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笑着道谢，往前走了两步，又询问另一个看起来不是很忙的办事员，旁敲侧击地打听船运中心跟垃圾处理中心到底都在合作些什么。
“因为最近走私的情况比较多，违禁品频频被带入城内，前段时间甚至还在运送出城的垃圾袋里找到过绿宝石，所以加强了戒备。”办事员说着，特别苦恼地叹了口气，“本来主任对我们平时悄悄摸鱼做兼职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但现在哪怕没有事情要做，也得待在办公区域消耗时间。”
碎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直播间。
“……我截图了碎铁的笑脸，她真的很少表现得如此亲切。”
“估计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太适合用熟悉的方式询问叭？”
“对了，你们猜黑齿指的是谁啊？”
“从颜色上看，只能是烂牙的那个了呗？”
“我猜对了！碎铁真的走到了鲍勃的办公室门口。”
“其实她中间还特地从那个目前不在船运中心的贝克门口经过，不过或许是发现了贝克并非一个人一间办公室，所以将对方直接排除。”
毕竟没人会在其他人的关注下，进行灰色的接头工作。
副本中。
碎铁敲开了鲍勃的办公室门。
这间屋子很整洁，但是私人物品不多，严重缺乏生活的气息，看来办公室的主人的确如下面的办事员所说的那样，难得过来坐班。
桌子后面，鲍勃艰难地抬起自己肥硕的脑袋，瞪视着面前的年轻女性，他的脖子粗且短，愣是挤出来一圈肥肉，脸上冒着油光，在看见有人前来的时候，故作亲切地咧开嘴，露出满口形状神似微型钟乳石的牙齿。
“……”
碎铁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人，久久不愿踏过门槛。
观众们非常理解她的纠结，毕竟[主角进行时]是一个很注意细节的游戏，谁知道有没有顺便把NPC的口臭气给模拟出来？
“进入勤劳的鲍勃先生的办公室，你是有什么事吗？”
碎铁摇头：“没什么。”想到了跟同在副本中的另一个妹子的交流风格，又在话里加了点夸赞性的言语，“我想感受一下勤奋工作的本地人的光辉，所以才过来瞻仰一下您的形象。”
虽然措辞很生硬，但关注碎铁很久的老观众们都知道，播主真的已经尽力了……
听见了来客的话——换了在现实生活中，碎铁这样选择开场白，估计分分钟就得被打入“脑子莫非有病”的范畴中——但副本中的这位NPC明显十分愉快地接受了夸奖，并宽容地给了对方十分钟的欣赏时间，表示来客在此期间，可以有充裕的时间，认真而仔细地欣赏自己完美的容颜。
[系统：触发支线任务[欣赏鲍勃的工作姿态]
“宽容的鲍勃同意了旅客的要求，他明白，像自己这样出色的男子，一定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任务要求：在十分钟内，认真注视着工作的鲍勃
失败惩罚：你的行动与言辞相违背，鲍勃对你产生了厌恶。]
碎铁：“……多谢您的好意。”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克制动手的打算——易碎品太多，很难保证在不发出大动静的情况下，将人斩杀当场。
之前那个杰纳瑞夸人的时候，总能收获她想要的结果，碎铁反省着，感觉自己需要学习的还很多。
直播间。
“怎么回事，鲍勃不就是黑齿吗？为什么不跟对方接头？”
“可能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吧，具体细节不要问我，我也看不出来……”
“仔细想想，虽然鲍勃的牙齿颜色丰富，但是黄的多，黑的少，非要取外号的话，应该叫黄齿或者烂齿才更合适。”
“……居然能仔细观察这个NPC的牙齿细节，楼上你很有勇气。”
“哪里哪里，我的专业研究方向是生物学，虽然现在很多工作都可以由AI可以代劳，但切老鼠依旧是每天的基本功。”
副本中。
十分钟的注目礼让NPC十分快乐，在任务结束后，甚至还笑呵呵地给了碎铁一个信用点。
虽然收获不多，但这给了碎铁一个提示——想在半日之城中生存下去，除了工作之外，还有获得NPC的好感这一个选项。
她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解说了出来，观众们看着还在艰难搬运水泥的风中飘絮，感受到了命运对不同玩家的差别待遇。
