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位置对了吗?”贺姝忽然问道。
郑坚摇了摇头:“肯定还是有所偏差,不过最终凶手还是成功的八子宫取走了,但是里面凌乱的程度和粗暴的割取手法……可以这么说吧,这具尸体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对方的阴狠残暴和冷硬心肠。这么变态的,在我从业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见到的还真不多。”
可能变态是偶尔可以见得到,变态到一定程度的就很少了。
“取走子宫……”贺姝盯着尸体的腹部伤口,缓缓皱眉。
“一切的作案手法都能够从心理上有迹可循,取走两名受害者眼睛这一举动或许代表了凶手对于她们看到什么场景的愤怒,亦或是某种独特的迷恋。那么割取女性拥有的子宫……或许表示对方对于新生命的渴求?生殖能力的迷恋?”纪宸推测道。
“可是两年前的受害者并没有遭遇这种情况,会不会凶手在这两年内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嫌疑人是女性?”贺姝接口道
纪宸垂眸又将尸体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不是特别的笃定。
“对了!”郑坚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我从死者腹部的伤口处提取到了属于她眼周的表皮和肌肉组织,然后又把两处的切割伤口放在一起进行了对比,判定凶手全程只用了这一种凶器,且先剜眼后剖腹。”
“这样一看,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剖腹这个更像是临时起意?毕竟两具尸体表明凶手在她们眼周留下的迟疑痕迹只是因为不熟练从而动作受阻,可腹部那里却是实实在在的犹豫。”
“所以嫌疑人真的极有可能在两起命案中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们二人嘀嘀咕咕的分析的时候,郑坚再次将解剖台旁边的灯移回了受害者的喉咙处,然后摆摆手示意两个人看过来:“还有,我其实在其舌骨附近发现了两处痕迹,这说明死者其实被吊起来两次,不过第一次似乎被她挣脱了,第二次的舌骨断裂才是造成死者死亡的根本原因。”
“而且这名受害者身上的抵抗防御性伤痕要比两年前的多上很多。”
“这能代表什么?这名死者的力气更大,更具有反抗精神?”贺姝歪了歪头。
“没准和凶手剖腹有着一定的联系。”纪宸跟着说道。
说完之后,众人陷入一阵的寂静,后郑坚的注意力从尸体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颇为无奈的开始赶人:“我这边还差几项血液的检验结果,这期间我还会仔仔细细的将尸体解剖一遍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后续会形成报告交给你们。现在你们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儿,不如先回去吧,干这份工作久了,我还真不太习惯这解剖实验室里有多余的人气儿。”
男人这边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助手跟确认他说的是真的一般,打起了补丁:“老师最经常说的就是,人气多了会让他难以集中精神。”
贺姝无奈的笑了笑,反正对于这帮人在工作中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已经习以为常了,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为了早日破案,所有人在私下里还都是很可爱的。
受到‘驱逐’的两个人灰溜溜的从解剖室出来,一路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就这么回到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然后在专案大队办公室门口互相点了点头。接着纪宸大步的回去了自己的陈年旧案组,贺姝也转身进了专案的门儿。
看到她回来,正坐在电脑前的曾永嘉一脸疲惫的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有气无力的招呼:“怎么样?”
“郑哥说通过两名死者伤口处的痕迹判断,应该可以确定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所以陈年旧案那边接下来就准备将两年前的那个影视城的杀人案档案正式启封,再次投入调查当中。他们那边主要负责重查一遍受害者为时雨恩的命案,所有的相关证据、线索都会进行二次检测,当时的涉案人员也会全部进行二次调查。估计他们的组的人要全国跑了。”毕竟两年前那个死者所在的剧组,现在那些人可能已经散落在全国各地。
“咱们这边还是先专注于当前的这起案件,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定受害者的身份……”贺姝正说着,裤兜里的电话开始震动了起来,拿出接听后她眼底一亮,冲着男人做了一个跟上来的动作,就直接转身出了去。
大概是因为一夜未眠加上刚刚吃完早饭有点犯困,曾永嘉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这才忙不迭的追了上去。在电梯里他喘着粗气问道:“怎么了?”
“先去影视城,老常和谢哥他们不是带着派出所的人留在那边进行死者身份的摸排嘛,现在有了点线索。”贺姝回应。
随后二人十分迅速的开车驶向影视城的方向。
待到那辆银灰色的小破车在将近一个小时候直直的重进影视城的大门,伴随着吱嘎一声急刹车停在中央的石板路上后,被动静吸引看过来的常斌和谢子豪正倚靠在五米开外的一户木板门上,还转过身和旁边的派出所民警笑着解释了两句。
后常斌见车上的二人先后下了来,一路小跑着到了这边,一把搂住了看起来面色如常的曾永嘉,小声道:“行啊,你这现在是锻炼出来了,坐贺队的车都能面不改色了,牛逼啊!”
