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满川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动作非常顺手,“现在就可以。”
姜黎黎:“……”
姜黎黎身体僵了僵,随即又松懈下来,她现在确实很需要一个拥抱,一小会儿就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被白满川抱着飞,都被抱习惯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连低空的御空诀都要忘了。
两个人站在喧闹的街市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默默抱了一会儿。
姜黎黎提醒道:“我们是不是还有正事没说完?”
而且,这大庭广众的,前面百米远处就是城主府的大门,就算没有人能看见他们,也太有失体统了。
白满川搂着她飞上临街的花阁二楼,这里能一眼览尽繁华街景,又没有那么吵闹,很适合谈正事。
姜黎黎稍稍整理思绪,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若真是这样,这里便不是假的,也算得上是你的过去。”那么,他的父母,那只陪着他长大的食铁兽,便也相当于还活着,而且会一直好好活着,永远都不会经历业火。
白满川看着街面上来往的行人。
泠渊城的生死存亡,原来仅在执笔人的一念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前的大佬:心动而不自知。
失忆后自我攻略阶段的大佬:经过试探和缜密的推理,以前的我一定爱上她了,狗天道敢动我的记忆棒打鸳鸯,你也配?
现在的大佬:谢邀,爱了,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第64章 业火
能有这样一个不受天道钳制的机会, 自然要好好把握,如果想与天道抗衡,她一个人明显是不够的。
姜黎黎考虑了片刻, 说道:“你再读取一遍我的记忆吧,没有天道限制, 应是能读取完全的。”
如果要从头到尾细说,这太麻烦,而且转述总会有遗漏的地方,既然天道的马赛克已经失效, 直接读取省时又省力。
而且,她心里始终有一个坎,按照原剧情, 男女主才是天生一对, 却因为她的缘故,白满川和舒清浅的姻缘轨迹错开了。
只要他读取完自己的全部记忆,自然也会知晓原著的剧情,知晓他本来的另一半该是谁。
白满川点头同意。
被抽取记忆虽然给她造不成大的损伤,但是还是会有些难受。
姜黎黎从花囊里掏出两个抱枕垫在坐塌上, 这抱枕里面都是仙鹤羽绒,又软又仙, 她布置妥当,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塌上,做好了再看一遍自己人生走马灯的准备,说道:“来吧。”
就差在手里捧一桶爆米花了。
白满川抬手挪走两人中间的小茶几, 默默无言地从她背后抽走一个抱枕,垫到自己身后,靠到她身边。
姜黎黎差点一头磕在坐塌靠背上。
“???”
行叭, 幸好她抱枕囤得比较多,姜黎黎又从花囊里掏出一个来重新垫好,调整姿势瘫下。
白满川的神识侵入她识海,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息袭来,这感觉就像是落了一整夜的雪,清晨推开门的一刹那,满园的梅花香和寒气一并侵入肺腑。
白满川毫无阻碍地进了她的识海,姜黎黎识海的冰层已经融尽,湖中绿洲比上次见时,范围又扩大了许多,上面遍地青绿,点缀着斑斓的小花。
他靠近小岛,伸手捻了捻岛上绿叶,一股温暖如春的感觉漫上神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好似他曾经常这样触碰绿叶。
白满川识海里经年积雪,只有一处无雪覆盖,孤零零地空在那里,不知缘由。
现下,他想,那空出来的,应是神交后姜黎黎留在他识海里的印记。
洗魂池清洗神魂,自然也将这一抹痕迹抹去了。
姜黎黎被他摸得浑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直想扑过去把岛上的植物全都拢进怀里,叫他一点也碰不着,忍无可忍叫道:“你别乱摸我的叶子!”
大佬,读记忆就认真读,上课呢,能别开小差吗?
白满川:“……”
她识海里还留有境界下跌的损伤,魂魄不稳,这一回,白满川动作温柔了许多。
这对姜黎黎来说,反倒比较煎熬,若像之前那般,一股脑地抽取出来,她还能当做看电影一般看自己的记忆。
现在这样慢吞吞地回顾,那就不是看电影了,是回到电影里,又重历一遍过往,而且还有另一个人与她一起。这感觉实在有点微妙,像是在同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人生。
白满川甚至能读到一些她前世的记忆,无关于这本书,无关于这个世界。
老实说,有点羞耻。
更糟糕的是,她疏忽了心魔的存在,姜黎黎靠着社会主义的光环把心魔打压得服服帖帖,就算偶尔冒出头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此时,随着她回顾记忆而心绪浮动,心魔又见缝插针地跑出来叨叨,将她的挣扎、心结,所有的负面情绪暴露得淋漓尽致,简直就像一个告状精。
姜黎黎有些受不住,一把将白满川推出识海。
“心魔会放大情绪,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情绪,都会被它搞得天崩地裂,你知道的,不用在意。”姜黎黎说道。
“既成心魔,又怎会是微不足道。”
白满川从她的记忆里终于拼凑起这个世界的根本,他身上所背负的气运,一拳真人言之凿凿的“未来媳妇儿”,皆来自于此。
他的爱恨情仇,心路历程,在另一个世界,被无数人围观。
白满川凝视着她,说道:“你执着于原著所谓的剧情,执着于我和清浅的原定姻缘,在你眼中,我们仍是书面上的几行字么,只有遵循原著安排才算圆满?”
