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鱼一族亘古不变的残酷法则。
阿加德是近千年最强大的祭司。上一任祭司在将死之时预言。他说他看到了，下一任的祭司是神最宠爱的孩子。这会是人鱼王国的大幸事。
阿加德确实如他说的一样特别。
人鱼生育艰难，但是祭司死亡前期，会是一个生育的小高峰。
同时出现在深海断崖的人鱼卵不会少于十五个。阿加德这一届更多，有三十二个人鱼卵出现在深海断崖。
祭司死后的十天过去，王后在国王的陪同下来到深海断崖，看见了一只浑身是血的小人鱼。
只有一只小人鱼。
暗蓝色的血液也盖不住他灿灿的银发。
小阿加德懵懂地看着国王夫妇。王后有些害怕，国王笑着把阿加德抱了起来。
这一幕在书中的描写堪称经典。
从天选就可以看出阿加德可以称作凶残的强大。美丽、强大又无情的生物是人们追捧的永恒话题。但裴斯看时其实觉得作者塑造的这个人物性格不太合理。
阿加德的设定是海神的化身，对海中万物都抱有仁慈。但他的本性是淡漠的，因为淡漠、所以仁慈。人鱼与鱼虾在他的眼里没什么不同。直白来说，他就没有什么共情能力。爱与恨对他来说都是永远无法触及的强烈情感。
他的世界只有两种认知，他——管理者，与万物。没有什么是特殊的。
这样一来，当女主突破这道禁锢成为他心里唯一的色彩时，故事才足够扣人心弦。
可是，这是矛盾的！！！
裴斯明确知道阿加德憎恨人鱼女王，也就是现在她的身份。她最后的结局可是被阿加德诅咒，灵魂永远被困在海里炼狱，一次又一次的被撕裂、复原、撕裂。
也就是说，整个世界有两个人打破了阿加德心里的概念。一个是女主、一个是佩斯·格里芬。这两人都很鲜明的存在于阿加德认知的第三方。
如果说女主是因为爱情成为阿加德心里的特殊，那么佩斯·格里芬又是因为什么？神性足够抹灭佩斯的位置。她欺负阿加德，是亵渎了神在人间的化身，所以被惩罚，这一点无可指摘。但这并不足以让佩斯在阿加德心里留下痕迹。她在阿加德面前只是一只丑恶又普通的蝼蚁，太轻了，根本没有资格被一位神放进心里。
她不配。
裴斯觉得这简直太不合理。
憎恨佩斯是一种设定？还是有什么隐情呢？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对于现在的裴斯来说，这不再是一本了，这是真实的世界。它的存在再也无法单薄起来，每一处都有理有据。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是活的。
正当裴斯认真思索的时候，阿加德到了。
他俯身：“陛下。”
阿加德抬起头，目光停留裴斯的脸上。
这张脸一瞬间与星空里的女人重合，不过现在还有些稚嫩，带着少女的憨纯。
憨纯？
阿加德直接捏碎了这种想法。
“封礼之后，我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裴斯举起右手放在眼前，一种力量的波动隐隐环绕在手边。
她觉得似乎只要轻轻一挥手，就可以炸裂半个宫殿。
阿加德的眉眼根本看不出来他正恨着面前的小女王：“封礼上您被海之神赐予了力量。”
“不，不是力量这一方面。”
裴斯把手掌往上拖，海水在她的掌心旋转，最后变成了一朵轻轻摇曳的玫瑰。
她笑了一下：“你看，我觉得我与大海之间的联系变的密切了。我还能听见它的声音。”
“我觉得我可以操控大海。”裴斯蔚蓝的眼中浮现出海波，“我甚至觉得，我就是海。”
这是闻所未闻的情况。
阿加德敛了敛白色的睫毛：“恭喜您，海之神对您的眷顾非同凡响。”
裴斯没忍住，噗得一下笑出来：“那真是太好了。”
海之神化身的阿加德，恨着她的阿加德，居然对她如此眷顾。
在阿加德再次开口前，裴斯撑着下巴，神色认真：“我拥有了自己使命。”