就在观众们纷纷猜测到底谁是黑齿的时候，碎铁来到了克拉伦斯位于走廊末端的办公室，这间屋子的面积较为逼仄，但打理得很整洁，被擦得一尘不染的柜子上，盖着花纹精致的亚麻布，还摆着一只相框，里面有克拉伦斯和女性的照片，从两人亲密的姿态上来看，应该是夫妻的合照。
此时此刻，克拉伦斯正握着钢笔，埋头处理文件。
碎铁看了他一会，忽然问道：“您是本地人？”
克拉伦斯停下手中的动作，礼貌地点了点头：“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碎铁：“先生怎么称呼？”
明明桌子上放有标志NPC身份的名牌，碎铁依旧提出了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说话时有些漏风的缘故，克拉伦斯语速很慢，咬字也比较重：“你觉得该怎么称呼？”
碎铁笑了：“我觉得？那你应该叫做黑齿先生。”
船运中心的员工不少都有兼职，作为本地人，克拉伦斯的工作态度更加兢兢业业，是不是代表，他的兼职，可以在船运中心里完成？
缺少牙齿的部分，在张嘴的时候，会显出一个黑洞。
系统的信息里没有告诉玩家该如何跟黑齿接头，既没有信物，也没有暗号。
碎铁想，或许因为“黑齿”这两个字，本身就是能够证明身份的暗号。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克拉伦斯耸肩：“我其实不是特别喜欢这个绰号。”指着面前的空椅子, 露出和善的微笑，“请坐。”
*
船运中心很大。
来来往往的NPC没有注意到，顶着奥克特伯人物卡的雁字来时，已经神色麻木地在大厅内站了将近十分钟。
他原本的计划是跟灰毛先碰个面的，了解一下副本的基本情况，但在打听过一圈人名后，就彻底陷入了自己要找的人到底在哪的疑惑。
门外，沈画帘跟小太阳两人正优哉游哉地从船运中心路过。
小太阳往建筑里头瞥了一眼：“奥克特伯似乎在那边。”
沈画帘顺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 注意到雁字来时的目光在不同的NPC身上反复游移, 回答：“在找人。”顿了顿, 补充, “他好像也不完全知道, 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五分钟前, 船运中心内部。
雁字来时重重叹气, 按照[主角进行时]的一贯风格, 既然提示他去找人, 那肯定存在能把人准确找到的线索, 之所以没发现头绪，难道是因为时机不对，只有等得到信用点数后，对方才会浮出水面？
他想用剧透卡，但一方面是剧透卡并不能精准提供需要的线索——毕竟系统出品的道具, 不一定是通关效果好, 也可能是坑人效果拔群——另一方面是因为莲花丸子也在副本中, 雁字来时对这位有心理阴影，不太想重复使用之前给自己挖过坑的道具……
“‘灰毛’应该是外形上的特征，难道指的是衣服？”
——这个猜测的存活时间没超过三分钟，就被雁字来时探听来的八卦消息给迅速排除，整个船运中心里，可能是半日之城内温度也会随季节变化，而且城中居民对审美也有着基本的需求，这个机构内并没有一年四季都穿着同款灰色服饰的工作人员存在。
“那么指的难道是发型？”
船运中心里员工的头发类型丰富多彩，在颜色类别上，光雁字来时看见的，就有黑色、棕色、红色、金色甚至绿色，至于发型，从光头板寸齐肩长发及腰再到爆炸头非主流应有尽有，但没一个能跟提示里的“灰毛”对上号。
雁字来时：思忖“不是衣服，也不是发色，那指的是什么？”
犹豫了一下，雁字来时拿出了一件新的道具——
[苦恼者的场外求助卡：一张印有模糊logo的卡片。
除了跳过问题和排除一个错误答案之外，向直播间中的观众寻求帮助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困扰的方式。
“虽然不能让玩家看见所有讨论的内容，但可以就当前苦恼的问题，直接获得一条被附议次数最多的意见。
你愿意相信大部分人的眼光吗？”
特殊效果：临时打破系统屏蔽。
售价（游戏币）：90
稀有度：SR
备注：请注意，系统不对答案的可信度做任何保证，同类道具在相同副本中仅允许使用一次。]
这件道具的稀有度跟初级剧透卡相仿，价格则要略低一点，雁字来时选择使用过后，很快收到了一条消息——
[系统：
“我觉得雁字来时与其来问观众，还不如去问莲花丸子呢。”]
雁字来时：“……”
据说[主角进行时]有一条“玩家情绪起伏过于激烈，可以强制下线”的安全保护措施，他本来以为，按照星际人的平均心理状态，是无论如何也用不到的……
