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颜听出他话里的暗示，他不想在孩子面前和她争执，也料到大宅那里今晚不好对付，因此把孩子打发给老太太照顾。
果真是好爸爸，算盘真会打。
齐颜惜命，不想他开车时和他争辩，一路沉默，顾长森似乎也是这个意思，没再出声。
十几分钟后，车子还未来得及驶入半岛小区大门，顾长森搁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
齐颜下意识瞄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火气噌地一下被点燃。
秦雪的电话。
顾长森显然也看到了，他没急着接听，减速慢行过了小区大门口的减速带。
“不接？”齐颜故意挑衅他。
顾长森皱眉，反感齐颜把他当成负心汉，“齐颜，你别无理取闹，我和秦雪没什么。”
“既然你们之间清白，那更应该当我面接听。”
撂下这句话，不给顾长森反应机会，齐颜速度极快地抓起手机，划下接听键。
顾长森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电话那头，秦雪带笑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喂，长森，你从海城回来没？齐二他们从欧洲回来，约我们今晚聚一聚，你去不去呀？”
同为女人，齐颜自然辨出秦雪笑声里遮掩不住的喜悦与撒娇。
她冷笑，秦雪在撩顾长森。
所以男人都吃这套？
齐颜挑眉，视线落在顾长森的黑脸上，无声开口，“没什么？”
顾长森一张俊脸黑如锅底灰。
不等顾长森回答，齐颜先发制人，出声讽刺，“秦雪，我是齐颜，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有妇之夫碰不得，顾长森是我孩子的爸爸，你胆敢勾引他，信不信我勾引你爸当你后妈？”
抛下这句狠话，齐颜也不管秦雪那边的反应，兀自挂断电话，把手机还了回去。
顾长森忍了一路的平静终于龟裂，怒火中烧，“齐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
“顾先生！”齐颜猛地俯身凑近他，不惧男人的怒火，抬手轻抚他的脸，之后一路向下，游走到他的腹部停住。
“聪明如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秦雪对你有想法，你已经结婚，就该有当人丈夫的自觉性，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不介意亲自替你修理这不听话的小东西，让你看一看什么叫让子弹飞。”
顾长森失神，眼前近在咫尺的齐颜身段婀娜，脸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毒如蛇蝎。
明明该狠狠教训她一顿，他却可耻地起了反应。
该死的。
不等顾长森坐直身体，婆婆廖敏的电话打进来，齐颜退回到副驾车门旁，咯咯一笑，把手机递给顾长森，表情无辜。
顾长森心生烦躁，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划下接听键，“妈——”
廖敏的大嗓门传出来，“长森，你在哪？你知道你老婆干了什么吗？！我们顾家的脸都被她丢干净了！现在沦为所有人的笑柄！你去给我把她带回来，我和你爸有话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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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顾家大宅。
齐颜刚踏进玄关就听到客厅那边婆婆廖敏在抱怨。
“我今天的脸面全部被齐颜丢光了！王太太她们笑话我们顾家教出一个好儿媳，登台跳舞卖弄风情，与戏子没俩样，话说得可难听！”
“我当初就不同意小俩口搬出去住，齐颜之前在我眼皮子底下还算听话，现在好了，长森经常出差，没人管她，她捅出篓子，还要我们老俩口给她收拾——”
“卖弄风情？”齐颜气得浑身发抖，疾步走向客厅，高声打断廖敏的喋喋不休，“那小姑为了展示珠宝，在伸展台上挑逗男模也是卖弄风情？”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齐颜今天非治一治婆婆这张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客厅里的众人被突然出现的齐颜吓了一跳，后又因她的还嘴，一个个脸色精彩纷呈。
