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如何温柔地杀死狂犬——所谓前夜
时间:2020-08-17 09:06:09

  他一次一次地看着川崎澄可能乘坐着的交通工具被暴烈的火焰吞没,窗户粉碎,车身被冲击气流卷上半空,坠地,再归于平静。
  不知道循环到第几次,完成了现场调查后前来汇报结果的下属终于打断了他。
  “太宰先生,交通工具中确认死亡的有四名幼童,一名成年男人,推测是担任司机并执行引爆的mimic成员。”
  “没有成年女性吗?”
  “没有。”
  下属回答道。
  直到这一刻,太宰治似乎才从血管里听见了破冰的声音。
  他被冻结起来的躯体缓缓地再次运作起来,而被盖在外套下,长时间紧紧攥住手机的手早就已经僵硬得快要失去知觉。
  即使如此,太宰治依然握着手里的东西,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用力到指节发白的程度。
  ——手机屏幕正定格在几个小时前川崎澄所发送的求救短信界面上。
  纪德站在囚室前,面对着平静地坐在牢笼里,垂下目光,用手指梳理着小女孩散乱鬓发的川崎澄。
  她的治愈异能不动声色地舒缓着小女孩濒临崩溃的精神,将她送进安稳的睡眠中。
  “为织田作之助准备的舞台已经万无一失了。”幽灵般的男子说,“我并不以杀人为乐,只要织田作之助愿意踏入我们共同的命运,我保证你们会平安无事。”
  不出意料地,纪德没有得到回应,这一路上川崎澄的态度一直如此。
  但当他正要转身离去时,澄却忽然发问了。
  “你正在求死吗,先生?”
  纪德停下了脚步。
  “是的。”
  “我见过这样的眼神,曾经有人和你挣扎于同样的深渊边缘。”
  她说。
  “但你们又如此截然不同……你渴求的是彻底的坠落,而我所知的那个人,他仍怀有自我救赎的勇气和希望。”
  “那他是个远比我幸运的人。”
  他继续说道。
  “女士,恕我冒昧,在你身上,我也看到了与我们相似的特质——像我一样,漫长地行走于人间,周而复始地探寻。”
  率领着mimic的首领站在那里,像一块灰色的墓碑。
  “因此,在与织田作之助见面之前,请你作为最后一个见证人,倾听我们的命运吧。”
  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坐在同一辆车里,车正驶向位于繁华地带的总部大楼。
  虽然具有较为密切的直接从属关系,但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两人都不看向彼此,尤其是芥川龙之介,他死死盯着车窗玻璃,执拗地眺望外面的某处。
  芥川的嘴角带着新伤,是十几分钟前太宰治造成的。
  “冷静下来了吗,芥川君。”太宰治说,“事到如今,希望你至少能理解直接冲进对方的基地是无谋的行为。”
  芥川发出低低的咆哮:“既然如此,为什么织田作之助可以……”
  “对于织田作,我没有劝阻的立场。”
  “那澄小姐——”
  “安静一点,芥川君。”
  太宰治说这话的时候,从姿态到表情,仿佛一切都沉烽静柝,无懈可击。但他是黑洞和漩涡,是飓风中心,因为过于深邃,反而给予人风平浪静的错觉。
  即使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神明赋予“太宰治”这个人的,究竟是馈赠还是诅咒。
  哪怕疼痛从脊骨深处开始燃烧,席卷心脏,随着每一次泵动的鲜血流经四肢百骸,他的理性依然能够驱使他的躯壳。
  他的身体安静地坐在车里,等待着与森鸥外见面,获取组织干部级武装小队进攻mimic的许可,灵魂却正在为锁链所撕扯,拼命地嘶吼着想要前往他的朋友和爱人所在的地方。
  川崎澄说,笨拙的人理应受到偏爱。
  然后,她笑着说,太宰,你也是一个笨拙的人。
  但太宰治并非不知道,他是理智,敏感而异常锋利的。
  因此人间不曾对他慈爱。
  因此,真正温柔地爱着他的,只有她。
  “我的故事实在是痛苦又漫长,好在现在它马上就要抵达终点了。”
  纪德枯瘠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光亮。
  “织田作之助,他将结束这令人厌弃的一切,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这大约是你的命运吧,毕竟在我看来,每个人的意志都是不容置喙的。”她说,“但我不能认同这是织田作的命运。”
  “我在黑暗中徒劳地摸索了那么久,终于这异国的土地上与他相遇,难道这不是命运的安排吗?”
