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智耷拉着眼皮瞄了两眼,哼哼了两声之后回应:“这是我的车,我被抢劫的时候开的就是这辆,不过自打出了那事儿我就觉得晦气,所以卖了。”
“警方当时在取证的时候,发现车内有被擦拭过的痕迹,虽然手法很粗糙,但是有用,基本上一些痕迹证据和指纹、掌纹、鞋印等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以致于不能够支撑警方进行后续的提取和比对。”纪宸勾了勾嘴角,神情透露出一丝丝的愉悦。
男人警惕的看了看他:“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现在怀疑您有蓄意破坏证据的行为。”贺姝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荒谬!这些是……这些都是那个杀千刀的劫匪干的!”
纪宸又将另外几张照片摆在了他的面前,那上面就比较抽象了,似乎是一些电脑程序之类形成线条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想许先生在五年前一定想不到科技进步的如此之快,局里于去年购入了一台专用于各种痕迹鉴定的仪器,通过我们技术人员对五年前证物的重新处理,证实了你那辆车中的擦拭痕迹与当天你身上穿着的西装外套相符。”
“而你自己当时的笔录和帮着你进行报案的目击者的笔录都有提到过,那件西装外套在你被绑着的时候一直穿在你的身上。现在让我们来做一个合理的推测,在报案后,趁着目击者不备,你用外套的袖子将车里擦了个遍。至于目的,就是为了干扰警方办案。”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国智的神色变了几变,可是仍旧梗着脖子不肯承认:“我拜托你们说话做事可不可以讲一点逻辑?我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做干扰警方办案的事儿,我才是最最希望赶紧破案的那个吧?!”
“那你要怎么解释,你对于劫匪的描述和其余六名受害者完全不一样?”贺姝适时的沉下了脸,开始加快审讯节奏。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你们搞错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连环抢劫案!”
“那你又怎么解释你所描述的被抢劫的过程又和其余六名受害者完全一致?”她步步紧逼。
“我……”
“你确定自己在案情上没有撒谎吗?”纪宸接过话茬,他显然不论在外型还是在性别上都更具有压迫力。
“当然确定!”
“可是你破坏了现场的证据,并且在对疑犯的描述上撒了谎!”
“……没有……我没有……”许国智被吼的一缩脖子,额间已经挂上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
“你甚至篡改了疑犯的性别,那个所谓的抢劫犯其实是个女人,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男人正欲抬起头反驳,却看见了贺姝正笑眯眯的拿着一张照片,是一张监控的图片,而上面的那张人脸成功让他把剩余的话给咽了回去。他现在的表情就好像白日见鬼,因为过于紧张还不停的吞着唾沫。
他的心理防线在面对警察的步步紧逼的时候犹能勉强坚持,但是却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因为内外的双重刺激瞬间崩塌。
瞧着对面人瞬间垂下的肩膀,纪宸和贺姝知道当事人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是他们仍然不能够放松,因为放弃抵抗是一码事,如实交代又是另一码事。怎么才能让对方将所有的细节和事实和盘托出,这场硬仗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说说吧,你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许国智吸了吸鼻子,应该是在考虑要不要实话实说,然而下一秒纪宸的话更是让他惊愕不已。
“除了害怕你妻子知道你出轨,对方手中还有你的什么把柄?”
只这一句话,让男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第56章 洗衣房内的死者(9)……
看着许国智的反应, 纪宸和贺姝就知道这件事和他们事先预想的八九不离十。
可是即使到了这个地步, 男人仍旧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的打算,他只是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你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出轨了, 但是仅此而已!但是对象不是这个女人,你们抓错人了。”
贺姝眸子微眯, 没有想到葛云手中的把柄厉害到这种程度,能够让受害人到了这种地步仍旧不肯松口。怪不得葛云方才的表情如此耐人寻味, 感情底气是真的充足。
“许先生,我劝你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现在你也已经是一个触犯了法律的犯人了,所以请不要再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同我们进行对话。”纪宸站起身,一米八几的身高极具压迫性, 他的上半身略微前倾, 甚至挡住了一部分屋顶的灯光。
许国智只觉得一片暗影兜头罩下, 他略微仰起头想要和对方进行对视,但是这种姿势不但不舒服,还让他呼吸困难。
“眼下我们进行的已经不是一场问询, 而已经是审讯了。现在让我再一次进行推测, 那个女人手中的把柄对你来说或许是致命的, 所以你宁愿去坐牢也不想把这些事说出来。但是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还有其余六名受害人,你觉得他们会和你一样‘心志坚定’吗?”纪宸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这让许国智刚刚垂下的头又瞬间抬起,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他, 他也只是带着暗示性的勾了勾唇角,表情难明。
“只要那六名受害人有一人松口吐露了事实,我们就可以对葛云进行指证,葛云面对大量的人证和物证,肯定也会承认罪行的。到时候其余几个人的律师会要求法院针对主动配合的情节进行减刑,而你……”贺姝拖长了声音,视线不停的上下扫视着男人的全身:“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申请搜查令去合法搜查你的一切私人物品,只是不知道你的‘小秘密’会不会被我们找出来?”
