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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挂钟指到七点,所有电视台都转播到了《新闻联播》。
宋玉知无聊的按着电视遥控器, 从一个台跳转到另外一个台,衣着端庄面目慈祥的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着国际新闻。
宋玉知不停的偷瞄守在屋外的两个警察,心里有些着急怎样才能脱离他们的视线。
她将电视遥控器一摔, 发出“砰”的一声,守在外面的警察立即推开房门进来询问。
宋玉知将眉头一挑,摆出她千金大小姐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你们去楼下看看为什么送饭的阿姨还没有来, 她是想饿死我吗?”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 有些不耐烦,“宋小姐自己打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
“呵, 你们不是人民警察吗, 现在人民有难, 你们不该帮忙吗?”宋玉知充分将自己的蛮横无理发挥出来。
她目光在两个警察中来回的转动,然后抬手指着一个看上去聪明的警察,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 现在就去医院外面看给我送饭的阿姨来了没,告诉她本小姐要饿死了。”
被宋玉知指中的警察瞥她一眼准备关门无视,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看守好病房里的人,严密注意每一个和宋玉知接触的人。
可不包括伺候宋玉知, 给她做佣人。
论蹉跎人的手段,宋玉知可不少,在她连着按了两遍呼救器, 将一大堆医生护士骗到病房折腾两回后先前还义正言辞拒绝她的警察不得不认命下楼等送饭的阿姨。
这厢终于成功打发走了一个监视的警察后宋玉知烦躁的心情也好了些,她也不在吵闹,乖乖的任由两个戴着口罩的护士给她打点滴。
守在门外的警察见宋玉知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放了心,不再一直盯着病房里,老老实实的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守着。
“宋小姐感到不舒服的话记得叫我。”穿粉色护士服的女护士长调好点滴的速度后十分耐心的嘱咐宋玉知。
宋玉知是三江医院的常客,心脏科的医生护士都认得她,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将她的一些孩子气行为放在心上。
“知道啦,啰嗦。”宋玉知撇撇嘴,等护士长调好点滴后也不忘道谢,“谢谢。”
“那我们不打扰宋小姐休息了。”
“等等。”宋玉知别扭着喊了声,低着头有些含羞的说:“我想去洗手间。”
“我带宋小姐去。”护士长说完就预备去拿点滴瓶。
“我要她去。”宋玉知指着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过话的护士说。
“小蔡,你和宋小姐一起去。”护士长也不觉有异,点头让新来的小蔡陪同宋玉知一道去洗手间。
洗手间就在病房里,点滴也都打好了,只需要小蔡将点滴瓶再挂到床头就行,十分简单的工作,护士长也就没等小蔡先离开了病房。
十分钟后身材纤细的女护士从洗手间出来,她仔细整理了身上的护士服,戴好口罩,沉默的打开病房的门离开。
*
一个小时后
八点十五分,芦城城郊的农庄。
宋玉知打开门,看见房间里熟悉的身影几乎落泪。
……
“叮咚……叮咚……”
宋玉知推了下严凤雅,“外卖到了,你去拿,我去倒牛奶。”
严凤雅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拿外卖。
宋玉知盯着严凤雅的背影看了会才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入玻璃壶中,然后悄悄的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瓶维C,全部倒进玻璃壶中。
她特意查过,小龙虾中含有一种浓度很高的五价砷化合物,经过维生素C的转化会形成有剧毒三价砷,也就是□□。
她本就不是个长命的人,能和爱的人死做一处也了无遗憾。
时钟指到九点,宁静郊外的夜晚一片寂静。
月亮皎洁悬挂在墨蓝色的夜空,四周一片静谧,再无半颗星子,孤独而寂寥。
严凤雅拿着外卖进来,宋玉知已经倒好了两杯牛奶放在餐桌上。
“呀,我最爱的小龙虾,今天我可要吃痛快,你可不许拦我,国外都吃不到。”宋玉知有些紧张,一边打开外卖,眼角还不时的扫过严凤雅,深怕他发现异常。
严凤雅淡淡的扫过桌上的两杯牛奶,体贴的开始给宋玉知剥虾, “不拦你。”
“记住吃了小龙虾,晚上不要再吃维C了。”
宋玉知一凛,浑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假装不知道的问:“为什么啊?”
