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恪的黑眸过分沉静,如同深渊寒潭似的,看得向天遍体生寒。
向天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他,显然也有些心虚。
傅恪终于松手,牵着路之遥的手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看向路之遥,伸出了手将路之遥手里抱着的鲜花拿了过来,随即松开了牵着路之遥的手。
傅恪拿着花,转身走向向天。
他将这捧鲜花塞到向天怀里,动作简单粗暴得似乎这不是鲜花而是什么垃圾似的。
向天讪讪地接过花。
傅恪笑了下,黑眸弯着,面上仍是如同师长般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他道:“物归原主,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向天扯了下嘴角,摇头。
傅恪点头,转身牵住路之遥的手往外走。
包厢内十分安静,只有那首循环播放的煽情歌曲仍在播放。
******
“呜呜呜你刚刚好帅我好爱,哥哥今晚我可以!”
路之遥出了ktv就抱着傅恪的手晃了晃了起来。
傅恪闷哼了声,“嘶——”
路之遥连忙松手,有些站不稳,大着舌头,“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傅恪按了下右手手臂,笑了下,“只是觉得你的酒味很重。”
路之遥一跺脚“哼”了声,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
傅恪道:“先上车,我开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学校。”
路之遥脸红红的,笑得傻乎乎的,“好!”
她坐在副驾驶,抱着安全带,像是个抱着树干的树袋熊似的摇摇晃晃。
傅恪怕刺激到有些醉酒的她,将车开得很慢。
几分钟开到了一家便利店门口。
便利店是24小时营业。
傅恪下车,几分钟后,他拿着两瓶水和一袋东西出来了。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停车场上他的车副驾驶旁的车窗打开,路之遥仰着身子探头出车窗,夜间吹拂过的微风将她的黑发吹得有些凌乱。
傅恪走近了几步,听见了路之遥的歌声。
她似乎真的喝多了,探出的下半个身子都摇摇晃晃的,哼歌哼得十分悠闲,“因我没有心情去造梦,不会赠送感情给你操纵~”
似乎是首粤语歌,她大概不是很精通这门方言,咬字咬得十分认真。
傅恪敲了下车门,“很危险。”
路之遥使劲儿仰头看他,吃吃地笑,“你怎么是倒着的,哦,是我倒着啊。”
她将头缩回去,然后乖巧地扒着车窗看他,“这下正了。”
傅恪摇头,将矿泉水递过去,“多喝点水,醉意比较快消除。”
他又从袋子里拿出口香糖,“这个可以去点酒味,吃完了我送你回学校。”
路之遥没接过水,只是从他手里接过了口香糖,倒出了两颗糖后一边嚼着一边继续颠三倒四地唱着那首歌,“今晚找个心爱吧,不要失意等我吧~今晚请你归去吧,别管我愉快吗~”
这歌词还挺应景。
傅恪笑了声。
路之遥唱着唱着突然又探出了身子,这下,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
傅恪蹙眉扶住了她的身子,道:“小心!”
路之遥眼睛笑得眯了个缝,两条白皙纤细的手臂就勾住了傅恪的脖颈。
傅恪感受到脖颈的温热,接着便是她带着酒味的呼吸。
他微微移开目光,道:“路之遥。”
“嗯,我在。”路之遥用带着点鼻音的腔调回复,她还想继续探身,挨近了傅恪,“傅恪,我想给你说个事,你会凶我吗?”
“我什么时候凶过你?”傅恪对她的说辞倒有些疑惑了,他顿了下又道:“还有,你先松手。”
路之遥一手勾住他的脖颈,松了另一只手点着他的胸膛数着罪状,“我强吻你的时候你就很凶,我戳爆你轮胎的时候也是!”
傅恪:“……”
傅恪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你觉得你做的事情很有理吗?”
路之遥扁了下嘴巴,理亏了。
傅恪道:“所以你要说什么?”
