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她最终砍价成功咯?”贺姝挑眉。
“哎,你们也看到我这里是个什么情况了,说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做生意要和气生财,最怕这种讲不通道理的人。”王文平一边摇头一边感慨:“最后没有办法了,也不能由着她每天都来纠缠影响生意,所以我才给她打了个折。”
“不过公安机关为什么要查……”他正想问,却惊觉刚刚看到的假体照片明显就是从人体内出来了,忽然脸色大变。
“她是我们一个案子的受害人。”纪宸将档案收起,站起来伸出手表示感谢:“谢谢王院长的配合,后续或许还会联系您,劳烦您保持通讯畅通。”
“一定配合,一定配合。”王文平急忙同他握了握手。
等到出了这家‘爱曼妮医疗美容’医院,往停车场方向走去的路上,纪宸刚刚与男人握手的右手动了动:“这位王院长有事隐瞒。”
“看出来了。”贺姝嘀咕着应了,掏出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待到通了冲着对面交代:“姓名辛荔,身份证号……现在立刻查一下。”
纪宸用眼角余光瞟了两眼,随后一路无话的返回了车上。
“呼……”在白色吉普车后排座上坐定,系好安全带,贺姝长舒一口气,再次翻开了档案:“这上面留了一个她的居住地址。”
“回头可以查查那个地址的产权人,大概率是受害者租住的房子,询问房东没准还能发现什么线索。”纪宸接着道。
这让没有期待得到回应的她有些微愣,直到裤兜里的电话震得她大腿直发麻,掏出电话按下了免提,对面传来了曾永嘉的声音:“贺队,你刚刚让我查的有结果了,对方的身份证关联出一条从业人员登记,这边显示两年前,她曾经在一家服装店工作过,地址我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谢了,我一会儿再给你一条住址,你继续查一下,要是那个房子不在受害者的名下,记得联系房主了解情况。”贺姝嘱咐完,挂断了电话,翻出刚刚曾永嘉发过来的消息,递到前面给纪宸看了一眼。
男人察觉到后面的动静,略微转过头,垂眸看了手机屏幕几秒钟。
接着吉普车发动机发出了轰鸣声,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快速驶离了停车场。
贺姝安静的坐在后面,拿着电话的那只手略微用上了一些力气,刚刚对方呼吸喷在了她的手腕上,灼热的让她觉得有些疼。
……
耳边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二人在几十分钟后,来到了位于火车站附近的一处地下商场,根据地址找到了那家女装店。
门口正挂着用来遮挡视线的帘子,贺姝先撩开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尴尬的场景,才招手示意纪宸跟上。
见二人走进来,一个年轻且穿着时髦的小姑娘迎了上来,收银台后面坐着的中年女人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的继续啃着手里的大半个苹果,还时不时的和别人在手机上聊着天。
咚咚咚。
有人敲了收银台几下,烫着卷发的老板娘有些不悦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带着警徽的执法证。她吓得急忙噼里啪啦的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
“有……有事吗?”
“这家店一直都是您在经营吗?”贺姝问。
老板娘点点头,许是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被警察问话,所以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对……对呀,这家店我干了有五六年了,没换过老板呐……”
贺姝笑眯眯的把执法证换成了照片:“那您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接过照片左看右看,过了好一阵,老板娘才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在我们家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突然就辞职了,把我可坑坏了。应该是叫……什么荔荔,过去很久了,我记不太清。”
“怎么坑您了。”
“提起这事儿我现在还生气呢,当初她来我这店里应聘工作,那个时候这姑娘长得可土气了,我是看她可怜才留下了她,想着年纪轻轻的从乡下地方来城里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结果可倒好……”老板娘一拍巴掌一摊手:“说走就走,都不提前打声招呼,完全没来得及招聘新人,可把我自己累的不行。”
“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人呢,我供她吃供她住,还给她开工资,到头来这个人简直不讲道理的。”
供吃供住?贺姝眉头一跳,说出了辛荔在医院档案中留下的那个住址。
老板娘也略有些吃惊:“没错呀,那个是我家里的一套老房子,当初她没地方住,我就腾出一间给她了,没收租金的,只不过工资少给了点。不过这些都是我们事先谈好的,我可没占她便宜。”
“那当初她从你这走了之后,你知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
“好像干的不是什么正经行当。”中年女人面露鄙夷,随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扭着腰走到了门口,探出头去大喊:“琪琪?琪琪?!”
