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想起那张纯净柔媚的脸蛋，心头不由有些泛痒。
他最后还是松了口：“那就试试吧。”
***
《草莓尖》的作者叶凝行事极为低调，从不在外界露面，以至于知晓她真实身份的寥寥无几。
除了顶尖作家这个身份，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是易家的大少奶奶，易缙的母亲。
四年前易缙刚从英国留学归来，叶凝亲自去机场接儿子，并将刚写好的《草莓尖》手稿给他看。
也就是在那时，车祸发生。
叶凝当场死亡，易缙则是车祸陷入昏迷。
大概是因为昏迷前的一刻，他脑中全是《草莓尖》的剧情，以至于昏迷梦境里，他成了书中的男主易琛。
后来顾莓出现在他生命里，接近他、讨好他，让他爱上她后，毫不留情地捅了他一刀。
梦境破碎后，他从昏迷中醒来。
醒来后的这两年，易缙只当顾莓是梦境里虚构的人物。
直到昨天他再次梦见她，醒来后在试镜现场，看到了和她面孔一模一样的女孩。
不仅仅是外貌，声音、神态，甚至于弹奏贝斯的模样也一模一样。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易缙出现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时，白宣朗刚脱下白大褂。
他微推鼻梁上的金丝眼睛，笑了起来：“易总，今天怎么有空来，快请坐。”
四年前易缙车祸陷入昏迷，在ICU待了两年，白宣朗是他的主治医师。
白宣朗正给他倒着茶水，就听见易缙低沉的声音响起：“白医生，我想查看昏迷时的详细治疗记录。”
“好，您稍等，我让护士把资料打印出来。”
“如果是两年前给我的那份，那就不必了。”
易缙顿了顿，话语笃定：“你们为何对我有所隐瞒？”
白宣朗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温和有礼的态度：“易总，给您的治疗记录，极为详尽而真实的。”
一叠资料被放在了桌上，易缙压在右上角的手指修长，指向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长发乌黑如鸦羽，肌肤粉光若腻，漂亮明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白医生，认识她吗？”
白宣朗的视线透过金丝眼镜，扫了照片上的女孩。
他神情保持着淡定，认真地开口：“易总，我不知道她和我们今天的话题有什么关系。但我们确实尽了最大的努力，让每一条治疗记录都透明有效。”
易缙敏锐察觉他眸中不易察觉的慌张。
他不疾不徐地道：“昏迷的两年里，她出现在我梦里。”
一闪而过的慌张后，白宣朗恢复从容：“易总，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可能是巧合吧。”
虽然他守口如瓶，易缙却猜了大概，再执着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线索。
他站起身来：“那就不打扰白医生。”
白宣朗终于微松了口气，听见外面护士敲门：“白医生，外面有个女孩找您。”
医院走廊里，顾湄亮丽乌发地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怀里抱着洋甘菊花束，她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用脚尖划着圆圈，明艳的脸庞在花束后若隐若现。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抬起头朝不远处的白宣朗灿烂一笑：“宣朗哥！”
易缙眸光落在她身上，随即在她看到自己之前，重新退回了办公室内。
脑中突然浮现，梦里她冲他叫着“易琛哥哥”笑吟吟的模样。
易缙唇线绷紧，而现在看到她这样对别人，他便觉得莫名烦躁。
见着白宣朗神情有些不自然，顾湄隔着他往办公室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颀长的影子映在地上。
她有些抱歉：“哥，你还有病人呀？我是算好了你下班时候来的，看来还是打扰到你了。”
“没事，我这边已经结束了。”
白宣朗害怕顾湄跟易缙碰上面，温声地将道：“我去拿车，你在一楼大厅等我。”
顾湄“好”了一声，将洋甘菊花束塞到白宣朗怀里：“哥，送你的，记得插进花瓶里。”
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际，白宣朗抱着花束重新回到办公室，他心中叹了口气，推开办公室门。
对上易缙黑寂的眸，他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
