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看了她一眼, “他不过是因为我敬重他所以对我有几分善意罢了, 哪里像你说的一般?再说我已经有了夫郎又怎会再去招惹旁人?倒是你,你家中才刚娶妻,怎么好做出这样的事?”
方文斌看顾南的神情像是在看怪物, “我从家中出来也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离我科举还有几个月呢, 我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家人, 难道我还一直忍着不成?再说了,女人三夫四侍本就是常态,我不过是娶了夫郎……”
方文斌见顾南不认同的神色到底没再多言。
顾南知道这个世界民风如此, 方文斌的心态不过是常理罢了,她心中虽然不认同却也没再多劝。
次日,顾南买了些纸回来随即开始作画, 昨日梨落说凌天此人虽然是个纨绔但也只是比一般大家小姐爱玩些,本性并不坏,而且贯好簇拥风流,尤喜书画。
顾南本就打定主意要试图与她亲近, 因而听闻此言只觉得是老天爷在帮她,她打算投其所好先试试再说,而且一路走来花费颇多,她也总要尽快想办法赚钱。
方文斌虽然见过顾南的画但却并未见过她作画时的样子,此时见她下笔行云流水,一副心中自有沟壑的样子,倒是颇为引人视线。
方文斌凑到她面前看她作画。
顾南不多时便画了一副牡丹图。牡丹团花锦簇,看着甚是喜庆,上面两只蝴蝶更是栩栩如生。
方文斌笑道:“画的不错,很是符合京中男儿们的喜好,你这画定然能卖出去。”
顾南本也是故意投其所好,这两日她已经发现京中富硕,京中人尤为喜好华贵喜庆的图案,她现在资金不多,日后买些撒金纸,在其上作画,再点缀些金粉,想来会更为受欢迎。
“你可想好怎么卖画了?”方文斌问道。
“放到画铺里寄卖吧?”
京中店铺林立,和当初在镇子上大有不同,这里的画铺、笔墨纸砚铺子和书阁都是分开的,分类更为清晰,里面的东西也更多更全。她自己没有售卖的途径,将画放去寄卖是个比较方便省事的办法。
方文斌听言却道:“你现在没有名气,你这画放到铺子里也卖不上价,而且你上店铺去求卖反而是自降身价,要我说你的这些画现在宁愿送也别低价去卖,等你有了名声,自然有画铺上门求着代卖你的画。”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名声一事怕是难求,况且又能送给何人?”
方文斌笑,“这事你就按我说的来办。”
顾南之前与方文斌一路同行,初时觉得她尚有几分单纯稚嫩,如今一路走下来她却是飞速的成长着,尤其是到了京城后顾南越发觉得方文斌心中有谋略,做事也颇有些想法,只是眼下还不能确定她的这些想法究竟可不可行。
顾南见方文斌一副胸中自有沟壑的样子便也没再多问,接下来的几日顾南照常画画,而方文斌则时常外出。
之前梨落曾说过凌肃平日管凌天管的比较严,因而平日凌肃在家的时候她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出门,但到了凌肃值夜的时候她无人管束,便时常彻夜不归。这日恰好又到了凌肃惯常值夜的时候,两人晚间穿戴好便一同出了门。
顾南并不知道方文斌手头到底有多少银子,上次两个人过来已然是花费了不少,这次她便主动提出由她来承担此次花费,毕竟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出罗生。
方文斌对此没有异议。
两人与梨落已然有了几分熟悉,所以此次依然点的梨落。
梨落心思通透,见到两人后便笑道:“凌二小姐下午时分便遣人来点了凤鸣,说是晚间会过来,想来晚些就到了。”
方文斌拿了壶酒递给顾南,让她全喝了。
顾南酒量不好,迟疑的看向她。
方文斌笑道:“你这人有些板正,怕是不太合凌二小姐心意,不若喝些酒,喝的醉了反倒多了几分潇洒。此间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会你就以醉酒为名到大堂去作画,就画这楼中的男儿们,先随便画上几个,听闻那凤鸣对自己的相貌也是极为有信心的,平日里也会找画师作画,你若是画的好八成能将他引下来,若是有他引荐,那咱们结识凌二小姐这事就成了。”
顾南略有些诧异的问:“大堂可作画?”
梨落笑道:“楼里每半个月会在大堂里举办一次赛诗会,所以大堂内的笔墨是常备着的,平日里也有客官偶尔动笔留下些墨宝。”
顾南之前倒是未曾注意这个,此时听梨落这么一说方才领悟,她对自己的画意尚算有些信心,虽不一定能引出凤鸣,但这到底是个办法,值得一试。
顾南喝着杯中酒,忽然就想到那日她和罗生在院中席地而坐,一同聊天饮酒的情形,那日罗生对她说了喜欢。喜欢她,也喜欢酒。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顾南没饮下多少酒眼前就开始晃起了罗生的影子,她眼角眉梢多了几分缠绵的笑意,整个人当真多了几分温柔又风流的感觉。
方文斌见此大笑,“成了!走,咱们这就去大堂!”
