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旁边另外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走过来拍了拍小女孩肩膀,指着自己胸前的牌子,自豪的道:“我现在是浩然初中二年级八班的学生啦,我们老师说过‘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的意思,就是指我们要珍惜粮食……你懂吗?”
童真的话语传入周粥耳朵里,周粥嘴角微微上扬。
小姑娘听到解释懵懂点了点头,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蹲在她面前,仰头一瞬不瞬看着她。
帮忙将一筐豆角弄完,周粥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
她买的东西也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孩子们的惊呼声。
“哇,好多的吃的呀。”
只见一辆大卡车停在福利院门口。
百货公司的员工有序的将车里的物资一件一件往福利院搬。
各种吃的,用的,穿的,琳琅满目……
“这是哪位好心人送的啊。”听到动静刚回办公室接电话的院长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院长注意到从她面前经过的一箱奶粉上面的图案和之前女儿给她外甥女买过的某种进口贵奶粉包装上面的团一致,这么大的阵仗……也没提前收到消息。
听到她的疑问,指挥卸货的工作人员看了看订单
回答道道:“这是电话尾号为4658的女士订购的,付款时留下的名字是……周粥。”
这个时候周粥正好抱着筐出来了。
院长惊讶极了,她看向周粥,声音诧异却感动:“小粥呀,买这么多东西你自己怎么办?”
院子里面看热闹的孩子闻言都安静了一下,看向周粥所在的位置。
但见少女站在台阶上,逆着光,红唇轻启,声音带笑:“我的钱够用,这些东西就当是新年礼物吧。”
“可……”院长声音嗫嚅。
“可后面还有一大卡车呢!”
“哇!周粥姐姐真棒!”孩子们欢呼起来。
庭院的角落里。
“明明哥,这就是你说过要超过她的姐姐吗?”
之前问周粥问题的小女孩扯了扯身边十五六岁少年的衣角,天真的问。
“可是我觉得她好厉害呀,明明哥也会成为粥粥姐姐那么厉害的人吗?”
沉默许久。
站在树下的少年才干哑的应了一声:“嗯。”
应该吧。
之后周粥又在院子里帮忙修剪盆栽和灌木,新年礼物被送进了储物间整齐的堆放着,围着周粥的孩子越发的多了。
直到院长让她去一趟她的小办公室,孩子们犹豫着,还是没跟上去。
但一个少年跟上去了。
走廊走到一半,拐角处忽然出现一个穿着深灰色薄夹克的少年。
“喂!”他冷冷的喊了她一声。
周粥抬头看去,视线一顿。
但见堵住她去路的男孩,身形单薄,个头却比她还要高很多,想来是抽条的时候势头很猛。
他的头发剪成很短的寸头,脸的轮廓却意外清秀漂亮。
不过眼睛黑沉沉的,让人联想到某些黑暗里猎食的猛禽。
无端的凌厉。
“我叫秦明。”
他盯着她,缓慢的自我介绍,声音有些干哑。
周粥不明所以看向他:“你好。”
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好像敌意很深。
虽然这敌意里好像还包裹着什么未知的情绪。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了。
只见这个少年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
周粥打开来看,居然是——成绩单。
高三,每科都将近满分。
“你在沪旦,我听院长讲过。”
“你很强,我会比你更强。”
“我会去庆大。”
他用一种高傲的态度打量他,居高临下,但是底气不足。
周粥听着,莫名有些想笑。
她后退两步,与少年拉开了距离。
因为距离远了,他看向他的俯视意味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秦明皱眉看着她,然后他看见视线之内的年轻女性脸上露出了符合社会期待的微笑。
她声音沉静,问:“你是你们学校年级第一吧?”
秦明点头。
周粥继而问:“每年拿全额奖学金,资助你的社会人士一抓一大把是不是?”
秦明愣了愣,继续点头。
少女笑了笑:“所以庆大向你提前递来了橄榄枝。”
“即便没有那个,我照样……”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面前人的动作打断了。
周粥上前两步拍了下他的肩膀,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你确实很优秀。”
“不过我忘记告诉你了,明年我也要去庆大交换,所以到时候京都见。”
说完,她慢条斯理的越过了他所在的位置,施施然拐弯走远了。
秦明闻着鼻尖残留的莫名香气,僵在原地。
果然,没那么容易。
他转身朝周粥喊道:“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周粥没回头,黑发搭在背上,看起来十分柔顺。
“数学。”
要来找我的话,可是会被我碾压的哦……小朋友。
这种年少时期的胜负欲什么的。
周粥摇了摇头,居然觉得很美好。
不过这些都是原主留在福利院的故事和传说引起的……
她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目光却越过走廊边框看天空明朗的日光。
这之后……她也继续努力吧。
至少为了这些孩子们,她也继续作为一个榜样活着,不成为一个糟糕的人。
…………
周粥和院长说了会儿话。
她把自己被亲生父亲找到的消息告诉了院长。
“果然是这样,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就有人来打听你的消息了,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吧。”
院长语气有些担忧。
“还好,给的钱很多,不过我不回去过年。”
“……”
两人交谈没多久,一辆商务车低调的停在了清园福利院门口。
所谓的楚先生带着她的妻子一起过来了。
福利院的全体员工和孩子们都出来迎接。
不过这一对夫妻明显看上去和和善,没有随身带着记者拍照,倒是四处在院里走了走,随意问了问孩子们的情况,又和周粥见了一面,谈了会儿话。
得知周粥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楚先生询问了她一些情况。
在听到“周汝海”三个字之后,他的表情明显变得诧异。
“没想到这么巧!你父亲是我的大学同学,不过我现在在京都发展……有机会叫上你父亲一起聚一聚。”
周粥也没想过两人会认识,虽然并不想和周汝海一起吃饭,但是面上她还是乖顺的应了下来:“一定,有机会要和父亲一起感谢楚叔叔的。”
楚先生的妻子看着叹了口气,用一口流利的沪市话抱怨:“你看看这姑娘多懂事,优秀又知道学习,不像咱们家阿颂,成天搞那些有的没的……”
周粥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些都是原主的功劳呢。
楚太太是典型的沪市人,娇嗲温柔,说起沪市话来也特别好听。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很有兴趣的看向周粥:“小姑娘,你今年十八岁吧……和我家儿子差不多大,我家阿颂今年20的呀……正好你以后也要去京都发展嘛,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话还没说完,楚太太就被楚先生扯了扯袖子。
“行了,别说那混账小子了,小周这么优秀,能看得上他?”