公公顾震端坐在沙发中间，脸色铁青，眼神不悦。婆婆廖敏陪坐一旁，本就怒气冲冲，此刻听到齐颜的反驳更是火冒三丈。
小姑顾长盈也在，这次没敢穿下半身失踪的牛仔热裤，老实穿了一条墨绿色的长裙，像个大家闺秀。
顾长林不在，姚蜜打扮得朴素，甚至素颜，一言不发地坐在顾长盈对面的沙发上。
眼下情况俨然三堂会审。
“大嫂，我们在说你参加女团选秀的事，你好端端地扯我干什么。”
顾长盈染着淡蓝色短发，歪靠在沙发上，语气阴阳怪气，眼尾上挑，玻尿酸填充过多的脸印满刻薄。
姚蜜眼皮抖了抖，沉默不语。
廖敏护犊子，不愿自己闺女被说，猛地起身，手指向齐颜，“齐颜，你别拿长盈转移大家注意力，长盈那是因为工作需要，你呢？你好端端一个豪门太太跑去参加选美比赛？！我们顾家是少了你吃的还是穿的？你要出去抛头露面兴风作浪？”
大儿媳胆子越来越大，做事说话越来越没分寸，还敢当众与她顶嘴，甚至当一家人的面找茬长盈，简直太过分。
上周胤宝被打，齐颜与她争辩，廖敏被丈夫一说，没讨到好处，本就存了一肚子的怨气，如今齐颜行为不端，正好给了廖敏机会。
顾长森被工作电话绊住，比齐颜迟几分钟进屋，一踏进客厅听到他母亲的这番话，当即皱眉，“妈，你冷静一点，先听齐颜的解释。”
廖女士话里有漏洞，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封建社会，女子能顶半边天，抛头露面这词不该说。
顾长森的态度落在廖敏眼里反而成了偏帮齐颜，廖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一眨，眼眶即刻泛红，一副被不孝儿子儿媳联手欺负的委屈模样。
“长森！这里没你的事，你别插嘴！”
仗着自己丈夫闺女在，廖敏装腔作势，拿起豪门婆婆架势，料定大儿媳不敢在公公面前无理取闹。
只可惜，齐颜早已不是曾经的齐颜，由不得别人轻易拿捏。
齐颜轻笑，婆婆不去娱乐圈演戏可惜了。她干脆找了空位坐下来，和他们慢慢怼。
廖敏见大儿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凤眼瞪大，不可置信，“齐颜——”
齐颜明白廖敏的意思，廖敏在等她屈服求饶。
想得美，廖女士。
齐颜腰还在疼，没法挺直腰背坐直，不得已靠着沙发背，“今天趁着公公婆婆小姑弟媳都在，我一次性把话说清楚，省得你们每次都找我茬。”
齐颜的坐姿落在一群人眼里就是桀骜不驯，没有家教。顾长森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提醒她，“齐颜，你坐好，好好解释。”
齐颜懒得搭理顾长森，一个眼神都欠奉，黑沉沉的眸光直射怒容满面的廖敏。
“婆婆，你好歹出身高等学府，结婚后思想反而越来越守旧，我参加女团选秀，考核比赛跳舞就是抛头露面捅出篓子？那你每天和你那群闺蜜太太东家长西家短嚼舌根，是不是不守妇道？”
顾家众人：“！”
姚蜜装鹌鹑的表情破功，不可思议地扫向齐颜，竟然敢在公公面前直言婆婆不守妇道，齐颜疯了不成？！
“齐颜！”顾震猛拍桌子，火冒三丈，“你婆婆做得再不好，她也是长辈，注意你的态度。”
顾长盈见顾震发火，下意识坐直，可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被顾震挑毛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顾长盈恼火齐颜的不识相，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廖敏直接失声，愣在当场。
齐颜不惧顾震发怒，她就事论事，哪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公公，古代君王做错还有群臣谏言，婆婆虽然是长辈，但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在诋毁侮辱我，我自认没有错，凭什么要听她训？哪怕是我妈，只要我没错，她都没理由训我。”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毫不退让，令姚蜜和顾长盈倒吸一口冷气，一脸震惊。
顾长森眉间褶皱越来越深，视线死死锁住沙发上气势不让的齐颜，端着的表情崩裂，显然也被齐颜的能言善辩吓到。
顾长森和齐颜结婚六年，顾震从未说过齐颜的不是，今晚齐颜的巧言令色让顾震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大儿媳。
“齐颜你什么意思？我们作为长辈还不能说你？长辈教育晚辈——”
“公公，我如果做错，你们教育我，我欣然接受。”