还没等话音落下,斜对面隔着三四家档口就有人应了一声,没过多一会儿,一位穿着牛仔裤、露脐小背心的年轻女人就走了过来。
“这个就是两年前和那小白眼狼一起住我房子的,她们俩关系还蛮好的,警官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她嘛。”老板娘说完,回到了收银台后面,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晦气’、‘倒霉催的’之类的抱怨。
被唤做‘琪琪’的年轻女人有些不自在的往下扯了扯身上穿着的背心:“你们是警察?为什么调查荔荔,她……她怎么了?”
“你们关系很好?”纪宸开了口。
琪琪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十分纠结的咬了咬下嘴唇,考虑了半天才回道:“就一起住的时候还可以,后来她走了就没什么联系了。”
“你知道她当初从这离职的原因吗?”
“不就是觉得赚的少,辛荔长得挺漂亮的,肯定不甘心一辈子窝在小店里卖衣服吧。”
“她没告诉你,后来去哪工作了?”
“她怎么好意思?”琪琪闻言笑得有些讽刺,却又觉得态度有些不妥,便收起了那抹笑:“女人嘛,想要赚钱快,还不就是……”
话说了一半,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第23章 海底陈尸案(4)……
“还不就是什么?”贺姝假装不理解女人那带有偏见的暗示, 明知故问。
“还不就是卖咯!”琪琪说着有些不屑:“其实她早在辞职前就有这个苗头了, 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大价钱的,一个包就要大几千。经常夜不归宿, 凌晨快要天亮了才回来,每天上班都迟到, 被花姐不知训了多少回。”
“我一开始觉得她没准是谈恋爱了,就想着好歹也一起住了那么久, 平时关系还不错,就关心的问了两句。结果可倒好, 她在我提出想看看那个男人的照片后,翻脸了。”她说着嗤笑一声:“护的跟个宝儿似的,当我缺男人, 稀罕她手里的几个烂货?”
纪宸见对方越说越不着调, 沉下了脸:“说重点, 你凭什么就认定辛荔从事那种职业?”
“谁正儿八经的谈恋爱,每天回来的时候会被不同的车送回来呀?”琪琪满脸轻蔑的笑:“不是卖,那就是脚踏很多只船咯?还是给不同的大款当小三?那和卖也没什么区别吧?”
“还是那句话, 女人嘛, 只要舍得下脸……”
“得了得了!”收银台后面的老板娘似乎也听不下去了, 冲着她摆了摆手:“你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快点配合完警官们的工作, 回去卖衣服吧!”
琪琪背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接着道:“再后来,她就搬走了, 我还真偶遇过她一次,那个时候她都已经变样了,不知道在自己的身上动了多少刀,花了多少钱。”
贺姝将细节一一记好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冲着她点了点头:“谢谢您的配合。”
“你们还想了解什么都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女人有些幸灾乐祸:“她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了?被你们扫黄抓到了?还是被哪个原配给举报了?”
“辛荔已经证实死亡。”贺姝也皱起了眉,声音微沉。
“……”琪琪脸上的表情就那么僵在了那里,半晌才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她的诸多讥讽和瞧不起未必没有嫉妒的成分在里面,这会儿得知人没了,个中滋味复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最后,也只是难受的抿了抿嘴:“你们可以记一下我的电话,我可以随时配合警方工作,只不过……刚刚我说的每天都有不同的车送她回来是真的,她的消费突然升级也是真的。”
“好,谢谢。”
……
纪宸和贺姝返回市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她下车之后正要上楼,未曾想却被人给喊了住:“不吃饭?”
她略有些吃惊的转过身,只看到了男人锁上车之后往食堂走去的背影,刚刚那句话仿佛就是她精神恍惚之下的幻听。站在原地迟疑了几秒,她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这次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两个人如果能像普通同事朋友一样相处,就已经是预料中的最好的结果了。
“哟哟哟,纪组回来了?”