路之遥又抱紧了他,有些辛辣的酒气夹杂着口香糖的薄荷味道倒是显得并不难闻了,但他仍然下意识微微仰着身子拉开了点距离。
路之遥咬着嘴巴,褐眸亮晶晶的,“我刚刚在你车里吐了。”
傅恪:“……”
他冷静地将路之遥勾住他脖颈的手掰下来,然后将她的身子塞进了车里,转身走到驾驶座上打开了车门。
车门一打开,一股酸臭味传了出来,一滩呕吐物溅洒在车内。
路之遥两脚弯曲着缩在座位上,仿佛她才是受害者一样,“我探身是为了呼吸,太臭了呜呜呜……”
傅恪:“……”
他关上车门,深深呼吸了口气,走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下车。”
路之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然后下了车,嘴还硬着,“你来太晚了嘛,我被灌了很多酒啊,不怪我,这是你迟到的代价QAQ”
说到这里,路之遥逐渐坚定了自己有理的信心,继续解释道:“再说了,即便我在你车上吐了,我也爱你啊,这说明了我对你已经没有距离感了,这是我把你当自己人的证明,这是爱情啊!”
路之遥说到最后还是心虚了,话音愈发虚了起来。
傅恪看着她这强词夺理的犟嘴样子,一时间都有些气笑了,喉间溢出了点笑声。
路之遥终归还是心虚,小小声地问:“你笑什么啊。”
傅恪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知道你爱情的价码是多少吗?”
路之遥茫然,“啥?”
傅恪道:“洗车一次两百。”
路之遥:“……”
******
傅恪最终还是忍着异味将车送到了附近唯一一家快关门的洗车店里。
两人在一家奶茶店外的露天座椅那里坐下了。
这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点奶茶的人倒还不少。
路之遥一进店就迫不及待地点了堆小食和奶茶,美其名曰:“总不能白白坐着吧。”
傅恪仍由她去了。
他出去了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回来了。
傅恪道:“司机有点事,可能要多等会儿才能过来。”
路之遥趴在桌上嘬着奶茶,伸出一只手,像孩子似的扯他白大褂,“你穿这衣服真的好制服诱惑啊。”
傅恪:“……”
他面上笑意不变,伸手将路之遥的手从衣服上“剥”下来。
路之遥嚼着珍珠,又笑嘻嘻地道:“我才想起来你好像没戴眼镜啊,你是不是刚从实验室出来?看来你在实验室倒是不戴眼镜。”
傅恪应了声,“嗯。”
“你为什么老戴眼镜装斯文啊。”路之遥絮絮叨叨的,手乱晃着,“我只有小时候才觉得戴眼镜很酷,后来我故意凑很近地练字,果然近视了,妈的!”
她像是泄愤似的骂着脏话。
傅恪笑了声,看着她道:“虽然聊天是打发无聊的好方式,但可惜我并不热衷于此,我也不是喜欢和别人交心的人。”
路之遥眯着眼,脸色酡红,“啊——不想说什么就不说呀,怎么就交心啦!”
傅恪继续道:“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回答。”
路之遥“啧啧啧”了声,“你这不是卖关子嘛!”
傅恪拧开矿泉水盖喝了口水,才道:“或许如你所说,我的确是假装斯文的伪君子。但是作为从医者,我认为我需要一些让人相信的气质,仅此而已。”
“可你不是研究心理的吗?心理医师也需要亲和力呀,我还以为都像电视剧里那样穿个西装板着脸。”
路之遥仿佛学到了什么神奇的知识一样。
傅恪笑了下,沉默了几秒,垂眸道:“我可能没说过,我本科是临床医学,毕业后我当过一段时间的神经内科的实习医生。”
他将矿泉水放到桌上,语气十分随意,“后来就习惯戴着眼镜了。”
“可是——”路之遥似乎还想絮絮叨叨地说点什么,却被傅恪打断,“车来了,走吧。”
“等等我呀!我要打包!”
路之遥将小食打包好,又拿起奶茶,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坐在后座,司机平稳地行驶着。
没多时,就到学校了。
路之遥提着东西,有些踉跄地下车了,却没有急着走。
她扶着车门看着傅恪。
傅恪看着她,“怎么了?”
路之遥抿了抿嘴,小小声地道:“可是我觉得不戴眼镜的,很凶的医生,也会是好医生。”
她拿出另一杯打包好的,没动过的奶茶递给他。
路之遥笑了下,褐眸弯弯,“我走了,谢谢今天傅医生救我狗命!拜拜!”
