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气坏了∶“你这人简直……好好好,我败给你了行了吧!”
“我送你回去!”
时月眼前一亮∶“真的?”
越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有些人跟哑巴了似的,一句谢都不会说了,枉为礼仪大邦。”
李定邦憋了半天∶“多谢。”
越女顿时高兴了∶“行,今晚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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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他们要走了。
天刚蒙蒙亮,澧水河边已经有祭祀的百姓了。
前几天抓了清风等人以后,城主府下令取消祭河神的活动,但是村民们不放心,自发准备了贡品前来告罪。
只见他们用彩绸把牛打扮一新,牛角上涂满颜料,把贡品放在牛背上,牵着牛在澧水河边走来走去。
时月送李定邦到澧水河边,将包袱给他。
“大哥,一路顺风。”时月朝他笑笑。
李定邦接过包袱,翻身上马∶“月儿。”
越女和她的人也纷纷上马,她们走在前面∶“走啊!”
“月儿。”李定邦居高临下∶“有时间,回家看看吧。”
时月一愣,笑着点头∶“好啊。”
旭日初升,温暖的阳光照在澧水河畔,岸边枯草遍地,冬天快到了。
时月背着太阳,朝前送了几步∶“大哥,一路顺风!”
李定邦一勒马缰,战场将军骑马的姿势特别利落。
他向时月抬手∶“回吧。”
“驾!”
时月深吸一口气,回身望着朝阳,心情十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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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李定邦回到三国交界的地方。
“听说边境又封锁了。”越女道。
天气愈来愈冷了,他们不得已在路上买了御寒的皮毛。
“你们北边都这么冷吗?以后不如随我回百越住吧,我们那四季如春!”越女兴致勃勃地建议。
李定邦没她那好兴致,他一口饮尽热茶∶“赶路。”
“哎……”越女站起来,啧道∶“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店家,收钱!”
随着天气愈发寒冷,两国形势更加严峻。
慕容野站在地图前,发了许久的呆。
“殿下?”赤金端着羊汤进来∶“吃饭了。”
慕容野一动,这才发现双脚都冰冷了。
“鲁国使团呢?”他哑声问。
“使团下午就到东明了。”十六将筷子擦干净给他。
“殿下,我们真要议和?”
慕容野笑∶“只差一张盟约了,你说呢?”
“可能是属下想太多了。”赤金低头∶“属下不打扰您用饭,先出去了。”
赤金一出去,慕容野将筷子一放,半点食欲也没有。
鲜美的羊汤热腾腾的,上面的葱花绿油油的,令人食指大动。
自从用上精盐,所有食物的味道和口感都往上迈了一个台阶。
以前慕容野很喜欢这道羊汤,冬天喝来浑身都暖起来了。
李时月也很喜欢,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吃的就是这个。
李时月……
慕容野右手托着额头,任由胃疼得痉挛。
赤金蹲在门口吃着馒头蘸着汤,忽然听到士兵回报∶“赤金大人,外面有人自称是李将军,要见殿下!”
“李将军?”赤金端着碗站起来。
“嘿,这年头的骗子,说谎也不怕闪了舌头!”他放下碗,阔步朝外面走去。
“谁啊,胆敢冒充朝中大将!”
李定邦正牵着马等消息,看到赤金眼前一亮∶“赤金!”
“哎……李将军!”
帐子中,慕容野第二次尝试吃点东西进去,赤金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殿下,你看谁回来了!”
抬头望去,李定邦阔步进来∶“殿下,定邦来迟了!”
慕容野还以为是做梦∶“定邦!”
二人见面,分外激动,赤金赶紧添了一双碗筷。
外面的士兵跑进来道∶“赤金大人,跟李将军一起回来的几个女人吵闹得好厉害,这可怎么办?”
“什么女人?”慕容野问。
“是救了定邦的人,她是越国的公主,叫……”李定邦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不知道越女的名字。
“我去将她安顿好再来。”
慕容野跟着钻出营帐,见是三四个奇装异服的女子。
“越国人?”他喃喃道。
不一会儿,李定邦回来了,他坐在慕容野对面。
“殿下,我们不能跟鲁国议和,议和是他们的一个大阴谋!”