“说的也是……我家阿颂虽然是会搞什么艺术,小姑娘喜欢归喜欢结婚还是不太稳重伐。”
周粥坐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的听着这对夫妻讨论起自家儿子和家长里短起来。
不消片刻,两人忽然齐齐看向她,双目带着某种异常的光芒。
周粥喝了口水,声音甜美:“叔叔阿姨,我还才18岁呢。”
两人便齐齐的叹了口气。
临走之前那,楚太太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到时候你来京都一定要到我们家来吃饭的呀。”
周粥同样一口软糯的沪市话:“一定的阿姨,慢点走呀,路上小心。”
为什么这么多人想给她拉郎配呢。
华国女性法定的结婚年龄是二十周岁,她现在才18呀。
18!
…………
随后几天,周粥都在这清园度过。
新年热热闹闹的,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服。
因为地处沪市这种有钱人多且大方的地方,清园的孩子们显得很幸运。
她来的时候就拿了一个小行李箱,里面装了一些换洗的衣物以及几本很厚的书。
秦明暗中观察周粥,他发现每次她帮忙打扫完院子或者洗完菜的时候,就会开始搬个凳子坐到树下面看书。
这天,周粥抱着一本书在树下看,不像往常那么平静。
反而一边看一边挠头,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论合方数的加减从零的假设项开始……什么玩意儿。”
她从书一大段文字中抽取出关键字来,然后大段大段的关于这所谓合方数加减问题的论证。
然后……看懂了百分之四十。
合方数是一个英国数学教授提出的概念,是指将两个理论上的除数以外的关系折合在一起得出来的新数。
有点脱离数学走向逻辑学的味道。
而且不符合常理,因为在这个概念下一加一不等于二。
它就不等于二你懂吗!
半个小时之后,周粥的头发变得稍微蓬松,有走向鸡窝头的趋势,不过顺两下又变得很柔亮了。
她左手捏着的笔帽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以至于不远处的秦明一脚踩住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嘎嘣脆响。
Giao!
周粥小声骂了一句。
然后把书放在椅子上,回房间喝水去了。
她的房间在院长办公室隔壁,是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相对的,这地方也离院子远。
来回要十分钟左右。
她前脚一离开,后脚秦明就走了出来。
少年盯着那椅子上的书,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刚才周粥那种疑惑不解的样子还停留在他脑海中,有这么难么?也不至于——
他小心翼翼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两分钟之后,少年干净利落转身离开了。
背影显得有点孤寂。
他完全看!不!懂!
少年的胜负欲从遭受打击开始变得更强。
至于周粥,她由于也遭受了打击,于是坐在床上打开手机玩了两把和平精英。
本来是抱着放松的心思玩的。
结果她的3d眩晕并没有缓过来,当场就困了。
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两个小时后才醒过来。
刚醒来,随手打开手机一看,微信里多了好几条新消息。
其一便是来自祁连风:【新年好,上次发给你的资料有看嘛?抓紧时间,新学期见。】
周粥:【谢邀,但我暂时不想听到数学这两个字】
祁连风:【?】
祁连风:【你是我找的人】
意思是,我找的人倒时候显得水平太差了,我很没面子的。
周粥想了想,把今天下午自己受到的打击和祁连风讲述了一遍。
而祁连风先是惊讶了她无聊会看这么艰涩的书,然后思考片刻,理性推荐她先把基础知识搭建好,了解数学的各个分支,等基本掌握了之后再去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于是他发过来的一些书目。
周粥一眼瞥过去,发现百分之70原主看过了,百分之10她看过了。
祁连风顾忌到她本科生的身份,知识面不太广,觉得自己推荐的有些书目兴许难度太高。
祁连风:【ok吗?】在下学期见面之前基本上把这些书看透个百分之八十就行。
周粥:【ok】一个月之内我全部能搞定。
结束了和祁连风的对话,周粥点开了和阮盛亭的聊天框。
距离上次周粥和他提到建议他去看《某怪入梦》已经有好几天了,他一直没回消息,直到刚才。
阮盛亭:【那部电影我看了】
周粥打字回复:【感觉如何?】
阮盛亭:【不是很适合新年的氛围】
阮盛亭:【但是挺好看的】
周粥面带微笑发了一串问号过去。
阮盛亭回了一条语音:“我很理解你会觉得这部片子恐怖,但是我觉得里面的某怪复仇得很合理。”
他的声音温润如三月春风,半点不像是在谈论恐怖片。
“比如说女鬼将她的婆婆剁碎塞进坛子里……因为她的婆婆对她很差,又是个酒鬼。”
“再比如说她把他丈夫的斧头缝到……里面去,因为她丈夫用斧头挥断了她半个脚掌……”
“再比如……”
“……”
“单向性的暴力叫做欺压,而双向性的暴力……叫鬼故事。”
说到最后一句,阮盛亭清润的声音莫名显得……性感?
但周粥是听不出性感来了,她只觉得冷。
能不能不要把那些“肝脑涂地”的画面统统描述一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