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法花园——帘重
时间:2020-08-18 10:00:22

  如果真跟着赵想容去巴黎,他得看巴黎的公立和私人医院排名,不打算浪费时间。
  陆谦气喘吁吁地推动斜杠:“听我媳妇说,巴黎有很多美国牙医。我知道巴黎的萨勒贝蒂尔医院——师兄,你会法语吗?”
  周津塬把壶铃放下:“我像懂法语的样子?但医生的英语普及率都不低,现代医学的名词都是英语,基本的交流应该行。只不过,我想进的是私立,如果找不到院里帮我开推荐,就得找药厂的关系把我安进去,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安排。”
  陆谦听周津塬一说,就觉得各种麻烦。
  这事也就搁他师兄身上,他是什么都疏离但又能孤注一掷的性格。要搁自己,早就颓了。
  他饱含深意地说:“呵呵,你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过于夸张了。”周津塬一口否认,他鬓角出汗,眼睛低垂,“但这辈子就得怄死她。”
  正在这时,周津塬手机响了。
  是许久没联系的苏昕,她在电话那端焦急极了,不停地哭:“我妈在家里昏倒了!”
  
  同样在孟黄黄的家,苏秦在电脑上疯狂地填完十份报名表,准备投到各大节目组。他又趴在地面,吭哧吭哧地做俯卧起撑。
  “如果这次选秀也没戏,我接着参加别的节目。”苏秦告诉孟黄黄,她正幽灵一样走出来,随后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爆米花,用电视机盒看网综,“我不一定当偶像,可以当跑通告类型的艺人。实在不行,我就去当健身教练。”
  苏秦把他的职业生涯想了一遍,做出了后备选项,五花八门的选项,指向一个结果:他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地挤进进娱乐圈。
  孟黄黄无聊地说:“我们酒店一直被很多网综节目要求租场地,我觉得,网综现在发展很好,需要很多娱乐型艺人。最近,娘gay类型的和走兄弟基情的风格比较流行。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人设?”
  两人沉默着,都在思考苏秦伪装同性恋,他应该怎么塑造这个形象。
  孟黄黄又问:“你妈最近怎么样?”
  苏母依旧接受透析。苏秦和苏母,都更倾向于继续保守治疗,只有苏昕好像铁了心似的坚持肾移植。苏秦最近收到一笔小款,不知道谁打来的。他消无声息地取出来,给自己报了个口播的课。
  苏昕和母亲都不知道。
  这时候,苏昕也给苏秦打来电话,苏秦骂了声,孟黄黄跟着苏秦走进门厅。她随后趴在窗户上,看着这小孩飞奔出小区。
 
73、chapter.73 ...
 
  
凌晨两点, 赵想容又是在医院醒过来。
  房间的空调调得很低,在病房里, 只有赵父一人在。
  赵想容手臂受了点外伤,血糖很低, 前几天一直没好好休息, 疲劳过度,直接睡过去。除此之外,她也需要在头颅动个小手术,装上新的外置耳机。
  陈南和赵奉阳在公司。
  赵父问她情况, 赵想容瞪大了眼睛, 她抓紧被子, 长睫毛快速地眨动,似乎想说话却又无法出声的痛苦模样。
  赵父向来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仪态, 他此刻心神一震,慌忙想按医生的铃。眼前的赵想容这才嘻嘻笑了,抱住他胳膊:“爸。”
  她和父亲聊了好一会赵奉阳,赵父沉声说:“我这一辈子, 辛辛苦苦工作了四十多年, 绝对不允许家里给我搞分裂。”又问,“你和周津塬怎么回事?”
  
  赵家和周家两家的不和,在圈子里慢慢地显出端倪。
  他们都怀恨在心,耐心等着哪方露出颓弱,扑上去咬一口。在金钱权力高度集中的地方,斗争不是变量, 斗争就是常态,表面不会像小儿女决裂得那么快。
  坦白说,赵家和周家没有意愿再结为亲家,但是,两家又都抱有一种矛盾思绪,做生不如做熟。
  赵想容低着眼帘,她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掐着自己右手的虎口。“我觉得,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嫁给周津塬。”
  赵父给女儿倒了杯热水:“你岁数太小,人生道路很长,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丫头,先喝点热水,家里待会给你送点吃的。”
  赵想容却没有接过一次性杯子,她冷不丁地说:“我和周津塬举办婚礼的那天,以及,我和他领证前的那天晚上,我去书房找过您。”
  
