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潮生的手在这一刻抬起,出其不意,尤为迅速。
谁都无法预料的情况下,要起身的“王子”被“睡美人”拉回了水晶棺。
道具棺实际是纯黑色,谁都看不到里面情况。
台下的尖叫声,不约而同响成一片。
台上在表演的其他人,也都震撼到无以复加。
剧本里,有这一出吗?
林绒傻了。
刚才那一下,她实打实跌到了谢潮生怀里。
他在干嘛?
“!”
“!!!”
“!!!!!!!!!”
“别动。”
谢潮生低不可闻这么说了一句。
林绒僵住了。
不过片刻,一只修长消瘦而苍白的手,从水晶棺中缓缓伸出。
攀住棺沿,如同极致的夜绽开一抹白。
猝不及防,摄人心魂。
原本躺在棺中的睡美人,借助手的力道,施施然从棺中坐起。
僵硬而漠然地转头,面向观众,柔软神情全然无踪。
像是融了无数碎冰。
眼里除了锋利,只剩冰冷。
又不过一瞬间。
睡美人嘴角微提,一抹极浅的弧度被勾起,轻佻而散漫的,夹杂着些许玩味在里头。
多了这抹似有若无的笑,被金色卷发映衬而过于雪白的脸,昳丽到让一切黯然失色。
像是被定格住。
整个舞台,成了静止不动的画面。
帷幕缓缓落下。
哪怕惊天的尖叫声,也不能阻挠半分。
台下议论成片。
“太A了吧,刚刚那个眼神,操啊太有戏了!”
“结局真神了,腹黑睡美人,啊啊啊啊啊还好我拍下来了!呜呜呜谢潮生太帅了,都心动过一万次了,这次还是没忍住……”
“真帅出新高度了,妈呀,不出道太可惜了!”
……
幕后。
谢潮生的神情一瞬消散,从棺中跨出,又把林绒抱起,一连串动作浑然天成。
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
有个女生擦了擦眼:“我没看错的话,那是公主抱吗?”
谭一一:“是的,你没看错。”
“班长怎么还把林绒脑袋塞怀里去了?”女生脑筋转过弯,猛地瞪大眼,“他们两刚才,到底干嘛了!”
“谁知道呢?”谭一一看着谢潮生谁都不让靠近,只抱着林绒迅速往台下走,一脸无谓道,“兴许是入戏太深,真演出感情了呢!”
“!”
由于谭一一的猜想过于可怕,台上陷入混乱,甚至更甚台下。
-
谢潮生在棺中看得很清楚。
林绒的耳侧以及脖间,都在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疹。
而她俯身去“吻”他时,这些红疹正往面部扩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如果那副模样出来,这场舞台剧的结果,可想而知。
“班长……”
林绒的脑袋往里偏着,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
如果是平时,她早就好好抱着感受了。
但现在,她痒得要命。
只想伸手止痒。
林绒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正要去抓。
“忍忍!”
谢潮生短而急促的声音,让她动作一顿。
没过片刻,林绒不管不顾。
恍若他的话不存在。
谢潮生抱着林绒出大礼堂后,一路走得匆匆,顾不上其他人诧异的神色。
这时出了校门,正在街边。
他把林绒放下,仅一只手,轻轻松松制止了她。
余下另一只手拦车。
林绒抓痒不得,眼泪花都要冒出来。
“放开我!我只抓一下,只抓一下下!”
“一下都不行,”谢潮生明令禁止,倏尔,转头看她,语气稍缓,“越抓越忍不住,到时会破相的。”
林绒:“破了就破了,反正有人要!”
“……”
谢潮生抓得更紧了。
-
到最近的市医院挂了皮肤科急诊,轮到他们时,林绒痒到泪花子已经溜出了眼睛。
急诊科医生是个很有经验的专家,一眼看出是过敏起的反应,配合药物治疗,起码要过几天症状才能完全消失。
不过这种程度,用不着挂急诊。
从急诊转到普通门诊,林绒吃了些药,又被医生安慰,平心静气了些。
忍着痒意,举起医生准备的小镜子去看自己的惨状。
一看,被吓到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谢潮生为什么要护着她脸了。
“你是怕我吓到别人吗?”
她带点委屈劲问这话时,谢潮生的眼恰好看过来。
一刹那间,手自动捂上了脸。
“别看!”
“……”
谢潮生说:“都看过了。”
林绒想死。
曾经她是花季少女,如今她堪比小怪兽。
“现在不准看了!”
“……”
“还有脑子里的画面,都忘了!”
处在极度郁闷下的林绒,口气不知不觉变大。
医生看着打扮明显是一对的小年轻,忍不住笑:“小姑娘还挺凶,你男朋友多好啊,都陪你玩cosplay了,这么凶要不得,小心嫁不出去。”
林绒一哽。
她…她刚才很凶吗?
挡脸的手指悄然打开两道缝,乌沉沉的眼睛从里透出一点。
“我刚才,很凶吗?”
谢潮生:“凶。”
“……”
“可以再凶一点。”
再之后,他接的是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反正,有人要。”
第30章
“哟, 小伙子还挺护女朋友!”医生的笑意毫不掩饰,“到底是来看病呐,还是来秀恩爱呐?”