“我获得的力量让我想到了很多很多……”
阿加德：“这些事您不必在我面前开口。”
“你是大祭司，”海水拖着裴斯起身，把她送到了阿加德面前，“是人鱼族的大祭司。”
“这些事你必须知道。关于我的使命，”裴斯的眼神执着而坚定，“我要建立新的世界。”
“我要这里的一切都不一样。”
“我要人鱼尽享阳光。”
“我要我的族人不受人类的威胁。”
“我要，给我的子民最强盛富有的王国！”
她像是一枝被烈火熊熊燃烧的玫瑰。
而这不是阿加德眼里的她。
这位大祭司带着洞察一切的悠远目光，无情的开口：“陛下，您听着像个仁慈开明的君主。”
“但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像您这样的人物登上王座，必将成为遗臭千年的暴君。”
第4章
“暴君？”裴斯细细咀嚼着，“暴君。”
她伸出手，四方海水云集而来，旋转着，咆哮着，一旦跃上她的指尖只能乖巧的像个孩子。
一顶繁复的王冠渐渐成形，展露在阿加德的眼前。
裴斯对着王冠吐了一口气，王冠一下子凝固成冰。
她捧着这顶王冠：“好看吗？”
阿加德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看着她。
“替我带上。”
国王下令，阿加德也只能服从。他用冰冷的手指接过这顶华丽绝伦的王冠，把它放在裴斯的头上。
“你知道，阿加德。这叫加冕。”裴斯握住阿加德的手，目光直直刺入他的灵魂。
阿加德看着她，他们的王，未成年的女王。
看着这个瑰丽小女王的雄心壮志。
“如你所愿，我会做一个暴君。”
人鱼女王的红唇微张，慷锵有力又理所当然道：“我会粗暴地毁掉人鱼的历史，打碎人鱼的现状，捏碎可见的将来。我要建造我的国度，创建我的理想地。他们会憎恶我、唾弃我、想要毁灭我。而无人能够打倒我。我是暴君，没有人能阻挡。接下来所有人都会生活在我亲手所造的痕迹上，无法挣脱我的影响。你可以称之为暴政，但另有智者会为我留下应有的尊敬，他们称此为——文明的勃发。”
“不论好坏，我会被历史铭记。”
“永恒。”
阿加德被惊得说不出话。
女王的向他伸出：“你会成为我历史的加冕者，就像刚刚一样。将会有千万人向你朝圣。”
“你记得，我，佩斯·格里芬是个仅见的暴君。”
“不管你愿不愿意。阿加德，我以海王的名义下令，在怒海之中缔结永恒的承诺，你将成为我的力量，帮助我建设新的王国。”
阿加德对裴斯是如此陌生。恍惚间，裴斯又与他在星空中看到的那抹光重合。
他并不看好裴斯所谓的使命，还是她现在看似真挚的言语。但是既然她用海王的名义下令，且是合乎情理，阿加德答应了。
沉静的祭司牵住女王的手，薄嘴唇印在她的手背。
蓝色的光满霎时间照亮了整个殿堂。
契约成功。
“现在，我们来谈谈未来吧。”
……
“你知道亚特兰蒂斯的人口吗？”裴斯坐在王座上，轻轻摇了摇尾巴。
阿加德：“人口？”
“就是人鱼的数量。”
阿加德是不会知道的，他只主管礼仪祭祀。
在杜波依斯一世起，每十年亚特兰蒂斯都会在贵族们的审批下，允许30只人鱼入户亚特兰蒂斯。
“被允许在亚特兰蒂斯生活的人鱼数量是五千八百，今年。”裴斯已经充分了解了人鱼王国的现状。
“但实际上，在亚特兰蒂斯停留超过三天的人鱼，有八千六百。”
裴斯粗粗地算过亚特兰蒂斯的人鱼容纳量，除去王宫最多可以接纳一万九百只人鱼。
人鱼这个种族如果不算堕族，数量在六万只左右。
也就是说，如果要绝对地管控人鱼，那裴斯就必须开辟新的领域，不能仅仅局限在亚特兰蒂斯。
不过那是很久之后才要考虑的事了。
现在亚特兰蒂斯的人口不够。面对半年后将要来临的堕族是不够的。裴斯想要吸引人口。
到亚特兰蒂斯，光这个因素就足够诱人。说实话，亚特兰蒂斯对人鱼的吸引力是无可比拟的，裴斯不怕招不到人。
她怕的是人口一多后产生的混乱。
