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道理？”周媛转头看向周粥。
周粥微笑，语气甜美：“以后求我办事，最好不要打亲情牌。”
“因为在这个层面上，我们是敌人。”
……
周媛率先离开房间，周粥很快也被通知下楼。
她瞥了一眼茶几上的讲话稿，弯腰拿了起来。
按照宴会的流程，周粥做为主人公，需要在周汝海说完场面话之后，上去露脸说话。
她站在楼梯玄关处听周汝海的发言，因为位置原因，大部分客厅里的人都看不到她的存在。
“那个私生女在哪里……？”
“嘘，你小声点行不行，当着人家的场子说人家坏话？”
“我就觉得没什么，那周媛不是也在网上出丑了吗？我也没见到啊。”
“等一下可能也要上台，我估计她也没想到会被这么多人嘲，听说今天上午才回来，等一下又要去录节目……”
“吃喝玩乐不香吗？非要去做什么女团偶像，想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沪市的富家子弟们聚在一起闲聊。
在他们看来，这种宴会就是用来八卦和看戏的。
虽然周粥在周家人眼里形象是高大起来了，但是在外人面前可就未必。
尤其是对于大部分游手好闲的有钱子弟而言，周粥本来就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现在因为在国外拿了个什么“破奖”，回国在网络上被热议不说，还一回沪市就要被完全介绍到圈子里面来？多数有钱人都学习不好，纨绔们自然把周粥当做是异类。
而且又不是自家人，我凭什么要捧着你？
韩峥离那群八卦的人比较远。
他是跟着他的父母一起过来的，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周粥的真实身份。
与其说韩峥是商圈子弟，不如说是官二代。
他父亲是省委书记，官很大，平时里来巴结的人不少，但是他父亲为人比较正直，很少接受商圈的邀请，但是这次却接受了周汝海的邀请，在车上他听到了一些谈话，大致意思是“周汝海这个人很会权衡利弊”、“他女儿以后如果在学术上面搞得好，国家肯定会重视”、“有个重要的项目，估计周汝海是想利用这次机会笼络一些人”之类的，韩峥以前也跟着家人参加过一些所谓的宴会，但是大多数他父亲问他去不去他都是会回绝，除非必须要去。
但是这次周粥的生日宴会却是他主动要来参加的。
韩书记问起来，韩峥的回答也很干脆：“我跟她是同学，熟人。”
闻言，韩书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便也没有再问。
韩峥一边听着不远处那群人的“恶言恶语”，一边看台上的周汝海，他的视线在周边逡巡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周粥的存在。
直到周汝海致辞进入了尾声：“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还能来参加我女儿的生日宴会，现在我让周粥和大家说两句话。”
他语音刚落，客厅里面谈生意的、说八卦的、眉目传情的都停了下来，然后齐齐朝着讲话的小台子看去。
周粥从玄关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表情沉静的走到了台上，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拿着讲话稿。
她抬头环视四周，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没有停留太久，随即低头，语气散漫的念起了稿子。
“大家好，我叫周粥，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她平静而无一丝波澜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众人的耳朵里，看上去并没有多数人以为的那样，——迫不及待的想通过这次的宴会，融入富人的圈子。
反而态度有点消极惫懒？
那副念稿子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真心为大家都来到了这个宴会而感到开心的样子。
反而像是被迫营业。
周太太身边围绕着一圈富太太，周媛身边围绕着一圈太子姐。
“你‘女儿’看上去怎么不太开心？”
周太太微笑：“这孩子一直就是这样，个性使然。”
“媛媛，你这个‘姐姐’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周媛想到之前周粥给她开的条件，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动了一下：“习惯就好。”