傅恪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下手中的奶茶,垂眸几秒,关上了车门。
车子恢复行进。
几分钟后。
“啵——”
车内响起了吸管插破包装的声音。
第48章
周日下午, 傅恪来到了泉庆大学门口,看见了似乎在门口已经等了很久的路之遥。
他周六周日双休,只是今天要按照他所说的, 来手路之遥的日记。
傅恪走过去, 道:“不好意思, 我来晚了。”
“无内鬼!进行交易!”
路之遥晃着身子, 将粉红色的笔记本交给他, “交易完成!”
傅恪接过笔记本,笑了下,“量表我给你发了电子版, 你回去发给我就行。”
路之遥有些头疼, “每天填量表我都快背下来那些答案了。”
傅恪话音顿了下,轻笑了声,“你确定?你部分确定?你有点确定?你部分不确定?你有点不确定?你不确定?”
路之遥:“……”
她捂住脑袋,“好了我要吐了,是哪个变态把所有答案细分到这种程度的?”
“事实上, 还有你并不确定你确不确定, 你确定你并不确定这些选项。”傅恪面上笑意温和,“后面你会做到这个部分的量表的。”
路之遥:“……”
她豪迈地一抱拳, 后退几步,“告辞, 我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话音落下,路之遥就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走了。
傅恪笑了下,也拿着笔记本上了车。
他坐到驾驶座上, 并没有急着开车,倒是先打开笔记本看了几眼。
[星期六、9.27
傅恪来看我表演了,我让他拍照证明, 但他就拍了一张。虽然我觉得他很敷衍,但其实我确实只喜欢那部分表演。所以他也算懂我的吧?晚上的时候听到她们说向天要向我告白,大庭广众我也不好告白,我听得你妈来气。我偏要拒绝。但我还是给傅恪发信息了,我觉得他可能以为我在胡言乱语,但是他来了。不过我已经喝蒙了,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我有被帅到了。
傅恪,你看到这里了吗,看到了我就说句呜呜呜傅宝妈妈爱你!
再后来我吐在他车里了,和他一起等车,他说他戴眼镜是为了当个让人能信任的好医生,我有被震撼到。因为我觉得你真的看起来就是那种《斯文败类总裁强取豪夺上小娇妻》里的男主角啊,没想到这么……正人君子?
你不要因为自己的长相太自卑,你是个好人,好老师,好医生,真的。]
傅恪:“……”
傅恪的手指摩挲了下最后一行话,笑了下。
这篇日记大概是他们认识至今以来,最为真实详细的一篇了,虽然他作为日记中的男主角倒感觉有些微妙。
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头痛。
******
周二的中午,路之遥吃完饭没多久就蹦跶着小步子挎着小包包去到了泉庆大学。
她决定下午去骚扰下傅恪。
路之遥晃着脑袋,刚走到了傅恪的办公室门口便听到了巨大的怒吼声。
“傅恪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就不怕我把你做过的龌龊事全部揭出来吗?你把我逼成这个样子你一点都不会心虚吗?”
男人的声音透着十分的愤恨。
路之遥停住了步子,透过半掩着的门悄悄看进去。
只见一个男人腰部微躬地站在傅恪对面,身子晃动着,激进激动。
傅恪坐在他面前,虽然矮了他大半截,气势姿态并不差半分。
他握着钢笔,不愿意分神看面前的男人,低头看着文件。
傅恪的话音带着十分的疏离,“这位李先生,我不知道怎么进入到这里,又是怎么打听到我在这里的。但是如果你来这里仅仅是说这些话,我觉得我应该现在联系警卫部。”
路之遥看不见他的脸,但她可以想象到他那张常常笑着的脸此刻一定毫无表情。
男人的情绪愈发激动,狠狠伸出手将傅恪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你真的是令人作呕,你这样的人也配——如果不是我,真不知道你——”
傅恪终于有了些动作。
他放下了钢笔,黑眸静静地看着男人,“你现在还觉得你当初的所为是正义?难怪你至今活成这种令人发笑的模样。”
男人声嘶力竭道:“哈哈你活该!”
傅恪没理男人没头没尾的话,只是道:“警卫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你不能在他们赶过来之前走的话,你知道你接下来会多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