招人还要放在后一步，法规的制定和基础设施的出现才是裴斯现在的着眼点。
“五千八百。”阿加德重复，“很多了。”
他大概看得出来，裴斯的野心很大，这点人数满足不了她成为霸主的野望。
果然，阿加德听到她说：“我想要更多。”
“人鱼数量骤增会引起原住户的不满。”阿加德喜欢给裴斯泼冷水。
“当然，我知道。”
光是知道每年入住的人鱼是由贵族一同审批进来的，裴斯就知道不妙。亚特兰蒂斯每年注入的微薄新鲜血液早就成为贵族们的簇拥了。甚至说，这座城，是属于贵族的。
因为里面的每一条人鱼都代表着贵族的利益。
历任海王是不会管这些的。国家嘛，平平安安没有动乱就好。说白了海王就是个象征，是个位高权重又不管事的甩手掌柜。
可是裴斯不一样。
她野心勃勃，一点都没继承前几任海王的佛。
如果大量人鱼涌入亚特兰蒂斯，贵族的生活空间会大大缩减。他们一定会激烈抗争。
贵族的抗争，是问题。
也是裴斯想要的。
她勾了勾嘴角：“让他们来。”
裴斯把阿加德破来冷水烧开了，又泼了回去。
……
安妮·凯斯手里拽着一只粉红色的花，左右看了看，飞快地蹿进门里。
“安妮！”幽幽的女声从屋里传来。
安妮的身子僵硬了，停了下来，扯了扯嘴角：“母亲。”
酒红色头发的女人鱼游了出来，面色不妙：“又去了那条破船？”
安妮欢快地点头：“好神奇啊，母亲，父亲说人类靠着船可以在海的头上游呢！”
“人还有两条尾巴！”
“有好多不一样的衣服！”
“你父亲也说过人类会把人鱼剖膛开腹。”
安妮低下头不说话。
“好了，下次别去了。”安妮是大公爵夫妇的独女，也是公爵夫人的心尖，“快过来。我给你打扮打扮，今晚要到王宫去。”
“王宫！”安娜尖叫，“从来没开放过的王宫！”
她控制不住自己，满屋子游起来：“母亲！我们要去王宫！是王宫耶！”
“停下。”公爵夫人看不下女儿这个样子，冷脸道。
安妮撞到了墙上：“好的……母亲。”
不过她的劲头依旧：“是女王要见我们吗？是嘛是嘛？”
公爵夫人用手嫌弃地挪开她凑过来的脸：“海王陛下今晚开了宴席，邀请了所有贵族。”
“宴席！人类的那种吗！像人一样的！？”
公爵夫人忍无可忍，一挥手。安妮手里的花忽然跳进她的嘴巴，疯狂地生长复制着，堵住了安妮的嘴巴。
“吵。”她揉了揉额头。
一嘴鲜花的安妮瞪着眼睛，疯狂地扒出嘴里的花：“呜呜、唔、嗷！”
公爵夫人拍了拍手，两个侍女游进来。
“来，把她打扮起来。”
同一时间，亚特兰蒂斯拥有高贵血脉的人鱼都收到了来自海王的邀请。
遗世独立的海王居然要开放王宫了！？
早就听过佩斯·格里芬以前是个叛逆的公主，没想到这么叛逆！
没有人鱼不震惊。
现在叛逆的小女王想要做什么？玩游戏？
等人鱼贵族们打扮好，游进王宫。王宫大得惊人，也华丽得惊人。
王宫的夜晚不是黑的。
王宫有灯！会发光的那一种！简直和白天一样亮！
王宫还有很多很多他们没见过的精致器具。
看看，这盘子好白！不像是石头材质，上面还有花呢！哦，这个叉子的顶端居然刻有一条活灵活现小鱼！
王宫还有……女王。
裴斯高高在上地坐在首席，双手撑着腮帮。
一副任性至极的样子。
人鱼贵族们都沉默了。
怎么说呢……
他们发现这个小女王比他们想的还要叛逆。
女王说：“我喜欢玩捉迷藏，但是在王宫里玩腻了，我要去外面玩。”
所以她叫贵族们帮她一起在亚特兰蒂斯建房子。
为什么是房子呢？
因为这新上任的女王神他妈任性。她的品味和格调高着呢，这是从小被老国王捧起来的，什么方面都轻忽不得。你让她去野外捉迷藏？
她告诉大家，这事，想都不要想！绝对！
人鱼贵族们有点窒息。
人鱼的国王一向靠不住，但是面前这个，也太不靠谱了一点。
都说捧着国王是人鱼贵族们的习惯，这确实不错。把国王捧的开心了，国王就不管事了。可这建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