二人刚刚一前一后的进了食堂的大门,就遭遇了热情洋溢的问候声,原来是陈年旧案组的侯子博和另外一个同事正坐在那里吃饭,看着桌子上的狼藉,应该是吃的差不多了。
纪宸走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径直走到了打饭窗口前,见已经没剩下什么菜了,便劳烦后厨的阿姨下了两碗面。
侯子博这人显然有些自来熟,一共不过见过几次面,这会儿看着贺姝站在那,就起身上前邀请她过来坐下:“贺队,您和纪组这是一起出去查案来着?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啊?别那么小气,说来听听呗!”
“基本确定了第二名受害者的身份,接下来要联系她的家属,以求在dna等方面得到进一步的确认……”贺姝也没藏着掖着,此次并案调查本来就是信息共享的,再说多一个人多一条思路,所有人最终的目标都是尽快破案。
正说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忽然放在了她的面前。
纪宸坐在了对面,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面条,待到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他看着仍旧问东问西的侯子博,眸子微眯:“吃饭!”
侯子博登时就闭上了嘴,委屈巴巴的拿起筷子翻捡着餐盘中剩下的几粒花生米,夹起来塞进嘴里,呲着牙嚼的万分用力。
贺姝失笑,也开始吃了起来。她的速度很快,一大碗汤面几口就没了,只剩下几个飘在碗里的翠绿的葱花在那打转转。
对此侯子博啧啧称奇:“贺队不愧是贺队,能在刑侦这口混下去的女警就是不简单,吃饭速度和我们大老爷们儿有一拼了,您胃不疼吗?”
“习惯了。”贺姝扯过纸巾擦了擦嘴。
侯子博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太过于纠缠,转而看向了纪宸:“既然最新发现的受害者身份已经确定了,纪组,咱们之前的那位无名受害者该怎么查啊?”
“能够查到辛荔是因为她做过假体植入,但第一名受害者我们并不能确定她做没做过整形之类的手术,如果暂时把都整过容作为二人的共通点去查,全市、全省乃至全国的整形美容医院的档案都是我们要调查的范围,光是取得合法的手续审批,就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纪宸似乎觉得此路行不通,略作思索后,下了决定:“还是要从两名受害者那些已知的证据下手,肯定是有什么我们还没能发现的联系。”
“好。”侯子博应了。
纪宸站了起来,瞄了一眼仍旧傻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姝,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用眼神示意完另外两个大男人,三人便一起走出了食堂。
听着身边二人的说话声,他垂眸掩去眼中的懊恼之色,是中了什么蛊吗?一遇上这个女人就容易变得脑子不清醒。
末了,他扯起一抹很淡的笑。
毕竟他亲身验证过,这女人,没有心。
……
贺姝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曾永嘉等人正凑在一起吹牛逼,唾沫星子横飞,见她回来,曾永嘉还招呼:“贺队您回来了?我们这边报案人没有什么新的进展,能够调取的监控都带回来了,今晚估计通宵看;至于抛尸现场周围的环卫工啊,也都表示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的情况,因为那边不算偏僻,平日里来往的车多,过去钓鱼、看景儿的人也不少,她们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我也联系了辛荔户籍所在地的警方,对方说经过查证,辛荔好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只有一个后妈,她爸爸在三年前去世了。当地警方会进一步联系上她的继母,看看对方能不能提供一些辛荔的物品,以供咱们做dna比对。”常斌的表情不是非常乐观:“我觉得希望不大,本来就不是亲母女,她爸爸还没了,继母哪能留着她的东西。”
“怪不得失踪这么久,家里人也没说找找,看这情况根本就是没人关心。”
“唔……”贺姝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边,上面有丁棋送过来的报告,她边翻边听汇报,眼神在其中夹着的几张照片上来回看着。
“至于辛荔生前住址的房东……”曾永嘉问道:“怎么后来又不用我查了?”
“因为我恰好碰到了,那个住址的房主就是辛荔曾经工作的那家服装店的老板娘,估计是当初在‘爱曼妮美容医疗’做手术的时候,随便填写的一个地址罢了,她是从服装店辞职之后才去做的假体植入手术。”她回应,仍旧是来回翻看着那些照片。
常斌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贺队,那几张照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是丁棋从一堆垃圾筛选出来的有可能和尸体相关的物证,需不需要再看看这些东西和三年前的证物有没有互相重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