慕容野给他舀了一碗汤∶“慢慢说。”
接着,李定邦将他在巨亿城打听到的消息,以及叶邑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慕容野原本神色凝重地听着,讲到叶邑的时候,他忽然打断了李定邦∶“叶邑?”
李定邦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慕容野重复一遍∶“叶邑的人,给巨亿城提供粮食?”
“对。”
而且是用楚国的粮食,来帮鲁国,虽然是叶滨为了牟私利,但从国家层面说,叶滨有叛国的嫌疑。
楚王有可能因此追究鲁国的责任。
对卫国来说,鲁国是挺强大的,但楚国无疑是更强大的存在,二者好比一个是家门外汪汪叫的恶犬,另一个是深山里的老虎。
慕容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忽然笑了。
“人在叶邑?”
李定邦一愣,下意识道∶“不是……”
“定邦,你不擅说谎。”
李定邦答应时月不把她供出来,可叶邑的案子桩桩件件都离不开时月,叙述的时候难免会遮遮掩掩。
他说话从未如此磕巴,慕容野稍微一推就知道了原因。
够能跑的啊!
居然北上至齐国边城,南下到楚国叶邑,天南海北,还有哪里是她不敢去的!
还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带着那么脆弱的孩子!
慕容野怒火中烧,刚平息下去的胃又开始疼了。
“过得怎么样?”
慕容野尽量平静地问。
李定邦不想撒谎,他确实觉得妹妹过得还挺好的。
叶黎一家对她很敬重,房子干净整洁,两个孩子乖巧可爱,银杏勤快能干,十六能医能武。
慕容野阴鸷地笑∶“过得很好?”
好好……
他在这日日夜夜煎熬,只盼着早日结束这一切去接她。
李时月倒好,过得很不错嘛。
李定邦老实点头,双手形容着∶“棉棉很漂亮。”
“又白又软,身上香香的,非常可爱的小女孩。”
慕容野∶“……”
第84章 084
当天下午, 鲁国使团被运到东明。
来时是尊贵的客人,回去的时候却是狼狈的阶下囚, 而且只剩下十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余有的被原地诛杀, 有的还关在濮阳。
“大家听我说, 直待十一月初一那日, 我们就……自由了。”叔氏的人低声道。
看守的人踹了一脚囚车∶“嘀咕什么呢,不许交头接耳!”
鲁国的人悻悻闭嘴。
帅帐中, 李定邦又说了更多有关此事的阴谋, 核心思想就是∶“不能跟鲁国议和啊!”
慕容野听完, 在巨亿城方向虚画了个圈∶“照定邦所说,巨亿城已经盘踞了几万精兵, 只等救回鲁国使团就对我们开战。”
“现在, 这些士兵肯定已经集结, 无缘无故毁约是不行的。”
“殿下!”李定邦急了, 哪有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的道理呢?
慕容野抬手∶“你附耳过来,我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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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初一,两国议和那日。
清早,北风烈烈。
东明与巨亿城中间有一片开阔地带, 是两国边疆线的缓冲区, 议和正是在这里进行。
孟武伯一身绛红色公卿袍服, 左手压剑, 阔步站在两军对阵的高处。
按规定,双方可以各带一千士兵。
一千人听起来不多,当真列起阵来真不少,只见三个三百人大阵呈扇形排列,双方虎视眈眈。
赤金跟在慕容野身后,嘀咕∶“鲁国居然真的只带了一千人。”
“其余人呢?会藏在哪?”
慕容野看向对面。
卫国这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而鲁国方向是一条孤道,往前走不远就进入了一个峡谷,两旁是高耸入云的悬崖,一条小河流从峡谷静静流淌出来。
“在那山上。”
他们的地势易守难攻,还有地方躲藏,而卫国一片坦荡荡平原,有什么动静都会被尽收眼下,非常不利。
囚车骨碌骨碌被运过来,孟武伯见后急忙下来,朝卫国方向走来。
“我们要验明正身。”
慕容野迎上去∶“武伯就是不信任我们了?”
