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唔, 听上去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家伙啊。”
太宰那轻浮的声音在港黑地牢里响起, 让被控制在深处的千鹤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
滴答滴答的水声,腐烂腥臭的味道, 潮湿黏腻的空气——
糟糕的感受。
被抓来港黑以后的千鹤被人以强韧性的布从上至下捆了起来, 包括双眼,这么做完全是考虑到她身上可能拥有的异能力,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这么做的。
因为视力被封锁,因而她其他的感官变得很是灵敏。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很快就到了她所在的牢房前。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从触感上可以猜测是太宰的。
“呐,醒了吗?”不出她所料, 果然是太宰。
千鹤没有反应, 而太宰也不恼, 而是拉下一边的把手,将千鹤从地面上吊了起来,不过她还是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从她被抓来这么久, 他那些烂俗趣味一直没停过,她早就习惯了。
“本来以为马上就能结束的, 结果真令人意外啊,”感觉到她的体温较之前要高了一些, 太宰微微蹙眉,但还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如果不是森医生说要招揽新鲜血液, 我可不管你们的死活啊。”
话刚说完,那头的千鹤似乎有些反应了。
太宰眉一挑,继续挑衅,“但实力都不怎样嘛,一看到装备精良的我们就都乖乖束手就擒了呢,什么羊啊,我看是蝼蚁吧。”
提到羊,千鹤并没有什么反应,如同他的猜测,她和组织绝大数人不一样。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红头发的家伙……唔,你一定认得,叫做中原中也的,对不对?”太宰转了个弯,用另外一个方式来套路她。
“别浪费口舌了,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懂吗?”说完,千鹤轻轻咳了咳,而后又道,“想要在我这里得到关于羊的情报的话,你们找错人了。”
“你弄错了一点,我可没把那种小鬼组织放在眼里。”太宰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自己不也是小鬼吗?”千鹤冷笑。
太宰皱眉,抬手揪住了千鹤的头发,“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还在敌人的手里?”
“你不会杀我的。”千鹤又道。
“哦?你还挺自信的嘛。”
“噗,”千鹤笑了笑,“所以,中也到底杀了你们组织多少人了?”
“你怎么知道呢?”太宰笑着问,“就凭你一个阶下囚也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你自己也说了要替人招揽新成员的,接下来的也很好推断了吧,你们的首领刚刚接任不久,还需要完全归属于自己的力量,所以你们盯上了中原中也。所以在他答应加入港口黑手党以前,我可是你们有力的底牌啊。”千鹤淡淡地说道。
“我的能力你们不在意也不感兴趣,否则抓到我的时候你们直接处置我了,又何必大费周章将我关起来,还抓了那么多组织成员,不就是为了胁迫中也吗?”
千鹤的分析很清晰也很冷静,也恰好直击要害。
“那又如何呢?”太宰忽然对她来了兴趣。
“本以为只要慢慢的,慢慢的,等时间到了就好了,结果因为某些偏差还是带来了改变。”千鹤喃喃出声,太宰听着她说那一番令人费解的话,嘴角的笑容越发加深。
“你是有什么打算吗?”太宰问。
“没错。”千鹤毫不顾忌地点了点头,“你们想要中也,而我可以帮助你们。”
太宰惊讶地睁大眼,脸颊有着兴奋的红,“所以你是以为我们都是笨蛋吗?”