三人一同走到大堂,顾南握起笔,罗生的面容就浮现在眼前,她很想为他再画上一副,却到底还清醒着,记得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于是看向身边站着的梨落。
梨落,当真是个好名字。梨花素洁淡雅,而他衣衫雪白,恍惚之间倒是真和那一树梨花融为一体。
顾南仔细端详了梨落一会,随后将视线回落到纸上,竟是不再看他,也不再管周围的一切,径直提笔作画。
半柱香的功夫一幅画便已经完成,画面上梨落低垂着头,轻嗅着手中的梨花,整幅画很是传神。
梨落的手指轻抚过画中人的脸颊,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情绪。
顾南将画拿起来递给梨落,“送给你。”
梨落接过,低声道谢。
方文斌在一旁大声的为顾南宣传,言她今日手痒,免费为楼中公子作画,不一会当真聚起一些过来看热闹的人,见到她为梨落画的画之后有几个男儿请顾南代为画像。
顾南来者不拒,一连画了几幅,竟是张张传神,画谁像谁。
聚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是把龟公都给引来了,他本想将顾南劝回房间去,毕竟大堂里人聚在一处不利于迎客,但是见顾南画的实在是好,竟也忍不住让她为自己画一张。
男儿们见到龟公过来本来有几分畏惧,这个时候见到龟公带头请顾南作画,顿时笑成一团,纷纷打趣。
龟公如今已经年近四十,容貌上已然不复当初,但从眉眼间却也能看出当年是何等的姿容美貌。
顾南见他眉眼间的沧桑,不知怎么生出了几分美人不复的感慨,落笔间透过时光竟是画出了他年轻时的样貌,一时间引得围观众人纷纷惊叹出声。
龟公拿着自己的画手中微颤,似悲似喜,竟然红了眼眶。
大堂里的动静这般大终究还是将凤鸣给引了下来,凤鸣一身红衣,容貌艳丽,丹凤眼微微上挑,竟然真有几分落凤之资。他扶着扶手缓步下楼,众人纷纷看向他的方向,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大厅竟然寂静了几分。
方文斌从未见过这般出众的人物,怔楞着出神。
顾南也看向凤鸣,这人长得的确出众,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十分惹眼,无怪当得起花魁的名号。只是看着他的一身红衣,不知怎么顾南想的却是大婚的那日,罗生一身红色嫁衣,容貌出众,更是让她心中动容。
凤鸣走到顾南身侧,看了看她之前画的几幅画,而后开口道:“可否为我也作一副画?”
凤鸣便是连声音也是婉转动人,他这么开口一求,当真让人无力拒绝。
顾南从恍惚中回神,记得今日作画主要是为了这人,当下提起精神答应下来。她看向凤鸣,只见凤鸣目光睥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顾南看了他一会,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感慨,这样心气儿高的人是她所不喜的,她还是喜欢罗生的那种平静温和。
顾南已然看出这人的心思,作画时刻意选了仰视的视角,而后又在他身侧画了一只游凤,凤凰在他肩畔露头,与他神情一致,像是人化成了凤,又像是凤化成了人。
满堂称赞,顾南却放下了笔,目的已经达到,她便不想再画了,这时候酒意上来,再画她怕画下的就全是罗生了。两个多月未见,她想罗生已经想得只能用思之如狂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凌天就是在此时踏进的大堂,凤鸣收了画,见到她笑着迎了上去。
凌天身上也带了酒,这个时候打了个酒嗝奇怪的问:“今日怎么都聚在大堂?”
凤鸣解释道:“有位客人作画,我们都去瞧热闹来着。”
凌天拉着凤鸣的手,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捧着的画轴,“这是她画的?你打开我看看。”
凤鸣打开画卷,凌天拿过画看了一会,竟有些不满道:“这画谁画的,给我站出来!”
☆、第四十二章
凌肃虽然官职不算很高却是女皇身边的红人, 而她又十分护短,是以一般人不敢去惹凌天,此时众人面面相觑看向顾南的方向。
顾南没想到凌天会是这个反应,但是她来就是为了结识凌天, 没有避着不见的道理, 于是主动站出来道:“是我画的。”
凌天看了她片刻, 哼道:“你跟我走。”
顾南看向方文斌,想让她跟自己一起, 但又怕连累她,正在犹豫之际方文斌倒是主动道:“凌二小姐, 我和她是一起的, 不知能否有荣幸一同讨教一二?”