姜黎黎惊异道:“我没有……”
“那么书便是书,这个因书而生的世界,早已同原著不一样,我们是有思想的人,不是被天命枷锁套在身上的牵线木偶,”白满川说了同舒清浅相似的话,“每个人做如何选择,都是他人的所想所愿。”
“与你又有何干?”白满川抬手撑在她身侧,不容许她有半分避让,继续道,“姜黎黎,不是你改变了我们的命轨,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改变了自己的命轨。”
“你不需要把因果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姜黎黎定定看着他,喉咙梗得有些难受,她抬手捂住脸,过了好半晌,才放下手来,眼眸湿湿地露出一笑,“我觉得你说的对。”
心里的死结被他三言两语轻轻解开,姜黎黎识海之中,一直纠缠不去的心魔越来越弱,最后不甘地消失在识海。
姜黎黎眉心的心魔印记淡化消去,困于心上的桎梏解开,心境突破重围,凝滞的境界再次攀升,灵气汹涌地灌入她的经脉,内府的本命灵植终于重新抖擞起光秃秃的枝干,欢天喜地地吸纳灵力——它秃了好久,哭唧唧。
姜黎黎当即入了定,奔涌的灵气在花阁之间呼呼作响,吹得彩幔飞扬。
白满川感受着这充盈的灵气,陷入沉思。
当初崩溃的元神在姜黎黎识海重新凝聚,湖中岛上生出一朵莲状灵植虚影,随着灵力涌入,灵植虚影逐渐凝结,最终长成一株半透明的莲状多肉。
是她很久之前,炼化的第一株灵植,子持莲华。
元神落于子持莲华中心,被肥厚的叶瓣拢住。
姜黎黎睁开眼时,一眼便看到背身站在窗前的身影,外面的绯红霞光在他身周镀上一层刺眼的红光,白满川回眸,“元神境三阶,不错。”
“我入定了多久?”姜黎黎起身走到他身边,霞光使得泠渊城的街巷之间都漾着一层昏红,乍一看恍如火中。
“四次轮回。”
“这么久?”姜黎黎心下计算,泠渊城三十日一轮回,加上第一次,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五个月。
白满川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说道:“你入定时,我仔细梳理了从你那里得来的信息,这一处空间太过单薄,无法形成独立的小世界,这里能够稳定存在,必定会在某一刻与外界相通,亦如秘境。”
他抬眸望向天幕,“这里与原文唯一的出入便是今夜。”
原著中的回忆杀,着重描写的是泠渊城覆灭后。
而这段废稿里的场景,全是他幼年时的日常生活,若是让泠渊城按照原著覆灭,自然便和原文衔接上了。
白满川轻声道:“只有毁掉这里,我们才能出去。”
“可是这里……”是唯一一处他的父母还活着的地方,“你所说的也都是猜测,万一不是呢?”
“试试便知。”白满川对她伸出手,看上去对这里丝毫留恋。
但是姜黎黎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小时候亲眼见着家园覆灭,这一回又要经历一次,还是自己亲自动手。
她有些不忍心。
白满川带着她飞出花阁,停在泠渊城上空,护城大阵偶尔漾出水波一样的纹路,映着天幕晚霞,像是飘逸的缎带。
两人脚下便是城主府,小白趴在塌上,食铁兽窝在他旁边,他的父母坐在庭院里,正商讨他的前程。
白满川面色沉静,最后看了那庭院里的两人一眼,沉入识海,从流霜九洲阵中抽走了几缕符文。
阵法的霜气陡然一滞,定光剑发出呛一声响,寒冰爬上剑刃,就如给它附加了一层剑鞘。
流霜九洲阵威势一减弱,他灵根里被经年压迫的小火苗登时火光大涨,几个呼吸便在识海的雪地里烧出一片红火的领地。
业火和流霜九洲阵在他识海里缠斗多年,堪称宿敌,此时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立即乘势而上,想一股脑冲破阵法。
然后又被白满川给拍了回去。
“你想用业火?”姜黎黎突然开口问道。
白满川点头,“只有业火才能破开城防,也才能使得城里的修士没有抵抗之力。”
姜黎黎的本命灵植吞过他的业火,灵植里还有些火息没消化完,从火息里感觉到一股委委屈屈的情绪,那委屈的情绪转瞬又变为磅礴的怒气,带着焚天灭地的戾气。
“你的业火……”姜黎黎开口时都有些迟疑,“好像在哭。”
特别委屈,特别愤怒,像那种愤世嫉俗的熊孩子,嚎得特别大声。
这是她吞掉业火后,第一次“听到”它的意念。
她的蒲公英可以读取意念心声,需得是当时比较强烈的意念还能被读到,通过她灵植里残留的那么一点火息就能读到业火的讯息,足以见得它嚎得有多大声。
白满川一时无语,这回他是真的无语。
姜黎黎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打它了?”
