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蓦地一顿。
这街边已经没有多少人。
楚肖珩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楚肖珩很久没有在夜间这么牵着唐棠的手漫步。
他放空大脑，悠然前行，就连最近生意上棘手的事都变得云淡风轻。
他将唐棠带到一个无人的球场。这球场久经风霜，设施老旧，没什么人来这边玩了，球场边的路灯也很随意，一排灯只亮了两盏，灯光昏黄，衬的这夜色格外幽静。
楚肖珩站定，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发完后，放下手机，见唐棠仍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她也不看他，目光落在远处的高楼上，一脸冷淡。
“我都来陪你了，还不高兴？”他抬手，覆上她的脑袋，揉了揉她的短发。
唐棠往后退开两步，淡道：“我等会儿还有安排，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回去了。”
“有事啊。”楚肖珩带着笑意。
他话刚落音，一盏射灯亮起，在醒目的白光中，一辆红色跑车缓缓驶来。
跑车开着敞篷，助理将车开过来后，毕恭毕敬的下车。副驾驶上放了一捧白玫瑰，娇艳欲滴的玫瑰上还染着露水，是今天刚空运回来的。
楚肖珩从车上拿起那捧玫瑰，递给唐棠：“毕业快乐。”
在唐棠忡怔时，他又将车钥匙递给了她，“这辆车，送给你的毕业礼物。”
这辆跑车是楚肖珩半年前订的，全进口独家供应款，一些设计参考了他的意见，全球没有第二辆。跑车流水般的线条，艺术品级别的工艺设计，张扬着它的奢华独特。
今天助理提醒他，参加毕业晚会最好准备个礼物。楚肖珩想了想，平常都是首饰包包的，这毕业礼物还是得特别一点，于是就把刚到的新车送出来了。
唐棠捧着花，手里又被楚肖珩塞了车钥匙，她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楚肖珩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刚刚碰上，唐棠像是触电般回神，接连往后退了几步。
她对亲近的抵触太明显了，楚肖珩面上浮出不悦。
唐棠把钥匙抛出来，“我不要。”
楚肖珩接住钥匙，表情又沉了几分。
楚肖珩看着唐棠，沉默了两秒，道：“脾气大了，就不可爱了。”
像是玩笑，又像是敲打。那双桃花眼少了温柔缱绻，显露出他骨子里的轻狂傲慢。
一晚上冷脸的唐棠，弯起了唇角，“对啊。我从来都不可爱。”
她自嘲的笑着道，“为了讨你欢心，一直装着没脾气，其实挺累的。”
楚肖珩审视的看着她。
“跟了你四年……其实，也很没意思。”
她上前两步，将花推到楚肖珩跟前，道：“楚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唐棠。”他表情冷下来，带着警告。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笑，“我们到此为止吧。”
笑容掩盖了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说完，大步前行。
“唐棠。”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脚步不停。
“作要适可而止。”男人低沉的声音带了不快。
她扯了扯唇，抬起手，头也不回的朝身后挥了挥，继续前行。
唐棠越走越远，很快没了影子。
楚肖珩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原本打算把车送过来就默默退场的陈秘书，万万没想到目睹了这么一出戏。
楚肖珩的气压格外低沉，蓦地，一声冷笑，拿着花走到垃圾桶旁，扔了进去。
楚肖珩回到车旁，余光扫过鹌鹑般缩在一旁的陈秘书，看向他。
陈秘书当即从角落里走出来，老板的目光盯的他如芒在背，小心翼翼开口道：“楚总，您别跟小姑娘生气。小唐刚毕业，正是最叛逆的时候，脾气上来了就口不择言。”
“是吗？”楚肖珩慢悠悠的反问。
助理道：“小唐那么喜欢楚总，怎么可能真的要分手。”
楚肖珩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
陈秘书道：“等她冷静下来，就会回来找你了。”