  一阵寂静在父女之间盘桓着。
  赵想容抬头看着她父亲,灯光下,脸色有点苍白。
  她和周津塬举办那一场盛大婚礼前夕,在人生大事面前,她犹豫了。赵想容也清楚,这感情虽然热烈,更多属于她的一厢情愿,她隐约后悔,想取消婚姻。
  但是,赵想容的自尊不允许她跑去找周津塬,她找当时最尊敬的人,向父亲征询意见。
  “我记得,您当时让我在书房坐下,也是给我倒杯热水,让我冷静一下……唉,一个个都爱让我喝热水。我现在觉得,自己脑子真的进水了!”
  赵父平静地说:“周津塬家的条件是可以的,你当时喜欢他很多年,我们家当时也需要周家。”
  “可是……”赵想容不服地打断。
  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着急,开始咳嗽。赵父按住她:“医生说你有点低烧。豆豆,你这身体太虚了。平时多吃点饭!”
  赵想容摇摇头,刚要说话,搁在旁边的手机响。Patrol和司姐分别打来电话。赵想容缺席了下午的发布会,只去了一个实习编辑,品牌高层愤怒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赵想容无声骂了几句,她揉着额头,转过头解释。
  赵父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忙你的吧。赵奉阳这几个月得留在公司,不能跟你去巴黎。还有,如果你想周津塬不再烦你,跟爸说。任何事情都会被解决的。”
  
  赵想容清晨才回到自己公寓。
  她跟自己组里几个小编辑说了声,调了三个小时的闹钟,先补一觉。
  手机里永远有人找,萧晴来了微信,问这几天有没有时间出去喝茶,又发来不少涂霆的照片,她还不知道,赵想容对涂霆提出分手。
  孟黄黄也来了几条语音,点开第一条就是,“豆豆姐,苏秦告诉我他妈去世了。”
  赵想容出神了几秒,她想,周津塬不知道赶过去没有。
  林大姨也破天荒地发来微信,又是巨长的一坨信息,都懒得点开。小芳也说一本书落在她家里,能不能快递寄回来。
  赵想容清空了所有信息,把手机扔到无线充电座上。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点杂音,赵想容抓起表,她才入睡十五分钟,周津塬给她发来视频邀请。
  赵想容第一万次地熟练把他拉黑。
  她闭着眼,脸贴在枕头上,让自己重新睡着。
  赵想容想,她曾经自觉嫁给了真爱,无怨无悔。但在所有人眼中,他们就是官商勾结的联姻。等两人离婚后,她回头一审视,嘿!果然就只是一场利益婚姻。
  他俩总是存在无法坦诚相待的秘密,各种盘根错节的隔阂。她曾经有机会,一度可以对这错误的关系放手……他们明明已经离婚了。
  门外突然传来巨响,连赵想容远远都听到了。
  她摘下眼罩,房间里亮着灯,天已经亮了,外面很吵,门铃发了疯般地响。
  赵想容抓起细腻的晨褛,怒气冲冲往外走。她把手按在把手上,感觉到门的震动声,随后趴在猫眼看了看。
  