“……”
不管周粥是不是不高兴，心情是不是很差，反正态度摆在那里，一时间一开始有些瞧不起她的人都有些迟疑起来。
难不成不是他们看不上她，而是她看不上他们？
大约用了三分钟，周粥终于将一页的稿子念完。
然后她挑了挑眉，对着场内的轻飘飘的说了句“谢谢”，施施然的下台了。
周汝海在下边看着，盯着她手里的稿子，面色从古怪到麻木。
随即长长叹了口气。
在场的年轻人目光都下意识黏在周粥的身上。
周粥从台上下来，穿过摆着香槟与食物的长桌，不紧不慢的朝某处走。
走到了韩峥面前，她停住了脚步，稿纸被她轻轻一扔，随意丢到一边，可怜的在沙发上晃悠了一会儿，落到了地上，然后被周粥的鞋尖摁住，她视若无睹坐了下来，背往后靠了靠，然后才看向韩峥，声音带着几分轻松：“好久不见。”
周粥和韩峥有半年没见了，虽然在公寓的时候两人的接触并不多。但是比起在场的其他人，韩峥算得上是这里她唯一的“熟人”。
韩峥坐在她对面，身上穿着一件很低调的衬衫，头发打理得十分正式，看向周粥时，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眉眼漆黑沉静。
沉默了几秒钟后，他薄唇微张，慢吞吞道：“生日快乐。”
周粥没太在意，问：“你现在住在公寓吗？我可能明天就搬过去。”
韩峥思忖片刻：“我也准备明天搬过去，林项汝和周钰冯都在。”
周粥：“可以，但是我东西有点多，我可能直接让周家的人送过去，卫生什么的……”
她十分自然的聊起了搬家的事情，
说了一会儿，周粥觉得有点口渴，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抿了一口，酒液的醇香和一些刺激感在口腔里化开，周粥舔了舔唇，又喝了一口，然后十分克制的将杯子放了回去。
韩峥盯着那个杯子看了一会儿，周粥今天涂了颜色很艳丽的口红，因此透明的杯沿留下了一点红色的痕迹。
周粥坐在韩峥对面，眼睛半阖着，并没有想去其他地方的意思。
韩峥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稍微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韩峥的敲了敲茶几，发出清脆的声响，周粥随之看向他：“怎么了？”
韩峥：“你之后会去哪个国家？”
周粥挑眉：“你是指学校吗？”
韩峥点头。
周粥：“哈肯斯。”
韩峥闻言眸色顿了一下。
“恭喜你。”顶级的数学学府，天才的聚集地，确实值得恭喜。
韩峥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他表情很平静，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被老师和家长称作优等生的他，此刻却清晰的感受到了他和她的差距。虽然他学的是商科，也已经递交了出国留学的申请书，但是却并不能用很轻松的口气讲出来，因为过程并没有那么简单，尽管他学业优异，家庭富裕。
韩峥垂着眸子，手指搭在膝盖上，规律的扣着。
周边的窃窃私语声并不小。
“咦，周粥和韩峥认识？还是说韩家和周家要联姻。”
“不知道，但是她长得真的好漂亮……”
“漂亮又怎么样，你看有人想过去和她搭话吗？”
“那不是不想，是不敢吧……”
“反正身份也不光彩。”
一些难听的话传到耳朵里，韩峥会下意识去看周粥的表情。
但是她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像是要睡着了。
她姿态随意的窝在沙发里，黑白撞色的裙子有点皱了，耳朵上的流苏耳夹也往下掉了一点，因为脑袋偏着的缘故垂在颈窝处，在灯光的作用下，给奶白色的肌肤点缀了细碎的光圈。
当她完全走上台时，那些说她坏话的人全部住了嘴。
韩峥不必深究其原因也能知道个大概。
现在还有人从后面伸长了脖子往周粥这边看……
反正不论是用脸还是用态度，周粥都非常轻易的在这次宴会制造了轰动。
不过很快，周粥就醒了。
大概是喝了两口酒的原因，周粥的脑袋有点昏昏沉沉，但是她总算灵光一闪想到了今天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不过她穿着裙子没带手机，只能问韩峥：“现在几点了。”
她眼睛微眯，语气有点沙哑。
韩峥正准备开口，一个男人毫无预兆绕过沙发坐在了周粥旁边：“现在是七点五十分。”
陆怀柔手里端着酒杯，朝韩峥点了点头，然后侧身看向周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周粥面前：“生日快乐，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周粥迟疑的看了一会儿，才接了过来。