凌天不太在意道:“哦,那就一起过来吧。”
凤鸣在前面引路,不料凌天却道:“我们三个聊, 你先不用伺候了。”
凤鸣脸上闪过几分诧异, 却还是笑着应了。
侍奴上来将酒水点心摆上桌, 而后悄声关门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凌天、顾南、方文斌和跟着凌天的一个侍从。
三人落座, 侍从站在凌天的身后,眼神警惕的看着二人。
凌天指着顾南道:“你这人忒有眼无珠。”
顾南被她骂的有些懵,兼之身上带着几分酒意便直接回道:“我怎么有眼无珠了?”
凌天往上撸袖子, 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方文斌匆忙劝道:“我二人知道凤鸣是您的人,只是为他作了一副画,并未有其他心思……”
“你闭嘴!”
方文斌:“……”
“他算什么凤凰?不过是用凤起了个名字, 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不成?你二人这般吹捧他,就是有眼无珠!”
顾南笑了出来,反问:“怎么就是我有眼无珠了?点了他的可不是我!”
方文斌没想到顾南喝了酒会是这幅样子,这个时候略有几分后悔让她饮酒了。
凌天之所以受人尊重除了她姐姐的原因之外还因为她母亲当年是威震一方的定远侯, 后虽然战死沙场,但是她们家的爵位却不曾被剥夺。当初女皇想将爵位赏给凌肃,凌肃却是自己拒绝了,求女皇待凌天弱冠之后将爵位赐给她,如今距离凌天弱冠不过是一两年的光景,日后她袭得侯位之后自然是水涨船高,因而她虽然是个纨绔,却没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今日她们要真的得罪了她,那方文斌背后的永乐侯府也未必能保得住二人,况且永乐侯府愿不愿意去保她们还是两说。
凌天这个时候却没恼,反倒有些不自在道:“还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几分像那人……但也只是几分罢了,一个是仙人之姿,一个是徒有其表,差的远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找你那心上人却来找他?莫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凌天不满道:“哪儿有用落花形容女人的?那应该叫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不过也不尽然,他只是现在还没看得上我罢了……”
顾南深感同意,跟着点头,“要我我也看不上你。”
“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凌天恼了,“我还没看不上你你倒先看不上我了?”
“你看,就你时常来这青楼这点,一般是个男子也看不上你啊,你这风流成性的样子如何能够让人放心嫁给你?”
凌天愣了,“他若是愿意跟我在一块,这青楼我肯定也就不来了啊……再说,我做什么他能看得上……他那样的天人之资……”
“你这就不对了,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我跟你讲……”
方文斌看着两个醉鬼在一块东拉西扯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之前的一番准备看来是不需要了,事情比她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两人聊得愉快,凌天又叫了酒菜上来,拉着顾南和方文斌继续喝酒,没几杯下去凌天就开始拉着两个人称姐妹。
凌天和顾南身上本就带着酒,没多久就都醉的不省人事了,方文斌唤人过来服侍凌天,自己扶着顾南往回走。
顾南喝醉了之后并不吵闹,只是笑着发呆,偶尔嘴里冒出两声罗生的名字。
方文斌这个时候倒是觉得她和罗生的感情是真的好,喝成这样都还念着他。
顾南回家之后就睡得不省人事,等她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次日下午了,好在她酒后从不断片,想了一会就想起昨日的情形了。
方文斌见她醒了当即笑道:“感觉怎么样?可觉得难受?”
顾南点头,头有些痛。
“昨日你差点吓死我,不过好在结果总是好的,有了昨日这一遭我们与凌天也算是相识了,只要她昨天没喝到糊涂,咱们这事就算是有着落了。”
顾南骤然有些紧张,她不知凌天酒量如何,若是真的喝断片了,那她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方文斌见她紧张的样子笑道:“逗你的,哪儿那么容易就全忘了?”
昨日凌天曾说过想让顾南给她心上人画幅画,说她心上人是真凤,是天人之姿,远非凤鸣可以比。
顾南倒是不在意她那心上人是不是真的天人之姿,却惦记着用此事再次和她联系上。
昨日顾南在春香阁画画一事是方文斌刻意安排的,这事很快就被传开,顾南画画的技艺也跟着被广为称赞。
方文斌之前就已经为此事埋下了伏笔,只等着寻几个时机将顾南给捧红,没想到这才第一遭她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两日后顾南与方文斌以画师身份给定远侯府上投了拜帖,凌天没有端架子,当即请了两个人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