  周津塬正低头敲门,旁边站着试图劝阻他的保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津塬又恢复成学生时期的穿着,永远一身黑。但无形中,他的衣服精致了很多。毕竟他自己掏钱买的,都是当季正价货。
  门还在敲,赵想容猛地拉开。
  周津塬毫不意外她在家,他转头对矮自己一头的保安说:“你走吧。”
  周津塬怀里捧着一束玫瑰。这是赵想容第一次看见周津塬捧着玫瑰,难以想象,一捧玫瑰,居然给他那张总是镇定的脸带来很多改变。
  他俩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像过了几个世纪。
  周津塬并不知道赵想容住了院,他刚值完夜班。至于那束玫瑰,是路边花店买的。
  赵想容也让保安先离开,她抱臂说:“我跟你说过,这几天别来找我,你聋了吗?”
  周津塬却上前,把她强行拽到怀里。
  赵想容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在那股花香中,她心中五味陈杂,过了会,终于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随后,她缓慢地把他扎在裤子里的衬衫拽出来。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做出妻子的温柔举动。
  以往,赵想容也会主动扑到他怀里,但是,她只像最风骚的情人似的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先露出他的胸膛,又把自己妩媚的身体送上去。除了□□和挑逗,他俩在日常从来没有更多的温存。
  周津塬此刻搂着赵想容,他感到她的手也在轻轻地摸着他脊椎。他一年四季总是在医院,练出了在最炎热的夏日里,面皮都不出汗的本领,但实际上,他的后背汗湿了,她用尖尖的指尖划了下。
  周津塬也看到她的擦伤,刚要开口询问,赵想容冷冷地问他:“你昨天见了苏昕吧?”他没回答,她扬起眉,“什么都别解释,把你手机掏出来。”
  周津塬的手机连着电动车的app,耗电量变大,此刻剩下17%的电量。里面有他没来得及删的电话记录和短信。
  苏昕发来三条短信,每条都很长。
  她的语意凄楚:“……从今天往后,我就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赵想容面无表情地往下翻,想看周津塬怎么回复。结果再一抬头,眼前无人。
  周津塬走进她家,居然也低头检查她的手机。他脸色不虞,因为赵想容刚刚清空了所有信息,里面什么都没有。至今为止,涂霆还留在她的星标联系人里,是微信联系人的首位置顶人。
  他走回她旁边,揽住她的腰。赵想容烦躁地别过脸,周津塬却拧过她下巴,手上用了一点力,非要让她对着自己。
  “你就不如直接问我——我还没见到小昕,我问过急诊同事,她母亲没有送到我们院来。”
  赵想容把手机扔给他:“你没有主动跑去抢救她?”
  手机砸在他硬绷绷的胸膛,周津塬没伸手接,啪的声,机器落在他脚下。
  周津塬盯着她,他神色不动,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容容,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她的母亲去世,我感到很遗憾。”
  后半句,完全就是医生通知家属坏消息的语气,非常客套。周津塬一定经常练习这种语气。
  赵想容笑了:“遗憾怎么够?你赶紧以身相许呗,以前又不是没许过。”
  周津塬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烦躁,但他语气如常:“你好像不太了解我的行事作风啊。”
  赵想容看着他那清癯俊秀的脸,以及总是罩着点嘲讽的眸子。
  她花了足足七年在周津塬面前,拼命地掩饰自己听力问题。她觉得自己深爱他,但越到后来,赵想容越恍惚,周津塬到底是许晗为了安慰她所创造的虚幻形象,是对她冷漠客气又背叛的丈夫,还是眼前声称要复合,和她至死方休的男人。
  就在这时,周津塬突然开始学着她发脾气的表情。从眼神,举动,到挑眉骂人的微动作,他学得惟妙惟肖。
  赵想容都怔住了:“你,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每次骂我就是那几句台词,我现在替你说了,大家都省事。”周津塬平静地说。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带着彻夜工作后的疲倦,“容容,咱俩好好说话,不能总吵架。”
  赵想容的头还在疼,她索性坐回沙发上。
  周津塬的目光已经在公寓里巡逻了一圈,他顿了顿,飞快地问:“你和涂霆分手了吗?”
  赵想容没搭理他。
  周津塬捡起地面上的手机,随便找了插头,充上电。医院要求必须24小时开机,病人如果有病情变化,要通知上级医生。
  昨天傍晚,他有一个很重要的学术会议,周津塬也要上台帮他老大讲话,无法分身,随后碰到一场连环的重大车祸,急诊,普外,骨科,胸外四大科室忙了十个多小时。到了六点,苏昕给他发来短信,告知她母亲去世了。
  周津塬简单地把这些告诉赵想容,抑制住打哈欠的冲动。她的公寓里安静极了,钟表的声音都没有,唯独那股熟悉芬郁的香味让人发困。
  半晌,周津塬突然问她:“容容,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死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就很单纯地问了这问题。
  等了会,他几乎以为赵想容没听见。赵想容却冷冷地回答:“现在又是谁在没话找话?”
  
  他俩一时间都没开口。
  也不知道多久,直到赵想容设定的手机闹铃响起来,她猛地惊醒。不知觉间,两人都靠在沙发上,各自疲倦地睡过去。
  赵想容上午还有工作,她梳妆打扮,换上新的衣裙。
  临走前,她拿起抱枕不耐烦地砸了周津塬的后背一下:“别在我家,滚回自己窝。”
  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八成猝死了。
  赵想容看了眼表,自己先下楼。
  她早就叫了辆专车,撑着遮阳伞,急急地往小区外走。
  
  一辆本田保姆车等在外面。看到她出来,车窗立刻降下。
  仅仅几天,涂霆又瘦了,他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赵想容下意识地微笑了一下。
  林大姨坐在前面,她负责开车,表情非常不情愿。她转头对涂霆说:“你就把她叫上车说话,你就千万别下去!”
  涂霆径直地拉开车门,跳下来。林大姨在他身后气咻咻地嘟囔:“下车吧下车吧,你就是自杀!看你新公司这次还管不管你!”
  “容容。”涂霆拉着她,把她搂到怀里。
  赵想容面色苍白地任他搂着。她的心一点点地跳着,很缓慢。赵想容很明白涂霆这种心情,越是糟糕透顶的感情,越能留住一个人。
  “阿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