“信不信由你,我只想要中也早点脱离羊。”回想起在组织里的那股令人不悦的氛围,即便是为组织鞠躬尽瘁的中也最终还是落了个被人利用的下场。
她不想再看到他继续再被那群自私的小孩们伤害了,既然他会在港黑好好的,那么她就会努力地带给他幸福,只要他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据我所知,你也是羊吧。”太宰又道。
“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热血笨蛋组建起来的用以满足自己过家家喜好的可笑组织罢了,我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千鹤平静地说道,“那种东西,早点被破坏了也好。”
“还真是令人意外的说词呢。”
这时,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千鹤微愣,但很快还是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是谁——森鸥外,她曾好几次遇到过,而且每一次他给人的感觉都是如此压迫。
“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吸引人,但你又怎么来证明你自己说的话呢?”森鸥外走进牢房,在太宰身边站定,稍微抬头,望着那只露出下半张脸的少女,偏紫色的眸子里有着考量和算计。
又来了,真是个精明又狡诈的家伙。
上一次见面就想从她这里捞到好处,这一次也不例外。
千鹤微微蹙眉。
“总得拿出点谈判资本才能与人交涉。”森鸥外眯眼笑着,一旁的太宰表情有些冷淡,老实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港口黑手党前代首领的金库防盗装置,我能破解。”
因为还生着病,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从她的神态以及语气,能感觉到她的底气和坚毅。
话刚说完,她却忽然被太宰扼住了喉咙,用力之猛,让她瞬间无法呼吸。涨红着脸,她根本无力反抗,但她就是有足够的把握才以此作为谈判的条件。
她没有撒谎。
她所搜集的关于港黑的情报里确实有这么一条。
得到这个消息确实是偶然,过去好几个时空里的她都有搜集情报的习惯,借助各种各样的工具,其中十年火箭炮便是其中一个方法,来到过去,在有限的时间里从自己的情报网中得到过去的时间里绝对不可能得到的情报,据她所知,白兰就是因为十年火箭炮的契机才知道了平行时空的存在,故而也有了PU计划的实验,也就成就了她这一批实验体。
而前代的金库这一机密正是由此渠道而来的,破解方法她虽然只知道大概,但也足够了,毕竟是很久以前就死了的人,使用的技术肯定先进不到哪里去。
“冷静点,太宰君。”森鸥外将手搭在太宰手上,示意他松手。
“森医生好狡猾,明明是你要我来扮黑脸的。”太宰惺惺收手,站开了些,看着面前那不断咳嗽着的少女,眸子里一片平淡。
听他们的对话,不难猜他们是事先说好的,但千鹤感觉他还是下了死手,这个时期的太宰果然太鬼畜,这样比起来,十年后的太宰虽然烦人了点,至少不会戾气这么重。
也不知道这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人格一下扭正了那么多。
但她一点也不感兴趣。
“你的条件很吸引人,我很期待,那么就请你先付‘定金’,才有后面的交易。”森鸥外和蔼地笑着,“和容易变卦的小孩子做交易,就只能多个心眼了。”
千鹤整张脸都红了,还未从刚刚的掐脖子里缓过来。
“我有个条件咳咳咳……”千鹤咳嗽不止,但还是尽力把话说清楚,“如果不答应咳咳……我……保证……咳咳……你们得不到中……中也,也得不到金库。”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让你们都留下来为组织效力呢。”说完,森鸥外看向太宰,笑着道,“你也感觉到了吧?”
太宰不语。
“天生的黑手党,在任何场面都不会让自己陷于被动的处境,这点和你一模一样呢,太宰君。”
……
谈判成功,而交易也开始生效。
千鹤被从地牢中解放,但她并没有获得自由,只是牢笼换成了一间比较舒适的房间罢了。
在这里,她能反查银行交易记录用以追踪当年前代存入银行的金库。
虽然说在未来的世界里这么做没有多大的胜算,但放在过去就不一样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千鹤便调出了从十五年前开始,港口黑手党组织的前代首领于银行的秘密存储记录,用未来的技术一下子攻克了所有的难关。
又过去好几个小时,千鹤顺利地将所有记录都列出并做了个统计,前代多年搜刮敛财,死后其金库竟有高达5.8亿美元的存蓄,其中还不包括各类证券以及各地房产,这在当时已经是个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也难怪,这一举措会让对港黑并不上心的其他时空的她特地做了记录。
也难怪,只是这么一个条件,让森鸥外格外爽快、还无条件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5.8亿再加上各种不动产换算过来的财产,足够港黑制霸整个横滨了吧,又或许,再往外扩张也不成问题,只要利用得当的话。
工作结束后,千鹤摘下眼镜,揉揉发酸的太阳穴,整个人瘫倒在了身后的软床上,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奋战,她现在是筋疲力尽了,肚子也饿的厉害。
她忽然很想念和中也一起住的日子,那个每天不愁吃穿的时候,只要醒来,就能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笑容,和他抱在一起,吻上他的唇,告诉他,她好喜欢好喜欢他——
他会怎么样?
