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的。原本明亮的黑色眼眸再次失去了高光。
怎么办。我两个都不想选啊。
“喂。”
仿佛是从长久而突兀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什么。帘子外传来了亚当略显犹豫的声音，“你不会……连衣服都没有拿吧。”
真聪明。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想夸夸你啊。
我瞪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没有说话。而死一般的寂静而对外头的男人做出了无声的回答。
嘛。空气中绝望的味道越发浓郁了。
“亚当啊。”知道聪明的神父一定和我得出了一样的结论。我面无表情的让他自己选择，“你是决定帮我去拿呢。还是我……自己去拿呢。”
是我的错觉吗。语言中微妙的停顿不但没有丝毫暧昧的旖旎。还透露出一股难以启齿的可悲。
“……我帮你去拿吧。”
过了一会儿。亚当开口了。圣洁好听的男性声音还是那么不近人情。
但他的尾音却颤抖了。
……没想到看上去是个浪子。内心却纯洁的不行么。
“那个。亚当。”
在纠结了一会儿后我开口了。故作镇定的声音带着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卡顿，“你、你知道、要拿些什么、吗。”
没皮没脸的神父居然沉默了。
如果他能像以前一样毫不留情的吐槽我“你以为我还是没有看过XX杂志的小学生吗”我还会自在点。现在这信息量爆棚的沉默，只会让我想到很多不好的东西。
毕竟在我吐槽役的外表下也有颗少女羞涩的心啊混蛋！！！！
沉默的空气黏稠到焦灼。就连那只可意会的羞耻也越加浓郁了。
就在我准备完成最后一波自爆念出那几个词时，亚当再一次开口了，“反正。就是上下内衣和外穿的衣服吧。”
“……亚当。果然你不是还没有看过xx杂志的小学生啊。”
“喂那是常识吧。不要用你污秽的内心揣测我圣洁的心灵啊。”
……这么说也没错。
将内心翻涌的吐槽欲狠狠压下。我板着脸，尽力用最严肃的声音说道，“外面穿的帮我从柜子里随便拿一条上衣和一件裤子就可以了。至于里面穿的——”
“都放在了外衣上一层的柜子里。”我囫囵吞枣口齿不清的说道，“左边拿一个右边拿一个就可以了。你你你你懂得。就是罩子和三角形。”
外头的亚当没有说话。但我莫名的感觉他抽了抽嘴角。
鞋子踩在草地上发出的脚步声松软，愈渐愈远。在那之后的，便是橱柜打开的，和橱柜关上的声音。
出乎我的意料。这一系列声音没有因为急躁而乱七八糟，反而是有条不紊的响起着。
“喂。拿好了。”
骨节分明的男性的手再次伸了进来。吓得我一阵哆嗦。而这次他单手朝上捧着折叠整齐的上衣和裤子，然后在上衣和裤子上，叠着我不想多看的东西。
这次的东西太多了。走投无路的我只能在浴帘阴影的边缘试探，小心翼翼的，双手捧起他掌上的衣服。
从小口透过来的光明亮，在拿过衣服时稍微闪过了我的眼。而我就这么本能般的看了过去。
结果看到了逆着光，镀着一层淡金色光晕的完美侧脸。
即使是亚当也做不到转头一百八十度。本来就有着和陈列在美术馆的神明石膏像相媲美的俊美样貌的男人侧脸更是完美。就连每一处光线的阴影，都打得恰到好处。
简直是由神雕刻的自己的半身像。
看着那双在明亮光线下折射着无机质暗光的碧色眼睛。我不由的抿了抿唇。
衣服安全的接过。浴帘也再一次完完全全的放了下来。我将裹在身上的毛毯堆在脚边，把换洗的衣服放在上面，从里到外的一件件穿戴整齐。
布料摩挲的声响回荡在原本寂静的空气中。而在这时，亚当若有所思的声音，传了过来。
“话说伽德莉切……原来你有B+的吗。”
……我正在穿裤子的双手猛地一震猛烈的抖动。
“亚当。”
我对着外面活该遭雷劈的神父，咬牙切齿的“祝福”道，“女神在上。你早晚有一天会死无全尸的。”
※※※※※※※※※※※※※※※※※※※※
某石膏精的主场简直是5A牛郎团里的一股泥石流。
怕是也只有他会没皮没脸的和伽妹互相吐槽一宿x
如果注意过之前带着阿诺德假相亲那一章的话，会发现阿诺德能听得见亚当的真心话。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啦。
除了阿诺德、伽妹。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人能不经过口胡，听见亚当原原本本的话。
PS。我这一章遭天谴了。
洗澡到一半没热水。垃圾学校爆破吧
第一百零四章
“……”
“……”
长发还滴着水的我和站在先前龙还在的位置上的艾德文两两相望着, 默契的没有说话。