林绒脸庞烫得连自己手心都不敢再挨。
转过脸, 用手作为遮挡,呐呐道:“看病……”
医生开始笑着了解基本情况, 当知道林绒是从喷了香水的地方痒起,并且以前没有喷过类似香水,叮嘱她隔绝过敏源,又开了些涂的药, 让她按时用药就好。
出了门诊,就是医院的前坪,一大片绿茵, 时值黄昏, 有不少人在晒夕阳。
谢潮生和林绒一走出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谢潮生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挡在林绒身前,领着她找了个花坛边缘坐下,打开涂的药膏, 用棉签沾着,一点一点往她脸上的红疹搽。
林绒一开始还有点害羞, 后来想到谢潮生那句定心丸般的话,没再那么纠结,只是垂着眼,不太敢看他。
药膏很凉, 搽在脸上,纾解了不少痒意。
过了一会,回想起舞台上他的举动, 她心有余悸道:“班长,还好你想到办法救场,我们的表演才会没事。”
当时她躺在棺中,谢潮生嘴角扯出的那个弧度,不在她能见到的范围。
痒意铺天盖地,听到台下的尖叫声,她竟然还有心思想。
看不到,好可惜……
林绒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说我明天要不要戴个面具去学校?是奥特曼的好,还是小怪兽好?”
谢潮生拿着棉棒的手一顿。
“你这几天可以请假,”不过几秒,他重新恢复动作,低声说,“在家里自习就好。”
林绒果断道:“不行,自习就落下课程,会赶不上别人的!”
“我也不去。”
微顿片刻,谢潮生抿唇,言简意赅道:“陪你。”
林绒听了,眼睛弯起,闪闪发亮。
“好!”
谢潮生早已修完高中全部课程,并且有了保送,不去学校上课,不是什么大事。
有时候,比起老师的思路,他的更容易理解。
毫不夸张地说,一般谢潮生答错题,老师会反复研究几遍,看看是不是自己出错。
有谢潮生辅导,她不愁跟不上。
或许课程进度能更快,还会多出独处的空间。
总之,是件好到不能再好的事。
棉棒沾着药膏从脸辗转到耳侧时,林绒稍微侧眼,便能看见谢潮生那双勾人的眼睛。
她端正神色,定住心神,可不过半秒,浅浅的气息掠过耳畔,又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林绒躲了一下:“班长,我自己来。”
谢潮生靠近,重新挨上去:“你自己看不到。”
林绒:“对着镜子就能看到!”
谢潮生:“现在有镜子吗?”
“……”
并且随后他又很认真地解释:“有些地方,有镜子也看不到。”
“?”
镜子看不到的地方,是哪?
林绒声音小了:“那你也不能给我搽吧。”
谢潮生手僵住。
顷刻,他淡定如松,眼睛都没眨。
“我帮你搽完表面的,至少缓解一点,其余地方,等你爸妈回家。”
林绒瞬间没了调戏老实人的乐趣。
其实要说起来,她被谢潮生调戏的时候,更多。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
林绒忽然就很好奇。
在谢潮生拖着礼服裙摆坐到她另一侧,认真而又耐心地重复单一的动作时,她问出声:“哥哥,你真的认定我了吗?”
谢潮生因林绒的语出惊人再一次僵住。
林绒:“是你亲口说的。”
谢潮生:“嗯。”
的确是他说的。
反正,有人要。
林绒眨巴眼:“那你初恋和初吻都是我吗?”
“……”
林绒解释:“因为我是。”
旋即,补充:“所以,我希望你也是。”
片刻后。
谢潮生如实回:“是。”
林绒的表情明显不信。
“我看你好像都很熟练的样子。”
“……”
因为是小怪兽了,所以无所畏惧吗?
谢潮生的脑海难得有一刻,冒出林绒捂脸自嘲的画面。
他说:“别乱想。”
林绒:“好。”
表情还是明显不信。
林绒过了一会,猝不及防转头。
“那你一辈子只能恋爱一次,就不会后悔吗?”
谢潮生很淡定。
至少没被突然吓一跳,因为她满是红疹的脸。
到了饭点时间,人渐渐地少了。
谢潮生依旧持着那根棉棒,只不过另一只手,用宽大的礼服袖子,遮住了他们两的脸。
后面是粗壮的大树,枝繁叶茂,迎风摇摆,仿佛是在做着见证。
谢潮生的唇点在她的唇上。
一触即离。
温柔,而又郑重。
这个从学校偷跑出来的傍晚,橘红色蔓延了每一片天空,仿佛和以往任何一天没什么不同。
只是,他说:“我不会比你先后悔。”
-
林绒和谢潮生同时请假。
这件事,让学校里本来就传开了的流言,更是沸沸扬扬。
林绒从谭一一口里了解了这事,只是觉得,班主任居然没找上门来,还轻松批准了他们的假。
简直就是奇迹。
换句话说,她都已经做好了被林深唐璐轮流批.斗的准备。
当晚,他们回家后看到堪比灾难现场的林绒,先是震惊,之后听到她要请假的消息,脸色不由分说拉了下去。
林绒表示班长会来家里帮她补习过后,唐璐脸色稍有好转。
但该有的担心还是有的。
唐璐当时紧张兮兮地问:“他一个男孩子来女孩子家里补课,真的好吗?”
林绒回答:“他学习成绩年段第一,高一就被保送了B大,没少帮老师揪出错题。”
唐璐无话可说。
给林绒涂药时,又不免担心问:“他之前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林绒顶着小怪兽的脸苦笑:“妈,你也不看看你女儿现在什么样?”
唐璐:“是噢,看你这样,你爸刚才连宵夜都吃不下了。”
“……”
唐璐:“看你以后还敢乱用同学香水吗?”
林绒低头,心虚地说:“不敢了。”
唐璐语重心长:“等大学,妈给你买好的,要多少买多少,现在别乱去试。”
林绒想,其实她有可能,就适合便宜的。
-
翌日。
谢潮生上门时,顺便把林绒落在学校里的衣服带给了她。
“你还专门去学校了吗?衣服其实不急,我可以让尤——”林绒望着门外人的脸,生生顿住话,一秒又接上,“尤意兄弟的女朋友帮我拿。”
“昨晚回去了,我的也要拿,顺便。”
谢潮生没对她的话发表任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