“那是。”曾永嘉颇为骄傲的扬起了头,其实是在掩饰自己已经难以控制表情的僵住了的脸和现在还有些颤抖,一迈开步子就会露怯的小腿肚:“我觉得我已经进化完毕,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了,这都是贺队手底下的兵,连她的车都不敢坐,说出去忒丢人。”
常斌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很快的松开了他的肩膀,开始转移话题,冲着贺姝扬声道:“贺队,咱走这边。”
接着一边引着二人往刚刚那处走,一边介绍着情况:“我们两个在基层派出所同志的帮助下,从快要天亮一直摸排到现在,本来重心是放在了目前正在影视城进行拍摄的五个剧组那里,可是一圈下来也没有什么结果,便又把视线移到了外面那些零散的群众演员身上,就在这期间,我们接触到了一直影视城工作的张大爷,根据他的说法,他孙女已经失踪了有十来天了,时间上刚好能和受害者对上。”
“保险起见,我们又从郑坚那边要到了死者被发现时候,身上穿着的照片。虽然已经被大片的血液浸染,但是还是能够勉强辨认出颜色之类的特征。经张大爷辨认,他的孙女的确有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
说话间,一行人回到了那户看起来较为古朴的人家门前。这里离着影视城的大门非常近,所以房屋造型和中央大街的街景是一个风格的。这位张大爷在这里工作了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一直负责的是夜晚守夜和巡逻的工作,影视城这边为了方便他,就给他安排了住处让他住在这里,算是宿舍吧。
在与门口的两名派出所民警打过招呼,贺姝在常斌的带领下通过那扇摇摇晃晃的木门,进入到了小院子里。这小院子面积不大,也就五六平米的地方,在墙角那里还种了一棵大柳树。一进去就能看到正前面的那间小房,房门敞开着,能够模糊的看到屋内的摆设,此时正有人声从里面传出来,哼哼唧唧的哎哟哎哟声。
“虽然现在还尚未确定死者就是张大爷的孙女,可是老头已经受不了了,刚吞了两片去痛片在床上躺着呢。”常斌解释着,上前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然后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
第81章 影视城双尸案(4)……
外面虽然是上午, 但是光线还是非常充足的, 这间屋子不算破但却已经老旧,里面光线不是特别的好,猛地一进去眼睛还是要适应一段时间的。
贺姝眯着眼缓缓地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景象, 小两房,外面的这间约莫有个七八平米, 靠右手边一进门的位置有个不大的桌子上面摆放着炉灶等厨房用品,再往前看是靠着墙角收着的折叠桌子和几个叠在一起的塑料椅子, 左手边还有两个样式很旧的单人布艺沙发。相当的简单,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
撩开中间的门帘, 就进入到了里屋,和外屋差不多大的面积,摆了两张床和一个大衣柜。两张床中间还有一布帘子, 想来之前一直是祖孙两个生活在这仅仅二十来平米的屋子里, 很多地方都有些不大方便。
此时靠在窗边的那个木头床上正躺着一名老人, 瞧着年纪应该是六十岁出头,穿着老年人最喜欢穿的布背心,棉麻材质的宽松长裤。布满皱纹的棕色脸上带着些许的悲伤, 眼眶红通通的, 眼角还有着泪水的痕迹。
“张大爷, 这位也是咱们市公安局的, 是我的领导,专门负责影视城这个案子的,还希望您继续配合一下。您呐, 千万别伤心过度,毕竟现在还不能够确定那就是您孙女!”常斌见到屋子里的这幅情景,心头略显酸楚,刚刚从闲谈中已经得知这位张大爷儿子儿媳和老伴走的都早,身边只剩下孙女这么一个亲人,如今却……被迫屡次的送走身边的亲人,这个世界对于老人来说无疑有点残酷的过分。
老人听到动静,扯过枕巾在脸上用力的抹了两把,然后翻身坐了起来。他面对常斌的宽慰,无声的摇了摇头,深吸两口气后才慢慢地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伤心过度的沙哑:“就是我的娇娇,你们不用怕我不配合,那是我的娇娇,我的孙女儿,我怎么可能让她枉死!呜呜呜呜……”
说到伤心之处,有着坚毅外表的老头竟然哭出了声,低下头不停的用枕巾抹着眼泪。常斌见状只能上前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的劝说着。
趁着这会儿功夫,贺姝也没闲着在这间狭小的卧室里逛了一圈,屋子虽然小看着也拥挤,但是并不凌乱,可见生活在这里的主人还是比较干净整洁的。屋内的家具都是老式的木质家具,保守估计得有二三十个年头,处处都透露出浓厚的年代感。
墙上挂着一些照片,有的是黑白的,有的是彩色的,估计这些都是眼前这位老人珍贵的回忆。从这些照片中,她辨认出了老人的孙女,仅仅五张照片展示了这个女孩子整个二十几年的人生,可以看出来是个很漂亮的人,鹅蛋脸且身材姣好,笑起来十分的明媚自然。
终于,张大爷止住了哭声,擤了擤鼻涕后情绪逐渐恢复了稳定。
贺姝指了指墙上女孩的照片,问道:“大爷,这就是您的孙女儿吧?她叫什么?”
