谋。湄湄,你相信我,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的知觉。”
顾湄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以前年岁小的时候,她会依赖这种被守护的感觉,可现在的她,早就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她性情乐观,但不是傻白甜,也不是三年前懵懂无知刚进娱乐圈的顾湄,她当然知道易缙对她这样不同寻常,像易缙那样咖位的人,她就算再天资卓绝、再万丈光芒,他也不会亲自下场捧她。
可是她仍旧对万事抱有希望,即使这希望非常稀薄,她也仍旧不想放弃。
温光霁这话却是戳破她的希望,给她泼了盆凉水。
可话又说回来,顾湄轻声开口:“易总是对我有所图谋,那温导师你呢,又是放弃一年行程到处找我,又是给我写歌,对我这么好又是为什么,也是有所图谋吗?”
酒店走廊的灯落在女孩鸦羽似漂亮的头发,反射出一圈柔和的光圈。
没错,他是有所图谋,早有图谋。
温光霁喉头滚动了下,几乎想将积压了多年的情感全说出来,可他却被顾湄话语中的温导师刺痛,只要顾湄还参加《元气100》一天,顾湄依旧是他的学员。
他在美国出道,近几年更是沉浸音乐,并不清楚国内粉圈绯闻的厉害,这才作出了错误的决定,闹出了前几天的绯闻。
可现在温光霁已经意识到绯闻对一个练习生的影响有多大,好在网友大多数都是明智的,一看那绯闻便是假的,对顾湄的影响没有什么影响。
这个时候表白心意,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节目组,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温光霁冷静而克制地想着,他还需要等待两个月,两个月就好。
话语在舌尖兜转了两圈,又被重新咽下。
温光霁重新开口,又恢复了淡然:“湄湄,你是我的学妹,更是妤音的好朋友,我在替她照顾你。”
顾湄绷紧的肩微松了下来,她以为她听到这句话会和以前一样很难过,可让她意外的是,时隔这么久,再一次听到这种话,她却像是卸下了背着很久的负担。
她轻舒了口气:“谢谢你,温导师。”
顾湄为自己的反应高兴,虽然早已知道自己放下了温导师,可这一刻她却无比清楚,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他了。
掉过一次的坑,她决不会再踩第二次。
顾湄的反应出乎了温光霁的意料,她似乎一点也不难过,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揪心一样得疼。
温光霁唤着“湄湄”,他还想说些什么,顾湄却是轻轻甩开了他的手腕,冲他笑了下:“我好困,先去睡了。”
温光霁站在原地,看着顾湄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伴随着轻轻一声关门声,他却觉得自己永远地被关在了顾湄的世界外面。
***
顾湄走进酒店房间,坐在床上呆愣了会儿,她以为她会很在意温光霁的回答,可事实上她更在意的是易缙到底对她有所图谋的事。
当初梁衡不也是装得人五人六,各种甩资源代言,美得她以为自己受到了上层的重视,自己一定有红的潜质,乐颠颠地接受了。
当然在后来梁衡正式追求她后,顾湄就把能退的资源全退换回去了。
说起来易缙和梁衡却是大不一样,但凡梁衡给她送来什么资源代言,都要在她面前把自己吹出花来,说什么在董事会都不同意的情况下,他力排众议就是觉得她最适合这个角色,才把这个角色给了她。
对她的好十分,应是要表现出一百分的那种浮夸。
可易缙却不一样,他似乎连她是否知道是他帮忙都不在意,更是不在意她的感谢。他的帮助都恰到好处,是那种她可以还的清的人情。
所以她仍旧对易缙抱有期望,希望他只不过是抱着提携下属的念头,给她给予帮助的。
顾湄越想越是头痛,起身去小冰箱里找点汽水喝。
冰箱里提供的汽水全是法文,她也没注意看,随便拿了一瓶花花绿绿的汽水就灌了下去。
冰冰凉凉的汽水入喉,顾湄全身的烦躁气息被压了下去,她喝完一瓶仍觉得不过瘾,又拿了一瓶打开喝了下去。
易缙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看着琴盒里的小提琴,这是他用着价值更高的小提琴和Helena交换来的那把,顾父给顾湄提前准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的小提琴。
他想着,如果顾湄能重新拥有父亲留给她的遗物,一定会很开心。
只是……这要怎么合情合理地送到她的手中。
正想着,手机却响起了震动。
易缙的思绪一瞬间被打断,然而蹙起的眉头在看到屏幕上“顾湄”的名字,又一瞬间舒展。
他接通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便传来了顾湄醉醺醺的声音:“喂?”
她声音软绵绵地,含糊不清地道:“你……是谁呀,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易缙指尖一顿:“你喝酒了?”
顾湄抗议,却因为喝得太醉,声音一点都没威胁力。
“我没有喝酒……我才没有喝酒呢……你别乱冤枉人。”
易缙不由有些失笑,柔下声音哄着她:“好好好,你没喝酒。”
一方面又是担心她:“你现在在哪,是在自己房间?”
顾湄轻声地嘟囔着:“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你是谁呀?”
“我不是坏人,我是易缙。”
顾湄拖长音:“哦——”
她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道:“我知道你。”
易缙唇角微勾:“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顾湄醉醺醺地唤了一声“易缙”:“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我有所意图呀?”
喝醉了之后她的声音尤为的娇嫩,最后一个“呀”的音上翘,像极了在撒娇。
易缙一愣,心头软得一塌糊涂,本没打算那么快地交底,却是情不自禁地轻轻“嗯”了一声。
没想到话语刚落,对面就哭了起来:“不行,不行啊。我不能这么嗝——”
顾湄打了个酒嗝,继续哭道:“我不能这么倒霉的。”
易缙被她逗笑了:“被我喜欢怎么就倒霉了?”
“被顶头上司喜欢,很倒霉的!”
顾湄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有经验,我有的,三年演绎生涯我被雪藏了两年。虽然吧,当替身演员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就是……明明可以更上一步,却总是被人阻碍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易缙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的过往,他了解的极为清楚。
她这样的天之娇女,突然从云端掉落泥泞,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人按在泥泞里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