白满川:“……”
作者有话要说: 业火:谢谢,从小被打到大,心理已经扭曲了(?
第65章 破城
当年, 业火以摧枯拉朽之势侵入泠渊城,他躲在食铁兽怀里,被火星侵入灵根, 五脏六腑,每一处骨骼, 每一根经脉都被烈火反复灼烧,他被烧得昏昏沉沉,生不如死,若不是父亲的本命灵兽一直在他耳边低鸣, 他大约坚持下不来。
但是最后,整个泠渊城,只有他活了下来。
修士与本命灵物本应相辅相成, 命运与共, 但白满川与业火从来都是互相折磨。
最后与焚天魔尊那一场战斗,新生的火种最终吞噬掉原火,他的业火吸尽天地之间的暴虐怨气,一入他识海,便掀起惊涛骇浪, 几乎要将他也一并焚烬。
大战之后,白满川闭关近百年才堪堪将其压制, 但随着他每一次进阶,业火都会伺机翻涌而出,闹腾一番。
直到他以定光剑压住流霜九洲阵阵眼,业火才彻底消停。
白满川有些无奈地看着姜黎黎, 这样的凶煞之物,为何经她说出口,就变得如此一言难尽。
姜黎黎仔细感受了会儿, 一脸认真地说道:“它不喜欢你识海里的阵法,不喜欢你被冰封的火灵根,对于你囚困它的做法很不满,现在被你放出来片刻,之后又会被你重新压制回去……”
“你经常这样做?”这是什么“拔x无情”的渣行为?若从业火的角度来说,的确挺委屈。
白满川:“……”
姜黎黎没想到,业火还是一个话痨,从被放出来后,就一直骂骂咧咧骂骂咧咧,以前她从未“听”到它的意念,难道是因为白满川一直压制着它?
姜黎黎很忧心道:“它现在叛逆心理很严重啊,一直在大骂,整个火都充满怨气,想要报复社会。”
这种熊孩子火,越是打压,反弹得就会越厉害,如白满川这般以强硬手段压制着,能维持一时,却维持不了一世。
那日天道剧透给她的画面,业火反噬,几乎毁了他的所有。
实际上,在今夜之前,姜黎黎也一直挺怕业火,当初她就差点被它烧死,后来在藏书阁里看到五百年前仙魔大战的记载,业火见什么烧什么,在整个上境难逢敌手,所过之处一片灰烬。
再从天道剧透之中看到那番景象,姜黎黎就更加觉得这火凶残。
现在听着这种“凶残的灭世业火”在自己耳边哇哇大哭,她觉得有一丝微妙。
白满川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说道:“业火本就是凶戾之火,又曾在仙魔大战时吸收天地之间的怨气,轻易是化解不了的。”
他看一眼脚下大阵,从识海里召出业火,火苗在他手心摇曳不止,忽而疯长,忽而又收束回去,左冲右突,以实际行动表现出它的狂躁。
白满川等了片刻,直到泠渊城的钟楼鸣响子时的钟声,他垂下眼眸,手腕翻转,这一朵火从他手中落下,瞬息间便染红了整篇天空,和晚霞融为一体。
火焰触及护城大阵,阵法发出尖鸣,剧烈抖动起来。
能接触到!白满川的推测是对的。
护城大阵被烧出大大小小的窟窿,业火之中传来一股极其兴奋的讯息,连带着姜黎黎都被冲击得头脑发热,心里不由燃起一丝强烈的破坏欲望。
仅仅是本命灵植里有一缕业火火息,她都被影响至此,白满川又是如何在与业火的反复拉锯中,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