哪怕知晓廖敏想要和秦家联姻，里面不可能没有顾震的手笔，齐颜还是要给顾震一些面子，因为顾震是公公，平时与两位儿媳没有太多交集。
顾震等着齐颜的但书，谁料齐颜话锋一转，又把话题带到一开始的‘抛头露面’上。
“婆婆，你说长盈是因为工作需要，那么我明确告诉你，参加女团选秀节目是我儿时的梦想，你不能侮辱我的梦想。”
“梦想？”廖敏回神，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你一个已婚当妈的人，平时不多关心丈夫孩子，谈梦想？荒谬。”
“妈，你——”顾长盈心里叫苦，连忙提醒廖敏，她妈说气话从不过脑子，智商短路。
齐颜冷笑，截断顾长盈的话茬，“婆婆，长盈的梦想是当珠宝设计师，你们全家人支持，长林的梦想是自己当公司老板，长森支持，现在儿媳的梦想在你眼里沦落为荒谬？”
“我懂，我理解，媳妇始终是媳妇，不如自己亲生的好，那么我问你，你还记得你年轻时的梦想吗？难道你当年只梦想嫁入豪门当家庭主妇？一辈子围着锅台围着孩子转悠，失去自我，变成一个工具人母亲？”
“廖女士，婚姻不是女人的枷锁，人的思想时刻在进步，您却还在执迷不悟。”
接连三问，把廖敏问懵了，一时间又忘记回怼。
年少时的梦想？
呵，年轻人太真，梦想能当饭吃？没有解决温饱前，梦想一文不值。
齐颜不给廖敏反应时间，再接再厉，“长森比我大几岁，有手有脚，何须我照顾？胤宝，小家伙被你和公公照顾得有条有理，我闲暇之余追求梦想，不耽误我当妈、当妻子。”
廖敏瞬间智商在线，抓住大儿媳话里的漏洞，“齐颜，你抱怨长森工作忙，平时陪不了你，作为顾家长媳，你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家里恒温酒室的藏酒品名与对应的年份你都知晓？招待贵客时，我和你公公不在，你都能说得出一二？”
齐颜叹气，不到黄河心不死。
“婆婆，素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我不是品酒师，品酒师能知道的事，我何必自找苦吃再去记。”
“再说如果我喝酒目的是为了开心快乐，我何必去背诵每瓶酒背后的故事？那我岂不是活得很累？我是不是每买一件衣服都要问清楚设计师是谁，设计师当时设计这件衣服的理念又是什么？”
“人，必须要认清自己的平庸，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假设我问你，人体的命门穴位在哪里，你不看手机不查资料，你也回答不上来。”
廖敏接连被大儿媳怼，其他人还帮不上忙，快要气炸，“巧言善辩，你们都听听，齐颜说得像话吗？我都是为她好。”
齐颜最讨厌听人说这三个字，为你好，到底是为了谁好？！
“强赋予某人的事情不叫替她好，你们上流社会的人说话做事太过端着，无非就是彰显出身，可追溯到几十年前，大家的出身都一样，再往大了点说，我们都是地球人，暂时飞不出银河系。”
“大嫂——”
姚蜜见时机差不多，想要充当和事佬，刚开口就被齐颜一个眼神制住，姚蜜从齐颜的眼神里看出愚蠢两个大字。
齐颜在骂她愚蠢。
姚蜜心里一慌，佯装被齐颜眼神吓到，不再吭声。
做足姿态就够。
顾长盈鄙视姚蜜被齐颜吓怂，她见不得齐颜嚣张狂妄，区区一个小家之女，也好意思在顾家面前摆谱，反了天了。
“大嫂，这事不能怪我妈，我妈也是一片好心，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说得多难听，而且我和你不一样，你没有一技之长，你婚后只适合在家当豪门太太，不适合去那种圈子混，你知道娱乐圈多乱？说出来吓死你，不信你可以问问二嫂，这方面，她最了解。”
被点名内涵的姚蜜一脸尴尬，心里恨不得撕烂顾长盈的嘴。
齐颜扫向不明事理的顾长盈，故作讶异，“奇怪，小姑说娱乐圈乱，可偏偏和娱乐圈里的男明星牵扯不清，轰趴泡吧，听说还玩俄罗斯转盘？”
顾长盈表情一僵，骤然起身，廖敏见势不对，立马向儿子求救。
“长森，听听你老婆说的话，她目无尊长、牙尖嘴利、顶撞婆婆、编排小姑！她们齐家就是这样的家教？！”
顾长森双耳被强行灌满妻子和母亲的争论，他此刻脑袋疼得炸裂。
今晚真是大开眼界，温柔贤惠的妻子一去不复返，以一敌三，敢说敢辨，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一向强势的母亲和跋扈的妹妹都在她面前吃了瘪。
“齐颜，你给我一个合理的——”
“顾长森，你考虑好，你胆敢偏心一句，信不信今晚我掀了你们顾家大门？”
齐颜横眉瞥向顾长森，眼里蓄着明晃晃地威胁。
廖敏花容失色，惊恐万状，“齐颜！”
顾长盈始料未及，目瞪口呆，“大嫂！”
姚蜜瞠目结舌，“大嫂——”
顾震气得往地上摔茶杯，豁然站了起来，“胡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