他们二人就像是在给男人进行一次深层次的洗脑,但是说的都是真的,不管如何他们都会把事实找出来的。对方现在交代了不过就是能够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步骤,为真正重要的命案去争取时间,毕竟这起命案社会关注度太高,自然越快越好。
许国智的眼珠在不安的左右摇摆,他十分认真的考虑了许久,最终仿若全身虚脱一般整个人瘫倒在了椅子上:“我说。”
……………
“……所以这就是五年前连环抢劫案的那些受害者们一直在掩盖的事实?!”曾永嘉站在电脑前,表情十分不适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最终受不了的伸出手将视频给暂停了,随后回头无语的看着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强jian未成年,听起来的确够畜生。”
“他们坚决表示自己是被葛云陷害的,自己并不知道视频当中的那个是未成年,当时葛云问他们想不想玩点刺激的,他们都以为不过就是普通的多人运动。”贺姝指了指屏幕:“从这段视频当中可以看出来床上的那个所谓的‘未成年’被绑了起来,似乎不是自愿的,而且葛云也并未出镜。”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特别是这种明显经过处理的视频。”纪宸微微皱眉:“七名受害者对整个过程的描述并无太大的出入,他们都表示捆绑只是当晚‘情趣’的一部分。而且这几段视频的角度都很特殊,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些男人的脸,女方却基本看不到。”
“那七个人以大众的眼光看都还算‘有头有脸’,但是却还没有钱到能够无视这种丑闻的程度,如果一旦被指控强jian加上视频流出,那么对他们来说肯定是事业和生活上的毁灭性打击。所以是典型的仙人跳?”常斌分析道。
“八九不离十吧,不知道该说这葛云贴心呢还是怎么的,教这些男人进行如何伪造抢劫现场,进而让财物有合理的去处,简直他娘的就是个天才。”曾永嘉翻了个白眼:“我就说,就算劫犯再仔细,单单凭借着那些受害者粗糙的毁坏痕迹证据的手法,也不可能一丁点有用的都找不到。按理来说车内那么激烈的二人搏斗,总会留下点什么,原来压根就没有抢劫犯这个人!”
警察五年来追踪的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这个结果简直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荒唐!
“不得不说葛云对于目标的选择上很有一套,而且十分会把握人心,这些男人是心甘情愿的把钱财给出去保自己平安的,所以肯定不会‘出卖’她。毕竟报假警和强迫未成年发生关系,孰轻孰重男人们心里自有考量。”贺姝撇了撇嘴:“计划是挺完美的,只是葛云没有想到这些男人会蠢到把当初她用来勒索他们的视频都还保留着。”
她相信葛云这么精明的人,不会没有告知过这些人要把视频处理掉。估计对方也没想到,本来周密的计划会被这些猪一样的队友如此扯后腿,以致于裤衩子都扯掉了。
“那么接下来葛云那边要怎么审讯,你们两个想清楚了吗?”曾永嘉抬眼看向纪宸和贺姝二人,随口问道:“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太矛盾了,只身一人完成七起敲诈勒索还能全身而退,怎么还能让自己意外怀孕跑去生了个孩子?贺队,对于这点你能稍微给我解释一下吗?毕竟你们两个性别一样。”
贺姝对于他的问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后面的电脑屏幕道:“对于这些男人为什么要保留着 自己的‘犯罪证据’,你又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毕竟你和他们的性别一样。”
“……”曾永嘉张了张嘴,半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后,贺姝起身走掉了。
男人无语的看向了身边的常斌:“我怎么觉得她刚刚是在讽刺我?为什么?我可是非常认真的在问她问题啊!”