“白医生，这也是巧合？”
第七章
四年前易缙车祸陷入昏迷，易家联系了国内外的专家多方会诊，都无法使他醒来。
昏迷时间越长，意味着醒来几率越小，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易家心急如焚。
那时正好白宣朗手中有个科研项目刚通过，通过高科技将两个人脑电波相连，一方进入另一方梦境，只有保证梦境未崩塌的情况下，在梦境里将他杀死，就能将其从梦境中唤醒。
通过医院多次开会研讨，他们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只是这个科研项目没有在植物人身上用过，谁也不能保证经过试验后，志愿者会不会也陷入昏迷。
顾湄是白宣朗世交妹妹，那时顾家破产、顾母病死，她又被雪藏，欠了一大笔巨款。
她听说白宣朗所在医院每季度都会招募志愿者参加科研项目，酬劳非常丰厚，便来报名。
本来白宣朗给顾湄推荐的都是危险系数小的项目，但她偶然从护士口中听说了脑电波实验，不顾他的劝说，执意参加脑电波项目。
顾湄选择这个项目的理由很简单，易家给出的酬劳丰厚到可以将欠款一次性付清。
一直到连上仪器前，白宣朗还在试图劝她放弃：“欠款的事我也在帮忙想办法解决，这事还是太危险了。”
顾湄的反应很平静，她甚至弯唇笑了下：“宣朗哥，如果我醒不来了，请用我的安葬费还了欠款。”
白宣朗忐忑地度过了一个月，就在大家都以为实验项目失败时，易缙终于从两年的昏迷中苏醒过来。
易缙昏迷是绝密，按照签订合同条例，顾湄需要清清除记忆。
在清除记忆前，顾湄提出了个条件，不要将她参加实验项目的事告知易缙。
无论是出于对患者的保护、还是志愿者的保护，医院方都没有理由拒绝她。
因为双方仅仅是连接脑电波，按照以往实验结果显示，进入梦境的一方会以做梦者幻想出的模样存在。
易缙是绝对不可能知晓顾湄的真实长相，这便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这件事便保密了两年之久，直到今天易缙前来，声称昏迷两年在他梦中的女孩是顾湄，希望得知真相。
这是连白宣朗都没想过的。
他想起顾湄苏醒时，哭得几乎晕厥，连话都说不出来。
无论是于公于私，白宣朗都不希望顾湄回忆起那痛苦的回忆。
他对上易缙漆黑沉寂的眼眸，坚持道：“易总，真的是巧合。”
***
顾湄挑的是一家广东私房菜馆，她低头吃得香甜。
为了给那个瘦成制片人女星做替身，她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怎么好好吃饭。
“宣朗哥，你是不知道，这女艺人都多拼。”
顾湄将口中的虾咽下去：“都瘦成竹竿腿了，还节食呢，害得我也得跟着节食，每天下了戏我都没力气走路。”
白宣朗笑了起来，将纸巾递过去：“你慢点吃。”
顾湄点点头，语气欢欣地道：“宣朗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以后可能不用再当替身了。”
“梁衡终于肯松口了？”
顾湄轻哼了一声：“他才没那么好心。是我昨天面上了艺星娱乐投资的剧。梁衡看在易家的面上，才同意签的合同。”
“我算过了，等剧播出最快也要一年多，那个时候我的合约就要到期，正好可以借那部剧的热度找新的公司。”
一想到可以脱离梁衡的雪藏，顾湄便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她低着头没有注意到白宣朗的不对劲。
“艺星娱乐……”
白宣朗手指尖的筷子微顿，装作随口一问：“你见到易缙了？”
顾湄低头吃着东西：“当然没有，易总怎么会亲自来试镜现场。”
她抬起头，隐隐察觉到他神情的不自然，奇怪地问：“宣朗哥，你怎么了？”
白宣朗微垂下眼，下一瞬给顾湄捡了筷鳕鱼：“就顺口一问。”
“最近抽空来医院一趟吧，我让人给你做个全身体检。”
“宣朗哥，放心好啦。那医学实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后遗症。”
虽然忘记医学实验内容，但出于对白宣朗的信任，加之这两年来的体检结果都为正常，顾湄根本就没把那医学实验放在心上。
白宣朗想起突然找来的易缙，终究有些不放心，想要多叮嘱几句时，顾湄的手机铃声刚好响起。
打电话来的是赵翎乔，约她在公司见面。
她这个经纪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大概是为了昨天签合同的事。
顾湄挂断了电话，有些抱歉：“宣朗哥，我有事要回公司一趟。”
***
顾湄打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却不是赵翎乔，而是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梁衡。