“会食物中毒。”
“是吗,食物中毒啊,那我今晚一定不吃维C。”
宋玉知将牛奶推给严凤雅,“你的,别忘了喝。”
严凤雅看着宋玉知,“我喝水就行了。”
“不行。”宋玉知急道。
许是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宋玉知又解释了一句,“我看书上说的,晚上喝牛奶对身体好。”
严凤雅深深的看着宋玉知,有些无奈。
他的傻姑娘啊,骗人都不会。
严凤雅叹气,将剥好的一叠虾仁放到宋玉知面前,语气宠溺,“好,都听老婆的。”
说完端起牛奶就一口饮尽。
“我也喝。”宋玉知也将一整杯牛奶喝完,笑得格外的开心,这一刻她的内心前所未有的觉得满足。
“老公,你也吃。”
“好。”
两盒小龙虾还没吃完宋玉知便渐渐觉得浑身无力起来,眼皮好似重若千金,她知道,这是死神在召唤她了。
“老公。”
“我在。”
“凤雅。”
“我在。”
宋玉知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人脸,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紧紧的握住严凤雅的手,就算是死了,他们也是能一道走过奈何桥的。
“严凤雅……我爱你……”最后的话语呢喃在唇边,在静悄悄的房间里不断的回想。
爱是什么?
爱就是:生同衾,死同穴。
这是宋玉知的理解。
严凤雅凝视着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宋玉知,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我看见了你放在枕头下面的书,你想和我一起死,所以我早就把维C换成了安眠药。”
“对不起。”严凤雅起身走到宋玉知身边将她抱到沙发上躺好,轻柔了柔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吟,“我想让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从他知道宋玉知发现他杀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不能吃的美食,他希望她能替他吃。
他不能看的风景,他希望她能替他看。
他不能过的生活,他希望她能替他过。
而他所犯下的业障,只能由他自己去偿还。
*
严凤雅是个围棋高手,读书的时候还拿过全国冠军,至今鲜逢敌手。
他抬头远远睨一眼推门进来的楚辞,面色不改,继续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楚警官有兴趣下一局吗?”
楚辞先看了眼躺在严凤雅身侧穿着护士服似乎熟睡的宋玉知,谨慎的环视了一圈房间周围,确定有无危险。
见楚辞如此小心严凤雅不由得嗤笑,“楚队不必这么小心,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赤手空拳可不是你的对手。”
楚辞冷笑,“严先生别自谦,你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
然后挥手让身后的其他队员暂时等在外面,阔步走到严凤雅的对面坐下,瞄了眼棋盘上还没有被严凤雅捡进棋笥的黑白棋子,说道:“时间有限,我看这棋盘上的残局就很好。”
严凤雅微顿,侧头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楚辞,点头粲笑道:“有道理。”
“楚队执黑还是执白?”
“我是警察,代表的是正义,所以我执白子。”楚辞捻起一颗白子落到棋盘上。
对于楚辞话中的讥讽严凤雅也不在意,他看眼楚辞刚刚的落子,悠悠的从棋笥中拿起一枚黑子的棋子放到棋盘上。
“楚队选的不好,这棋盘上的残局可是黑子占上风。”
楚辞连头都没抬,专心的看着棋局,语气笃定:“终究邪不胜正,黑就是黑。”
说他没有同情心也好,说他冷酷也罢,楚辞对待连环杀人犯向来只有一个态度,他可以去了解和推测他们的犯罪心理,但并不想去理解他们。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
无论他们杀人的理由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杀害了无辜生命的事实。
他要做的就是逮捕他们,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惩罚。
“邪不胜正,是吗?”严凤雅低吟,不知道是在反问楚辞还是在问自己。
他浅笑,侧头俯视着像孩子一般睡着的宋玉知,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
他抬手轻轻的抚摸过她头顶柔软温顺的黑发,像抚摸自己的心脏,小心翼翼,临深履薄。
“孤儿院槐树下面的尸骸我们已经都找到了,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告诉我她们的名字。”要确定八具尸骸的身份不仅耗时耗力,而且在被害者家属没有上报失踪人口的档案或者医疗系统中没有存录被害者的DNA信息等情况下,是根本无法确定被害者身份的。
不能确定被害者身份就不能将被害者的尸骸送回到家属手中,这是楚辞最不想看到的。
“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严凤雅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离十点还差最后十分钟。
“陶知行说他见冯德华时带了一百万现金,可我们到达香江南路112号的时候在现场根本没有找到陶知行说的现金。而根据冯德华之后屠杀张超一家的时间推算,他也没有时间藏匿那一百万,除非他带去张超的家,但我们在张家周围都搜查过,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楚辞耸肩,落下棋子,挑眉看向严凤雅。
“严先生能告诉我那一百万的下落吗?”