  “的确,在人与人相遇的刹那,彼此人生的纠葛就开始了,但仅仅如此就想把对方扯进你的命运……”
  川崎澄无畏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在视线触及森鸥外放在桌面的烫金信封的一刹那,太宰治屏住了呼吸,事件的来龙去脉□□而残酷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友人,织田作之助,是身为首领的森鸥外手中的筹码,而川崎澄,不过是众多祭品之一而已。
  太宰治完全能够明白森鸥外冷酷的权衡之术,正因为两人的性格在某方面具有相似性,他牢不可破的理性在这极其短暂的间隙里几近暴沸。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森鸥外身边的四名黑衣人已经迅速对他抬起了自动□□。
  “你想要杀了我。”森鸥外说,“太宰,你的表情在这么说。”
  “但我的手上没有武器。”
  他心平气和地回答。
  “你应该愿意徒手掏出我的心脏……或者是咬断我的喉咙,我其实不怀疑你能做到。”森鸥外笑了起来,“只是你不会这么做而已。”
  “是的,我不会,因为这无济于事,就像你也不会在这里杀了我。”
  森鸥外前倾身体,注视着太宰治。
  “那么,你仍然坚持要去吗?”
  太宰治不再说话,他转身向离开的方向走去,森鸥外的部下们始终将枪口对准着他。
  而森鸥外抬起手,示意黑衣人把武器放下。
  “太宰啊,我希望你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一个人降生的时刻开始,都被看不见的事物束缚着。”
  他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太宰治的背影。
  “它是快乐所在……也是痛苦之源。”
  纪德没有被澄触怒,或者说,已经没有什么能使一具空壳感到愤怒了。
  “但是,女士,事实就是如此,即使织田作不愿意,他也不得不踏入这里。”
  “你认为只有织田作与你的相遇才是命运吗?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思考,那么织田作和我的相遇,织田作和孩子们的相遇,这些才是命运。”
  这是川崎澄第一次对他微笑。
  纪德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的属下在这时走进来,告诉了他某些消息。
  纪德睁大了眼睛,回光返照般的生命力回到他的身体里。
  “织田作之助已经来了,请原谅我的失陪。”他告别道,“要是命运带我走向末路,我会去另一个世界向无辜的孩子们赔罪……”
  “不必了。”川崎澄轻轻阖上眼睛,“就算存在亡者的世界,你也无法和他们去同一个地方。最后,纪德先生……”
  等她再睁开,几乎要让人看见其中奇异的光晕。
  “我不相信命运。”
 
 
第16章 海边墓园
  织田作站在房间正中央,此刻仍有气力与他对峙的敌人只剩下了一个,这一点对于他的敌人来说,也是如此。
  “为什么不再杀人了,织田作?”