见着这张熟悉的漂亮脸庞，梁衡勾了下唇刚准备开口，就看见下一秒顾湄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
在错愕了几秒后，梁衡打开门追了上去，修长手臂撑在墙上拦住顾湄去路。
他嗤笑了一声：“怎么了，连跟我说话的胆子都没了，看到我就跑是几个意思？”
顾湄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梁总，我这不是看走错房间，就赶紧出来。我这儿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梁衡打断她的话，话语十分的蛮横，“不就是赵翎乔找你？是我让她找的你。”
看是躲不过去了，顾湄顿住脚步轻声道：“请问梁总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重新回到会议室，梁衡将早已准备好的合同递过去：“看看吧。”
这是《元气100》选秀节目的合同，《元气100》可是当下艺星娱乐力推的综艺，代表着无限的流量和机遇。
对任何女艺人来说都是无比的诱人，更别说被雪藏了两年的顾湄。
她微蹙了下眉，不信梁衡会这么好心。
梁衡满意地看着她，声音放柔：“顾湄，要不是你当初当庭广众给我难堪，也不至于这样。我知道这两年你也挺不容易地，这个选秀综艺是个好机会，聪明人都不会放弃。”
“梁总同意我参加？”
梁衡注视着她眉眼间的淡淡防备，他语调放缓：“顾湄，你这话说的就不像话了。《元气100》报名已经截止，这个名额可是我特地给你留的，别人想要还得不到，我对你好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覆上顾湄纤细的指尖。
顾湄提前一秒将手抽了出来，伸向笔筒。
“谢谢梁总。”
她拿着笔，就要把名字在合同上签上，梁衡本来以为她要继续防备地跟他谈条件，却没想到她这么不按套路来。
“等下！”
梁衡下意识把手盖在合同上，顾湄手却转了个反向，钢笔墨水当即就被她手臂一推，摔在了地上。
梁衡被墨水溅了一声，抬眼却看到她一脸无辜：“梁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顾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真的很抱歉的神情。
然后接着问：“我现在可以签合同了吗？”
梁衡没有理会身上的墨水印，只是缓缓开口：“湄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找你的意思吧。”
他手指勾着她的发丝：“再错过一次，就是又是两年，女孩子可没那么多的两年去耗，你说对吧？”
顾湄微颌首，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露出白嫩细长的脖颈，延伸下去的曲线，看得梁衡喉头微涩。
顾湄视线落在梁衡的西装裤：“梁总，你的衣服刚刚被我弄脏了，我给稍微洗一下吧？”
“不用那么麻烦，待会让秘书过来送一件。”
顾湄话语委婉：“我想多一点时间考虑。”
梁衡心领神会，觉察出她的态度有所动摇，想起赵翎乔所说，顾湄是个吃软不吃硬地，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逼她，至于脱个衣服更是没什么。
他很果断地就将衣服脱了下来。
看着顾湄抱着他的衣服，冲他温柔一笑：“梁总，你在这边等等我。”
然后……
就再也没回来。
梁衡等了一个小时才察觉自己被耍了，火猫三站地要打电话，却发现手机被落在了衣服里。
好的这是下班时间，公司里人少，暂时没人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坏的也是下班时间，没有手机他连叫人送衣服都没法。
最后还是打扫卫生的清洁阿姨，发现了扔在女厕所里的衣服和一直在响的手机。
赵翎乔找来的时候，梁衡正穿着溅满墨点的衬衫大发脾气，她一进门就被文件砸了满头。
“你不是说她吃软不吃硬吗？！屁个吃软不吃硬，我看她是软硬不吃！这么珍贵的名额留给她，还好言好语地哄她，她竟然摆我一道！他妈的还敢拉黑我电话。”
梁衡命令她：“给顾湄打电话，现在立刻马上！”
顾湄接的很快，话语也很果断。
“梁总你说的，我都已经考虑地很清楚了。你提醒我，女人没多少两年可耗，那我也提醒你一句，我的合约也只有两年。我想这两年，我还是耗得起的。”
这话听得赵翎乔心惊胆战地，没想到顾湄当了两年替身演员，居然还是这么刚。
“你看看，这就是你带出来的艺人！什么东西！”
梁衡暴怒：“从明天开始，安排她在公司训练，把她替身演员的活也给断了，我看她还能硬几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