伴随着哈哈哈的语气词，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开始给不幸的播主点蜡加撒花，并庆幸被他收到的不是来自于白大褂跟副本数据分析师的弹幕——
“我觉得我似乎猜到了一点。”
“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没能跟玩家们分享某些观众的沟通内容，真是一件特别遗憾的事情。
*
小太阳：“雁字来时捂着自己胸口，他的人物卡心脏不太好？”
沈画帘观察了一会，中肯道：“也不一定就是人物卡的原因。”
大厅里的雁字来时缓缓抬起头，无神的目光四处环顾，在看见门外玩家的时候，怔了一下，脸部表情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从挣扎、犹豫再到放弃的全部变化，最终大步走出，按照观众弹幕给出的提示，把问题抛给了沈画帘。
“请那个，问一下，假设船运中心存在一个私下收购旅客信用点的人，你觉得对方会在什么地方？”
雁字来时提问时也没太有底气，他不确定能莲花丸子会帮忙，也不确定如此语焉不详的信息，对方能给出回复……
“……”
沈画帘看着雁字来时，微微扬了扬眉。
雁字来时：“……请放心，是有偿咨询，交易内容可以请系统公证。”
沈画帘笑了下：“如果是我的话，会把类似的人物安排在售卖回程票的工作人员里面。”
雁字来时不解：“为什么？”
沈画帘提示：“售卖信用点，证明旅客并不想在半日之城内长期居住，那么哪些人是确定一定会离开半日之城的呢？”
对于打算离开的旅客来说，信用点就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雁字来时怔住。
所以系统其实是给了提示的，只是他解读能力不太行？
对面的莲花丸子不愧曾经生活在蓝星时代，果然拥有丰富的古代社会经验。
沈画帘摸着下巴：“那样一来，寻找的范围就能缩小很多——还有别的提示吗？”
雁字来时：“对方叫做‘灰毛’。”
沈画帘开始四面环顾，重点环顾NPC的脑袋：“染发的话，发根处会露出本来的颜色……貌似没看见灰色。”
雁字来时疲惫：“我已经确认过一遍了，这里没有灰发的NPC存在。”
沈画帘眨了眨眼：“那光头呢？”
雁字来时：“！”
——其实系统并没有设计太难的关卡，雁字来时很快就在负责售卖回程票的员工里，找到了一个据说头发天生就是灰色，但因为最近天气比较热，所以剃了个凉快点发型的光脑袋。
“灰毛先生。”
雁字来时跟对方打招呼的时候，语气里既“有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也有“终于逮到你小子了”的畅快，仔细体会的话，更带着七分“再找不到老子就直接掀桌走人”的生无可恋……
灰毛关心了一下雁字来时的情况，知道他才刚来城里没满二十四小时，连一份工都还没打过时，非常纳闷：“所以你现在一个信用点都没有，找我做什么？”
雁字来时：“给一点打工的意见？”
灰毛耸肩：“最近最吸引人的就是碧辉邸的绿宝石失踪事件，但不建议新人尝试，毕竟在半日之城里，旅客失踪跟死亡都是正常情况，我并不希望你在毫无收益的情况下变成一堆需要处理的生活垃圾。”
雁字来时：“……您的话对我产生了极大的激励。”
就算他为对方产生了收益，也对被处理这件事敬谢不敏。
灰毛笑了，转着自己手里的铅笔：“旅客在半日之城内，除了是劳动力之外，也是一项资源，并非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是个一文不名而且负债累累的流浪汉。”
在经历了系统道具的打击之后，雁字来时已经可以用平静的心态，略过NPC所有的言语攻击，提炼出对方话里的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旅客里也有有钱人的存在？”
灰毛：“有一些喜欢刺激的富家子弟，会在半日之城内小住一段时间，他们很享受这种跟以往生活完全不同的氛围，但跟你们不一样，富家子弟们通常会在短时间内买到足够的信用点，入住相对安全一些的铜区，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在享受完一段时间的自由之后，并非所有人都能顺利离开这片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