“呃，谢谢。”
之后陆怀柔又随意的问了一下周粥的近况，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场面还很和谐。
韩峥坐在对面，看着被周粥摆在一边的精致小盒子，脸色顿了顿。
他并没有准备礼物，因为他的父母准备了。
他也并没有想过礼物这回事。
现在看来这样似乎有点没有礼貌。
韩峥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堆年轻男人就闹哄哄的走过来和周粥挨个说生日快乐。
韩峥明确的记得，这就是开场时候嘲笑周粥并且笃定不肯接受周粥进“圈子”的那堆人。
但是现在：
“周小姐，生日快乐！”
“周粥，我就叫你的名字可以吗？我叫XXX，我是……要是能加个微信啥的……”
“起开，看看我啊，我之前天天刷你的新闻，我是你的粉丝来的……给我个联系方式明天我请你吃饭行不？”
陆怀柔眯着眼睛看着这堆年轻人凑到周粥面前来献殷勤。
大概是人多势众，这些人虽然都认识陆怀柔，也知道韩峥的身份，但是一凑近了看周粥的脸，一个个都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周汝海看着不远处自家女儿所在地的“盛况”，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周粥一边品酒，一边——
“别，我们不熟。”
“没有微信不好意思。”
“明天要搬家不出去吃饭，后天也不行，哪天都不行。”
“我粉丝挺多的，我不认识你……”
她说话愈发觉得口渴，喝酒的速度也变快起来。
耳边的一群人跟蜜蜂一样嗡嗡叫着，她听着觉得烦躁，最后没忍住，微笑道：“能理我远点吗？”
某位自认为帅气的男嘉宾：“谁？我吗？”
周粥微笑着摇头：“你们所有人。”
“……”
两分钟后，耳边终于清静了。
周粥摇了摇自己手里的被子，发下只剩下一丁点酒液。
陆怀柔善意提醒：“你喝多了。”
韩峥：“……这酒度数有点高，我试过。”
语罢，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粥脸上。
但见她瓷白的肌肤染上了淡淡的粉意，眨眼的速度有点缓慢，里面有水光闪烁着，而见底的杯子边缘红了一圈，全是她双唇印下来的。
“嗝……”周粥打了个酒嗝。
表情有点呆滞，然后逐渐转向麻木，像是在说：我为什么会做这种蠢事。
陆怀柔接过周粥手里的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修长的指骨拂过杯子的边缘，沾了一点红色的印子。
他本来只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接过举到眼前看的时候，摸过杯沿的那只手居然开始发烫。
好像被火星子沾到了一样。他茶色的眸子渐深。
韩峥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语气沉静的问：“你摸什么？”
陆怀柔朝他看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挑了挑眉：“关你什么事。”
韩峥眯起眼睛，正欲说什么，周粥忽然又打了个嗝。
“……”
周粥：“现、现在几点了？”
陆怀柔和韩峥同时低头。
韩峥：“八点五十。”
八点……五十？
周粥从座位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你们先聊，我先上楼了，我有点事……”
周粥说着，又打了个嗝。
然后在陆怀柔和韩峥反应过来之前，步履沉稳的走远了。
可惜在楼梯口的时候碰到了周媛一群人。
他们全是富家太子姐，和周媛关系不错。
周媛之前聊到周粥的时候，语气支支吾吾的，大家便以为周媛很讨厌周粥。
在这种小圈子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同仇敌忾了。
周粥无视她们朝前走，忽然一个打扮艳丽穿着粉色小洋裙的女生端着一杯香槟走了出来。
然后手腕一扭，一杯饮料十分巧合的洒在了周粥的衣服上。
不远处的陆怀柔和韩峥同时起身。
凉意渗透布料，十分粘腻的质感让周粥稍微清醒了一下。
她眯着墨色的眼睛看向那个女生。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表面上却仿佛十分诚恳的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