因为此时我无法向艾德文解释洗完澡的我是怎么从一扇被冰封的门后走出的，而他同样也无法辩解身躯庞大的龙如何于顷刻间消失，而他手里那瓶红色的东西又是什么。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我动作僵硬的将视线从脸色漆黑的艾德文身上移开。落在他一旁的泛着赤红流光的魔导阵上。无论是上面的“热温”还是下面的“安抚”都照常工作着。然而。里面却空无一物。
一想到某鬼畜王对小肥龙的宠爱程度，我的声音都不由的颤抖了起来，“艾德文……小肥龙呢？”
“叫我艾德文老师。没大没小的。”
在这种时候重点还能完全偏错的老古董板着脸回道, “开传送阵回去了。似乎伤早就好了。只是有人在的时候根本不敢开传送阵。回去前还叼走了一个苹果。”
……这根本不是龙而是哪里跑来的野猫吧。
我看向了一旁的木桌。果然之前菲奥娜放在银盘上的苹果已经消失不见。而那碗拜德的军粮则是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伴着乱七八糟的汤渍。
看来小肥龙尝试着去喝了一口, 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它掀翻了。
果然, 只有拜德人才能像吃纸一样的吃拜德的军粮么。
我凉凉的想到。而正在这时，我对面的拜德大太子开口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留着一头长发裹在长袍里的男人皱着眉，声音就像他的为人一样刻板，“而且你是从那扇门后面出来的吧。”
“……哎。”
我没有马上回话。只是抓了抓湿漉漉的脑袋，长叹了一口气。
艾德文真的是不会聊天。分分钟就把自己卖了也不知道。
我在和哈德雷默商量看守小肥龙的时候他就在里面。那时候他的目光是确确实实落在我们身上的, 不可能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但他还是问出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他本来就是故意乘我不在的时候过来的，只是没想到我能绕过图书馆门口的学生，直接进来。
嘛……看来以后得把存档点的门开的远一点。还好撞上的是艾德文，如果是哈德雷默的话估计瞒不住的吧。
如果是亚希莱恩或者艾斯的话——
心跳骤然加快, 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心有余悸的抖了抖, 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出脑后。
“……那个是龙的血吧。”
强烈的后怕让声音有些微颤，却被我用故作低沉的声线掩盖了下去。我没有去回答艾德文的问题，反而质问他道, “我记得除了有英兰国王的命令, 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私自采集龙族的鲜血。你不怕我向英兰告状么？”
老古董紧抿着唇。那双阴郁的眼睛紧盯着我。过了半响才挤出了一句。
“你记错了。”
“……”
上帝啊。我居然还花了点时间去思考这四个字的含义。
……不会吧老古董！！你那么甜的吗！
我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悚的看着面前这个出生于皇室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虽然早就猜到他一个拜德的皇子不呆在皇宫天天窝在学院里是不想参合进元老会那帮子人的勾心斗角。但事实证明是我想的太简单。就算老古董想参合进, 也是一回合被秒杀的那类人。
真是不知道他怎么平安活到那么大的。
不同于一家独大的英兰和圣恩露斯。拜德真正掌权的是由大学士们组成的元老会。虽然皇室的确还有权利但大不比从前。人多了权利无可避免的就被分割了开来, 然后自然而然的，一场场暗波涌动的政治斗争就产生了。
近几年拜德的皇室想扩张权利。但进行的十分不顺利。一大原因就是因为家族里的大天才·白眼狼·艾德文死活不肯不支持自家家族的事业。
……还好有哈德雷默啊。
想及艾德文孤立无援的处境又想到他现在还算自在的生活，我不由的感慨道。
还好艾德文·拜德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他的名字是哈德雷默·伯特莱啊。
“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你在怜悯我吗。”