  他为了决断和复仇而来,但纪德的问题引发了他的思考。
  织田作之助想起了自己手上沾过的鲜血,他想起了他也有作为空洞的幽灵而徘徊着的过去,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纪德的追求和痛苦。
  “因为,我想要成为小说家。”织田作说,“为了取得书写故事中人物结局的资格,我发誓不再杀人。”
  “要不是现下已经到了临近结束的时间,我真想对你的理想致以祝愿。”纪德真诚地注视着织田作之助,“若是更早的时候,我能像你一样改变自己的生存之道,或许事情结束的方式会与现在不同……”
  “我本应赞成你的想法。”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告诉他。
  “我理解你,但是纪德,正是与你的交谈让我意识到,我与你并不相似。”
  织田作之助听过人死前会见到人生走马灯的说法,但他不确定是否每个人都是以和他一样的视角来回顾自己的人生。
  他看到他自己放下了枪,从杀手成为了组织里最底层的无名小卒,每天忙碌于鸡毛蒜皮的琐事,后来他领养了五个孤儿,本就稀薄的薪水变得更加窘迫。
  在拥有家人之后,他还有了朋友,他们有许多次在狭窄的地下酒吧共饮加了球形冰块的蒸馏酒。
  再后来,他认识了一位和他热爱着同一个故事的女性。
  他没有向她倾诉过自己的信念和理想,但他总是觉得对方早已看见了自己的幻梦——海边的房子,孩子们,钢笔和稿纸。
  ——他拥有了一个读者。
  织田作之助一点一点从幽灵变成了人类,在种种过去不曾体味过的烦恼中,有血有肉地进行着只属于自己的一生。
  “纪德,我大约会在这里死去,但是,这里是你给自己选择的墓地,而不是我的。”
  他们的枪口瞄准了彼此,在异能力场的干扰重叠下,没有人能预知接下来两颗子弹的轨迹会导向怎样的末路。
  纪德离开以后,他的士兵也退守到了外面,囚室前的长廊变得空空荡荡。
  想必在选择基地的时候,mimic没有考虑过将其作为囚禁人质的场所来使用,囚室使用的锁是相当老旧而笨拙的款式。
  川崎澄取下别在领口后面,用长发遮挡住的发卡,探进锁孔中,没费什么力气就触动了锁舌,这要感谢过去非要向澄展示“如何在没带钥匙的情况下顺利打开家门”的太宰治。
  但可能是太过陈旧的缘故,锁舌尚未完全弹开,就半途卡在了锈迹斑斑的锁眼内部,她艰难地从栏杆的缝隙间伸出手,用指尖勾住锁环,尽力一扯。
  随着沉重又粗糙的一声闷响,被拉开的锁掉在地上,澄蜷起劈裂滴血的指尖,推开门,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小女孩,转而凝视走廊尽头的门。
  在那外面有至少一名武装士兵,要如何突围成了澄不得不率先考虑的问题……如果第一发子弹没有打中即死的部位,勉强用治愈支撑的话——
  她很快发现没有必要再思索这件事了。
  因为黑兽猛地穿透了门,接着苍白的少年出现在了川崎澄面前。
  这利落又粗暴的登场方式令她回忆起了一年前的电话亭。
  “抱歉,澄小姐。”
  芥川龙之介说。
  “我来晚了。”
  率领第一批突击部队从侧面突入的芥川传来了找到尚且存活的川崎澄和咲乐的讯息,太宰治心口陡然一松。
  “太好了……”
  但现在还不是能彻底放松的时候,另一名令太宰治牵挂的人依然生死不明。
  他冲进洋房,越过一地尸骸,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胸口被子弹洞穿,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这是他最清晰地认识到生命终点的时刻。
  即使如此,在看到太宰治时,他还是微笑了。
  “太宰……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别说话了,织田作……”
  “不,太宰,我有必须要告诉你的事。”他说,“我知道你待在港黑的原因,因为你想在暴力和死亡中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但是太宰,这是找不到的。”
  “织田作。”
  太宰治怔然了,他在织田作温和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彷徨的影子。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去救人的一方吧。”
  说完这句话以后,织田作几乎能听到死亡的脚步声了,他艰难地摸出一根烟,送到嘴边,然后颤抖着掏出火柴盒——
  在死神降临之前,先到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尽了最大的努力赶到这里来的川崎澄夺走了织田作手中的火柴盒。胸口还因为激烈的运动起伏着,她在织田作之助的身边跪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阿澄?!”太宰治的眼里出现了希望的光,“阿澄,救救他吧,不要让织田作死去……”
  川崎澄垂下了目光,没有说话。
  太宰治的声音一下变得虚弱。
  “阿澄……”
  “太宰……无论如何,我还有我可以做的事。”
  她低声说着,俯下身体。
  “织田先生,能听见吗?”
  意识开始模糊的织田作很轻地回应了一声。
  “咲乐没事。”川崎澄说,“现在她睡着了。”
  “是吗……太好了。”织田作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流出了眼泪,“这么一来,我就没有遗憾……”
  “真的没有吗?”
  澄打断了他的话。
  “咲乐会醒来的,她要如何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活下去,织田作——”
  她的声音倏尔温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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