肯定也是脸红地回答她,他也喜欢她吧。
千鹤闭上眼,一手探向还在发热的额头。
整个人轻飘飘的,紧张了这么久,感觉病又更严重了。
也许是病了的缘故,让她变得脆弱,满心思都是对他的挂念。
她一点也不喜欢在这里的感觉,一点也不想要强迫自己去做那些事。
千鹤睁眼,眼睛赫然变得红了,视野也变得模糊了。
笨蛋中也,又说不会让她做讨厌的事情的。
又说会一直保护她的。
笨蛋笨蛋。
她现在很想寂寞很难过啊。
闭上眼,委屈的泪水悄然落下,滑到发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干涸的泪痕,干得发痛。
**
千鹤的条件,之一,便是在五个小时之内让中原中也脱离羊。
按照计划,太宰找上了中也。
他所要做的,不仅仅是让他脱离羊,更是将这个有些许天真的少年拉入黑手党。
想要知道荒霸吐事件的真相、想要拯救被抓走的千鹤,两者犹如海底蔓草不断缠绕着中也,将他沉沉拉入海底,一筹莫展的局面,自他“自由”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事情结束以后就告诉你,那个女人的下落。
太宰是这么对中也说的。
可以说太宰的到来,动摇了始终以组织为一切的中也,为了千鹤和当年的真相,他同意合作。
之后,面对白濑和柚杏,太宰承诺会把所有羊的成员都释放,但除了千鹤,具体原因,太宰自然是不会告诉中也的,太宰的所作所为旨在挑拨中也与羊的关系。
结果也很乐观,那个自私的组织,很自然而然地就听信了他的那一番言论,对一直以来任劳任怨的中也产生了间隙,而这也是无条件信赖组织的中也所想象不到的。
千鹤的条件,之二,绝不强迫中原中也。
也就是关于他的请求,尽可能地都要满足。
事实证明,太宰一开始的预计没有错误。
中原中也确实是个和他各方面不对盘的家伙。
无论各方面都是。
短时间的相处下来,他果然和他无法和平相处,但碍于那约束,他还是与他一同战斗,顺便翻查当年的真相,最后还是得想方设法拉他入伙。
关于中原中也这人,太宰觉得匪夷所思,却又能理解。
“不要伤了孩子们。”
在被捅了一刀的情况下,中也想的还是他们。
他太迟钝,太笨拙,太天真。
就算面对所有的伙伴背叛,那家伙也还是选择放过他们。
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来,答应招安的要求,求着他们放过那些孩子,那神情,让太宰回想起了在地牢里和千鹤谈话时的情景。虽然至今他也不是很能明白她为了中也做这么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这种全心全意只为另外一个人的心情,要说羡慕,也是吧。
久违的,让他有点嫉妒那个什么都不知道还乐得自在的家伙。在他看来,笨蛋的脑袋里装不了太多的东西,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也只会看到眼前的东西。
但就是这样,他才想要摧毁看看。
“呐,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事情吗?”无视那边的枪林弹雨,太宰特地折回来看看失魂落魄的中也,“要不要我告诉你啊?”
合作的这几个小时里,中也总是时不时地问他千鹤的事情,但出于合作的约束,他自然什么也没透露,只告诉他,等到事成以后她也会被释放。
听到有关千鹤的消息,饶是伤势颇重的中也还是睁开了眼。
“知道吗,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为你准备的,意不意外?”太宰在中也面前蹲下,撑着脑袋打量着他那因流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视线落至那双有些浑浊的蓝色眸子,而后轻笑着。
“原则上这一切都是需要对你保密的,但怎么办呢,我比较想看到你知道真相的样子。”太宰语气轻松,低头瞄了眼还在流血的腹部,笑得更欢了,“但你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我也不用顾忌太多。”
中也感觉到呼吸都有些费力了。
“她一定会很难过吧,自己拼了命要拯救的人变成了这副样子。”太宰别有深意道。
“你什么意思?”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死了哦。”
“嗯,都是你的错。”
太宰轻描淡写地说着最残忍的话,中也睁大眼,也不只是哪来的力气,一把揪住了太宰的领子,狠狠地瞪着他。
“你骗人!”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呀?”
“……”伤口又裂开了,然而胸口的沉闷更教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