“楚队觉得是我拿了?”
“当然不是,以严先生的身家,这区区一百万还入不了严先生的眼。”只是令楚辞觉得奇怪的是香江南路112号附近的监控,刚好就缺失了冯德华离开之后的部分。
“而且,下午我审问章颐和的时候他反应了一个情况。”楚辞目不转睛的看着严凤雅,仔细观察他的反应,“他说,你近段时间接连从公司的账上转走大笔资金,最近的一笔是昨天,严先生是想要带着太太长久定居国外了?”
严凤雅专心棋局,不置可否,“楚队觉得呢。”
“我觉得严先生的美好愿望只怕要落空,宋小姐作为证人指证你谋杀被害者梁欢的犯罪事实,且推翻了之前为严先生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严先生你还是杀害被害者田甜的最大嫌疑人。还有,孤儿院所有人都能证明后院的槐树是严先生栽种的,埋在槐树下的八具尸骸严先生似乎也是最大嫌疑人。”楚辞愿意说这么多话,就是为了观察严凤雅在听到这些后的反应。
只见严凤雅面色平静,只有目色在听到梁欢、田甜等几个被害者的名字时闪过一丝兴奋,其他皆如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没有丁点愧疚悔恨。
“所以呢,楚队的结论是什么?”
“法官在哪里?”楚辞落下最后一子,白子全面将黑子包围,棋盘上黑子的败局已定。
严凤雅看着棋局状似遗憾的叹气,“是盘好棋,楚队长是个难得的对手,不介意我喝杯水吧!”
楚辞盯着严凤雅,见他随意的从边上的桌子上到了半杯水,喝了几口。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到十点。
钟摆来回摆动,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十点了。”严凤雅看向窗外,轻声的说了句。
楚辞眉头一皱。
屋外忽然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
“解铃还须系铃人,楚队长。”严凤雅莫名说了一句。
楚辞猛的起身打掉严凤雅手里的水杯。
但已然晚了。
严凤雅一头栽倒在地,身体因为缺氧抽搐了几下,不等楚辞抢救便已经断气。
“来人,快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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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恶之花01
没有鼓声没有音乐, 一长列柩车
在我的灵魂里缓缓地鱼贯而行;希望
被击败,在哭泣,残忍而□□的焦虑
把它的黑旗插在我低垂的头颅上。
——夏尔·波德莱尔《恶之花·忧郁之四》选段(张秋红译本)
景月仔细检查了严凤雅的尸体, 最后再一次检查了严凤雅的口鼻,十分确定的宣布:“死者严凤雅, 死因为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景月抬头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做出专业的判断, “十点前后。”
景月站起来检查了一遍严凤雅周围,然后用镊子将被楚辞打碎的玻璃杯碎片夹起来放进证物袋中,“死者应该是将氢|化物投入到饮用的水中,然后自杀身亡的。”
“他当时是喝了水。”楚辞证实景月的推测。
景月看了楚辞一眼, 想了想, 走过去取下手套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用不是十分擅长的口味安慰他, “如他这样的连环杀手是不会接受警方逮捕的, 自杀是他们唯一出路, 所以不是你的错。”
楚辞苦笑,没有说话。
他在意的不是严凤雅的生死,而是那些被严凤雅杀害的无辜女性是否能够魂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