楚肖珩把一根烟抽完，踩碎烟蒂，淡道：“那就让她自己冷静吧，越哄越作。”
唐棠走的很快，走着走着跑了起来。
直到腿软时她停了下来，扶着墙喘气。
月色清幽，银辉洒落人间，一旁的路灯静静伫立。
唐棠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对不起，委屈了你这么久。
第11章 011
三天后，唐棠的毕业答辩完成。她的大学生涯正式宣告结束。
傍晚，寝室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共饮离别前的酒。
校外的露天烧烤摊，四人就着一张低矮的小桌子坐下。高大的槐树在路边列成一排，枝叶繁茂，绿荫如盖，空气中漂浮着槐花淡淡的香气。
冯青橙举起酒杯，道：“干了这杯酒，祝我们以后都顺顺利利。”
唐棠、徐琳和林梦婕同时举杯，四只杯子碰上，酒杯里的泡沫激荡翻涌。
“恭喜小琳子成功拿下楚华的offe！”
“恭喜梦婕考研成功。”
“恭喜青橙回家继承家业。”
“欸……棠棠，你怎么打算的啊？”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唐棠，离校在即，大家都有着清晰的规划和路线。唯独唐棠，仿佛不在意未来的路怎么走，也没出去找工作。
“我啊……”唐棠淡淡笑道，“不确定，再看吧。”
冯青橙道：“大牛不需要工作，我看好你成为一代游资大佬。”
林梦婕道：“我棠威武！棠菲特！”
徐琳道：“棠菲特是怎么点亮天赋的？”
唐棠失笑，“别问，问就是因为穷。”
说说笑笑间，一顿饭吃完。
徐琳和林梦婕今晚就走，东西都收拾好了。唐棠和冯青橙和把她们送上车，挥手告别。
送走她们后，唐棠和冯青橙漫步在校园林荫道上，慢悠悠的往宿舍楼走。
路过一张长椅时，冯青橙道：“坐一会儿？”
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冯青橙揽上唐棠的肩膀，怜爱的搂着她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算他楚肖珩再牛叉又怎么样？咱不缺钱，就缺爱，不够爱就滚蛋。”
唐棠笑了下，推开她的胳膊，“行了，你已经安慰我很多次了，我都说了我没事。”
冯青橙也不戳穿她。根据她的经验，失恋的难过程度跟对方的优秀程度成正比。楚肖珩这样的……是有点难熬。
“答应我，下次找对象，一定要第一时间带给大家看好吗？如果不合适，立马止损。”冯青橙道。
唐棠笑着点点头。
冯青橙是真的心疼唐棠，都说校园时期的恋爱最纯粹最甜蜜，小情侣们跟连体婴一样腻在一起。可她的四年，就谈了个寂寞，爱了个透明人……
好不容易毕业前露了一面吧，哦豁，分了。
还好没公开，不然被霸道总裁甩了又是人尽皆知的笑料。
次日，两人收拾东西，一起离校。
接近正午时，太阳明晃晃的，地面上热浪翻涌。
两人站在树下等车。冯青橙热的脸都红了，拿着小扇子扇风。
一辆黑色迈巴赫驶过来时，唐棠道：“接我的人到了。”
“……啊？”冯青橙茫然四顾。
迈巴赫停在路边，车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走下来。男人身量修长，带着棒球帽和口罩，穿着浅色休闲装。
冯青橙瞧着越走越近的男人，惊讶道：“这个……是接你的人？”
季清阳走上前，接过唐棠的行李箱，连她背上的背包一并取了下来，放在箱子上。
冯青橙愣愣的瞅着他，冷不丁一颤，手里的扇子掉落在地，她也顾不上捡，上前一步，抓住男人的小臂，激动的问：“你是季清阳吧？”
季清阳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那双清隽又深刻的眉眼，让她更加确定。
冯青橙就差原地跳起来了，“你是！真的是！！”
“小点声。”唐棠提醒道。
冯青橙一怔，立马嘘声，那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大明星季清阳，她居然在现实中看到了！
唐棠对季清阳介绍道：“这是我室友，也是很好的朋友，冯青橙。”
季清阳颔首，朝冯青橙伸出手，“你好，我是小棠的哥哥。”
冯青橙赶忙握上，激动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包里手机响起时，她才依依不舍松开手，去接电话。
“接我的人也到了。”
“嗯，去吧，回头见。”
“回头见。”
冯青橙一步三回头的，看似对唐棠依依不舍，实则目光一直落在她旁边的季清阳身上。