常斌恨铁不成钢的伸过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这件事无关男人女人,是正常人和罪犯之间的思维差异。还有你没听错,贺队刚刚的确是在讽刺你,我寻思她这几年应该是成熟多了,不然按照你之前对她的描述,现在你应该是早就躺在了地上才对。”
“嘶……”曾永嘉闻言忽而打了一个冷颤,后脖颈的汗毛全部竖起,后背瞬间汗湿,颇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还是原本那间熟悉的审讯室内,墙上挂着的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四点,静淮市的天边此时已经透出了点点的微光。
葛云坐在那里毫无睡意,又过了一会儿,审讯室的门被推了开,纪宸和贺姝走了进来。她看着二人依次坐在对面,突然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笑,嘴角微微扬起。
“你的孩子已经睡下,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监护人可以联系,总归是个小朋友,一直留在公安局也不太好。”贺姝坐下之后,开口询问,似乎对于女人突如其来的情绪一点都不感兴趣。
“没有。”
“我记得你说过有孩子和老人要养……”
“那个老人是我请的保姆。”
贺姝听到这个回答,眉头微微蹙起:“一个在酒店洗衣房的洗衣工能够负担得起保姆的费用,我并不想冒犯,但是你一个月的工资好像只有不到五千块吧?”
“呵……”葛云复又笑了起来,过了两秒钟之后,她止住了有些不正常的笑声,直勾勾的看向了对面的两个人:“警官,事已至此就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了吧?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反正现在我说什么你们都会提出质疑的呀,不是吗?”
听到这话,贺姝也没觉得多惊讶,只是勾了勾红唇:“现在有七人指控你与五年前伪造的连环抢劫案有关,警方现在合理怀疑你涉及七起敲诈勒索案……”她说这些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在察觉到对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什么的时候,及时伸出手表示了制止,自己嘴上却没有任何的停顿:“既然葛小姐想要有话直说,那我们也不想浪费时间,那七人都已经如实交代,并且交出了你当初用来敲诈他们的视频。之后我们也按照合法程序去搜查了你现在的住处,发现了这个。”
她这边话音刚落,纪宸便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的是一枚粉钻戒指。
“经过核实,这枚戒指上的粉钻就是五年前其中一名‘抢劫案’受害者许国智声称自己丢失的那一颗,现在人证物证都足以将你成功定罪,你确定还想继续狡辩吗?”
葛云好像是踏进公安局以来,第一次失去了表情控制,足足怔愣了有十几秒,眼底还有着明显的不敢相信的情绪。又过了好半天,她似乎才成功找回了语言功能:“视频?!”说完,不受控制的‘呵呵呵’笑了起来,越来越快,直至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
“一群傻逼。”她笑过之后,咬紧了牙根恶狠狠地的骂了一句,随即一摊手:“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还需要我交代些什么?直接把我扔进监狱就好了。”
态度潇洒的可以,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继续强撑着不承认也不会有任何的效果,警方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无视任何狡辩。
“对于五年前的敲诈案我们当然没有任何的疑议,接下来咱们要说的是王仕明死亡一案,你不会以为现在警方还能够相信你在润鑫酒店工作并且发现尸体,是巧合吧?”贺姝略微歪了歪头:“且不说光是五年前干的那一票足够你好好的抚养孩子,退一万步说,就算缺钱,但以你的本事去干洗衣工,屈才了吧?”
“五年前我就已经洗手不做了,权当是为我儿子积福了吧。我没有学历,没有别的本事,有的就是这张没什么用的脸,你又觉得我能怎样?我是真的想要踏踏实实过日子,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你们有什么可怀疑的?”葛云显得有些无语,面上很是不耐烦。
“所以你是恰好进入死者家里的酒店任职,又恰好和两个富二代有牵扯,最后其中一个恰好死亡,而他的尸体被扔进洗衣机的时候,又恰好是你的班。据了解,你们一个班大概有四到五人,在这五个人当中,恰好你又是最先发现尸体的那个。”
“没错,就是这样,一切都是巧合。”葛云微笑:“即使你们觉得荒唐,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不用白费力气了。”
贺姝侧过头去看了纪宸一眼,纪宸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站起了身准备走。他们心里清楚,今天多半是不会有什么进展,这葛云明显就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想要撬开那张嘴,总得拿出来点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