男人不爽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注意。我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发现面前的艾德文脸色很臭，“今天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快给我去睡觉。”
……这回我真的用复杂又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了。
事到如今在用老师的身份来压我还有用吗？
“别紧张。艾德文老师。我并不是拜德的国民，也不觉得抽那么一小管龙血会对小肥龙造成什么伤害。”
我对着始终皱着眉的艾德文和善的笑了，“我只是想知道你要龙血的原因罢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
意料之中苍白无力的拒绝。但是。
“我这个人只是好奇心特别重。”我刮了刮自己的鼻子，云淡风轻的说道，“一介屁民的我当然比不上你的身份。但正因为你是拜德学院的老师拜德的皇室。英兰才格外不允许你私自拿到龙血吧。”
“如果你不需要我帮你瞒下来的话。我很乐意让英兰的人来亲自查查。”
艾德文不说话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漫画里的勇者看着用公主威胁自己的“魔王”一样。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想成为正义的使者啊。但现实就是只有用“恶人”的方式才能维护“正义”嘛。
紧盯着我的老古董始终没有说话。而我则是耐心的等待着他思考完利弊。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想我为什么会从一扇被冻上的门后出来了。
“……龙的血可以做魔导器。”
在沉默了良久后。艾德文偏过了头，面无表情的开口了。
黑色的眼眸微睁。而艾德文丝毫不理会震惊中的我，继续说道，“作为本身就能使用魔法的种族。幻想种的血可以在烧制时给金属附上传导性。从而增强性能。”
“这个增强的程度不是你能想象的。”艾德文冷笑道，“你以为百年前的幻想种只是因为卷入战争而灭种的吗？”
“人类的战争需要大量的武器。”
“但做一个魔导器的血并不需要太多。”
艾德文将始终掩在身后的手抬起，给我看他手中满满一管的血液。
赤色的鲜血在光线下泛着金色的哑光，隐约还可以看见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里面流动。
“对身躯庞大的龙而言就是被蚊子吸了口吧。虽然蚊子并不能咬破它们的皮肤。”深蓝色的魔导阵于他手中浮现，四面升起，像个盒子一样将管子封锁其中。
“我还很细心的事先做了消毒。用了魔导。”艾德文板着脸，收紧了手。深蓝色的魔导正方体随着他的动作碎成了光点，飘散在风中，“对它来说没有丝毫的痛感。这是一定的。我拿哈德雷默家的猫试过。”
“……你们是把猫解刨了吗。”
“不。只是在给他做绝育而已。”
一个养仓鼠一个养猫。某种程度还真是意外的相配啊。
我面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艾德文。老古董的表情很好懂，是不是在说谎一看便知。而很不幸的，他这次没有说谎。
这种真相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现在对幻想种灭绝的说法一致认为虽然人类的战争波及到了他们，但是幻想种灭绝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的低适应能力无法适应当时大陆的生态变化。
但如果如老古董所言的话……
“没有必要感到惊讶。人都是伪善的。”
艾德文看向我。那双布着细微眼纹的双眼满是对人性的淡漠，“就算屠杀是假的。百年战争时人类对幻想种造成的破坏也比你想象中的更严重。”
“人鱼族就是因为人类几十年间连续不断的超魔导而灭绝。‘绝对零度’已经是‘永眠’的改良版。而人类在那场战争中用的是‘永眠’。”
“零下两百度下没有任何生物能存活。更不用说一百度的沸水了。”
“哼。这些都是不敢告诉后人的真相啊。”艾德文冷哼着，语气充满了不屑，“不用怀疑我是怎么知道的。虽然不敢公布，但也不敢遗忘。一切都在拜德图书馆的最顶层记录着。”
……真是无法反驳。
然而时至幻想种除了龙族都已淡出人类视线的今日，在撒这样拙劣的谎言已经没有意义。
怕是再过个几代人。即使公布了这个真相，除了唏嘘外，人们也不会有其他的反应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