季清阳推着行李箱走到车边，对唐棠道：“你先上车，我放东西。”
他将箱子和包包相继放入后备箱，关上后车盖，一回头，唐棠还在旁边站着。
“这么热的天，先上车啊。”他说着，替唐棠拉开后排的车门。
“谢谢。”唐棠道，弯下腰上车。
季清阳低笑一声，这么讲礼貌的吗？
唐棠上车后，就听到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
冯青橙激情澎湃，满屏跳跃的字符。
冯青橙：“季影帝什么时候成了你哥哥？”
冯青橙：“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冯青橙：“一会儿是总裁男友，一会儿是明星哥哥，你是天选之子吗？”
冯青橙：“啊啊啊啊我身边到底是个什么隐藏大佬啊！？”
冯青橙：“快把季影帝的联系方式交出来我就原谅你瞒而不报！”
唐棠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独自消化了很久，没有告诉身边的人。她觉得这个事情太荒谬了，跟做梦一样，充满了不真实和未知感。直到看到盖了章的鉴定报告，她才算是接受了事实。
可她对这个全新的家庭仍是充满未知……
唐棠：“说起来有点复杂，下次见面聊。”
冯青橙：“季影帝的微信[星星眼]”
唐棠道：“我把他约出来，你自己当面要。”
冯青橙：“我居然还有机会跟他见面！爱死你了宝贝儿！巨大一个么么哒！”
唐棠放下手机，一旁的季清阳道：“妈妈在家里下厨，说要亲自给你做饭。爸爸正从公司赶回家。”
唐棠点了点头，道：“谢谢。”
季清阳莞尔：“一家人，不用客气。”
唐棠随季清阳来到季家大宅。之前来过一次，她还不太适应，以学校要查寝为由推辞了留宿。可现在毕业了，她理所当然得回家住。
孟珍听到院子里响起车子的声音，对坐在沙发上的季明宇道：“他们回来了。”
两人走到大门边，迎着季清阳和唐棠进门。
孟珍看着兄妹两相似的容貌，眼眶发酸，一股湿意涌出来。她赶忙背过身，平静情绪。
餐桌上已经备好了午餐，孟珍亲自下厨，在佣人的协助下做了八个菜。
一家人上桌吃饭。22年的时间差带来的生疏感，一时间无法消弭，夫妇两是既热情又克制，就怕刚回家的女儿不适应。
吃过饭，孟珍带唐棠上楼去她的房间，边走边沿途介绍其他地方。
路过一扇房门时，孟珍推开门，对唐棠道：“这是清樱的房间。”
唐棠朝里看了眼，淡淡点了下头，就收回目光。
她的房间很大，比她在那边老家一家人住的房子还大。
孟真发现唐棠意兴阑珊，没带她进去，看了一眼后就关上房门。
唐棠的房间在三楼，房间很宽敞，采光也很好，外面连着一个露台花园。
孟真陪着唐棠收拾东西，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到柜子里，一时间没忍住，眼里又是水光涟涟。
唐棠一回头，看到孟女士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孟真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花，哽声道：“你在外面吃苦了……”
“也没有，我这不是挺好的嘛。”唐棠道。
“是我们对不起你……”孟女士的眼泪跟开了闸一样不停往下掉。
唐棠面露犹豫，迈出一步靠近她，伸出双臂，轻轻的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不是你们的错。我真的挺好，一路念书，顺利大学毕业。”
“嗯，你很优秀。”孟珍由衷道。
相比起来，季清樱成绩不好还爱玩，一路让人操碎了心，最后无奈送去国外读书。而这个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竟然是名牌大学毕业生。
傍晚时，季清阳给唐棠打电话，“晚上出来吃饭，怎么样？”
“就我们俩？”
“还有顾亦弘。”
“……顾亦弘？”唐棠对这个名字有点迷茫。
“上次开车送你去医院的那个人。”
“哦。”唐棠顿时想起来了。
“一起吃个饭，感谢他上次帮忙。”
“嗯。”
“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忙完，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让司机送你过去，咱们就在那边碰头，怎么样？”
“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