孟武伯的视线一直在后面的囚车里,却被慕容野堵在阵前。
“怎么会不信任太子呢,只是……这是规矩。”
“规矩好办,卫国并非不同情理。”
“只是使团人数众多,等鲁国一一验明正身,一天一夜也验不完啊。”慕容野笑。
孟武伯心说有理∶“那验一人就行,孟氏何在?”
孟武伯的儿子也在使团中,难怪他急了。
“诶,武伯,你不厚道啊,我们家主呢?”季氏的族长叫道。
“还有我们的。”叔氏跟着附和。
慕容野作思考状∶“只能验一人,三位商量一下验谁罢。”
三桓不愿内讧,转而攻击卫国∶“没有只验一人的道理,起码三人,一家一个。”
“对,验三桓,验三个!”
“好,三个就三个,不允许再加了。”慕容野大方同意,一挥手,让人缴了武伯的械,带他去验人。
每一个囚车都有重兵把守,孟武伯先见到叔氏的人,他双眼惊恐,看到武伯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
孟武伯朝他打了个眼色,接着走向下一个。
下一个是他儿子,父子见面分外心酸,武伯低声说∶“爹马上将你们救出来!”
最后一个是季卓,他昏睡着,瑟缩在囚车角落。
看守的士兵说∶“一会就醒了,我们没道理骗你呐。”
孟武伯看清了对方的长相,点头。
他还想继续,白银拦住了他∶“武伯,三个。”
只能三个,他刚才答应的。
孟武伯遥遥望了一眼,心里有数了。
“哼。”他拂袖而去。
白银抬手∶“把人推回去,双方盟约没签订之前,不许出任何差错。”
“是!”士兵们齐声答是。
回到阵前,已经摆好了简单的供桌祭品,双方朝镐京方向拜了三拜。
“请——”孟武伯请卫国先盖章。
赤金端上来卫国的玉纽,慕容野将它打开,在孟武伯的注视下,在盟约上按下了卫国的章。
轮到鲁国了,他们一下盖了三个,因为国君不在,只能三桓一家一个,以示有效力。
双方各留一半盟约以后,牛角号声响起,宣告短暂的和平生效。
孟武伯红光满面,看向慕容野∶“太子,是不是可以交接使团了?”
慕容野笑∶“当然可以。”
说罢,他离开阵前,朝卫军方向退去,囚车一辆辆被推上前。
鲁国也准备好了来接的人。
双方似乎都在等一个契机。
忽然,鲁国的牛角号声音一变,短促呼了三声后,一记长长的鸣声∶“呜——”
霎时间,推送囚车过去的卫国士兵全部被一刀穿透身体!
鲁国人手脚迅速,打开囚车∶“快出来,啊!”
“哈哈哈哈哈!”
战场上忽然洋溢着女人清脆的笑声。
“什么?”孟武伯一回头,被白色粉末迷了眼。
越女假扮木夫人,从囚车中一跃而出!
“眼睛,老夫的眼睛!”孟武伯痛苦地捂着眼。
霎时知道,他被骗了!
“信号,给我杀!”孟武伯抽出长剑,剑指东明方向。
负责发送信号的士兵闻言擂起牛皮鼓,鼓声传出去老远。
果然如慕容野所料,悬崖峭壁上全是埋伏,他们摇旗呐喊,竟有数万之众!
囚车里全是假扮成使团的卫国人,他们深入鲁军阵营,杀得昏天黑地。
越女一回头,看见李定邦身后有人偷袭。
“小心!”
“噗嗤”一声,鱼刺刀扎入那人脊背,李定邦回头∶“多谢……当心!”
越女被他一把揽开,正好撞在李定邦肩上,她笑∶“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我们真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哪有用在这里的?
李定邦无瑕管她的胡话,大喊∶“不要恋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