张大爷泪眼朦胧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抬起手抹了抹眼角渗出来的泪水:“就是她,她叫张可沁,我都叫她娇娇。今年刚刚25岁……25岁呀……大学毕业还没两年……”说着,竟又是悲从中来,抽噎了起来。
“您确定刚刚我们的人给您看过的衣裳,就是您孙女儿的吗?”
张大爷点了点头,颤颤悠悠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智能机,屏幕上已经布满了划痕。他小心翼翼的将屏幕划开,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张照片:“这就是她前几天临走的时候,自己照的,说这回她要出去好一阵子,让我照顾好自己,想她了就看看照片。”
贺姝接过来一看,这照片应该是在外面小院的那颗树下拍的,因为是自拍所以只有上半身,果然照片中的女孩身上穿的短袖和死者是一款。
“那她一走就是将近两周的时间,您都不担心,没打个电话问问?”她说着,将电话递了回去。
老人接回电话,一脸不舍的看着,粗糙的手指磨搓着屏幕上的那张人脸:“娇娇……娇娇她自打父母没了之后,一直都比较独立。那个时候她已经上大学了,我这个老头子根本没有照顾到她什么。反倒是她毕业了为了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不得不跟我一起住在这里,条件艰苦的很。我时常劝她不用管我,她都不同意的。这回好不容易她主动说要去外面闯一闯,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想着她没准很忙,要是有时间了、想我了自然就会给我打电话。”
这番话说的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将一个孤独老人对唯一亲人的溺爱之心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刚刚有给她打电话,我希望这不是真的……结果,她的电话怎么都拨不通,关机了……”张大爷说着,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连离着他很近的常斌都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老人抱头痛哭:“我要是早点给她打电话就好了……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造孽啊!!!”
“我们需要您提供一下您孙女儿的dna,用来确定身份。”贺姝有些无奈的提出了请求。
张大爷垂着头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整个人沉浸在怀念孙女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贺姝挥手示意跟来的技术大队同事进来,他们在这狭小的屋子里转悠了两圈,最终在张大爷孙女睡得枕头上找到了两根还带有毛囊的头发,并且还带走了柜子上的梳子和牙刷。
就在她还欲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忽然响起了提示音,随手拿出来瞟了一眼,登时便有些愣了住。待到看完整个信息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妙,然后抬头看向了坐在床边的老人,迟疑的问道:“抱歉了大爷,可是我还是需要确定一遍,您的孙女儿在离开之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不同寻常的话?或者说也许她有隐约透露过要去哪里,只是您忘记了。”
闻言,老头吸了吸鼻子,脸上还挂着眼泪开始仔细的回想。过了几秒钟后,摇了摇头:“她只是说在外面找到了一个好工作,还说让我乖乖的在家等她,很快她就能把我接出去过好日子……”说着说着,便又开始垂泪。
“或许,您孙女儿有没有交往过密的异性朋友?”贺姝斟酌着话语,继续问道。
这话让张大爷有些吃惊,随后十分肯定的进行了否认:“没有没有,我孙女再乖不过了,每天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回来陪我一起巡逻,她哪里有时间?我倒是想让她找个好男人,可是她都不肯的。她还说,嫁人也要带着我,想要娶她必须要给我养老的……夭寿咯,这种条件怎么可能会有男孩子同意?”
“是我连累了她……”
伴随着那伤心的啜泣声,常斌倒是听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是以起身挪蹭到了贺姝的身边,用手肘轻轻的怼了怼她,挤眉弄眼的。
贺姝将手机屏幕给他看了一眼,上面是郑坚发过来的信息,说是根据血液检测结果和解剖后的验尸判定死者已经怀孕,时间上约莫在七八周左右,也就是两个月。
如果眼前张大爷的孙女最终真的确定为受害者,那么显然她在很多事情上对自己的爷爷进行了隐瞒。瞧着老人家已经难以承受的模样,常斌同贺姝使了一个眼色,决定暂时不将这个结果告知,以免对方遭受不住打击,一切都等身份验证结果出来再说,希望到那个时候他的情绪能够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