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觉得这个三哥就是没事找事:“额娘就在这里,三哥不必忙着教训我们!”轮到你耀武扬威了么。
当时二格格乌日娜也在,看见弘昸简直无理取闹,也端出姐姐范出来道:“额娘还不知道他们玩,你怎么又和他们计较起来。”然后弘昸眼圈一红,跑走了。
若是如此,胤禔也不会生气,可弘昸被弟弟给撅了面子,又被姐姐说了两句,他居然先委屈的和皇后告状去了。这有什么可告状的,你告状又想要个什么结果呢?
道琴当时就被闹了个哭笑不得,弘曜和弘昘玩闹她是知道的,弘昸……冬冬过去不是这样的孩子,怎么忽然如此偏狭了呢。恰好胤禔过去和老婆孩子一起吃饭,听说此事之后,就把他家老三提溜到了跟前教训。
对着老表哥,胤禔抱怨着把这事一说,叹道:“孩子愈发不好管教,过去我觉得弘昱就算特立独行了,合着比起弘昸,他简直是个圣人!”
胤禔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撩闲挑事,完了打不过又要告状的人,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这样了!
“我与皇后都不是那样的人,这孩子是怎么了,小时候也不这样?”
“……许是受伤的缘故?”成德勉强猜了一下,“三阿哥,才十二罢?还小呢。皇上慢慢教也就是了,我还记得,当年皇上教导大格格,不也是耐心点拨。”
“罢了,朕对后头这几个孩子,也的确是关心不够。”胤禔自己也承认,“他们不比他们的姐姐哥哥……不说他了,表哥此来是有事?”
胤禔静听成德说了曹寅的事,也看过了成德来带的书信,他们这三个人有些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曹寅的书信与其说写给成德,不如说也是写给皇上看的。
“……信倒是写的恳切。”胤禔将信递回给成德,笑道:“朕没打算把他怎么着,把亏空补上,该做的事情做好,我也不会把他怎么着。全唐诗还要编,遗老们还要拉拢,当年他家老太太过世,汗阿玛也不是夺情。”
曹家老太太去世,当年康熙没让曹寅回京守孝,反而是夺情。考虑到他位置的特殊性,搁谁也不能接受空三年……胤禔最近都在翻阅康熙朝的做多档案,和康熙与各地各类型官员的书信,深觉收益不少。
康熙与曹寅情分不同,但也有规劝、有提醒,换成胤禔,当年是被这些人看着长大的,胤禔要做的事树立权威,是敲打一二。在不过分的情况下,提醒所有人,老板换人了,你们有点数。
“你告诉他放心。”胤禔道:“不过近来若有文人雅士,表兄也可召集诗会开宴,相聚无妨。”
成德苦笑:“最近怕是顾不上了……倒是皇上膝下,近来应当喜事甚多啊,大格格、大阿哥的亲事也该定下了。”
先不说孩子们的事儿,胤禔先问了成德难处,他们表亲几十年,没什么不能说的。听说颜氏和沈宛都病了,胤禔想到富森叫他打发着跟弘昱远赴海外,就道:“说来阿瞭在外头做官快五年了,吏部两次考评都是卓异,也该调他回来。”
“岂可因为家事……”
成德下意识想婉拒,胤禔却道:“欸,谁说是家事,是国事嘛。早晚他是要入阁的,也不算早了。再说,天理人情,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表哥何必说这种话。”
皇上在说正事,而刚刚从这里离开的三阿哥弘昸委屈巴巴的自己在畅春园溜达,回额娘那边,恐怕也免不了教训。
弘昸觉得很委屈,本来在北边的时候,他是打定了主意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谁知道骑马拉了胯,这下好了,不仅没机会表现,反而成为了笑柄。
虽然没人敢当面笑话弘昸,来探病的人都说“三阿哥好生养病,必定无事。”可弘昸就是觉得他们背地里在笑话他,而且阿玛和额娘那会也顾不上他。大家都关注要远行的二哥,被汗阿玛指派负责筹备祭祀事务的大哥,甚至是和那个蒙古台吉你来我往的大姐姐!
弟弟们也只知道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只是派人来问问,弘昸不明白,自己都那样了,为什么全家还是各有各忙……三阿哥不缺伺候的人,可他觉得自己被家里人抛弃了。
缺爱少年弘昸绕着湖走,越想自己挨的这顿训斥,越觉得委屈,越觉得委屈,越认为全家都抛弃自己了……弘昸憋得满脸通红,越走越快,后头的小太监大着胆子道:“小爷,太医说,您不能走太快。”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弘昸扭身瞪着小太监,挥手抽出一个耳光,“滚!”
“三阿哥这是怎么了?奴才惹您不高兴,打发了就是,可千万别动气伤了身子。”
温润的声音传来,弘昸回头看过去,是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君子,这人弘昸认识,是佟佳氏子弟,叫庆复,是佟佳氏公府的儿子。就是不太清楚,是鄂伦岱那边的,还是佟国维那边的。
“你?你怎么在这。”弘昸与他不熟,皱眉问道:“这是你当差的地方!”
这位三阿哥,人不大,脾气不小。庆复谦卑的笑笑:“阿哥爷教训的是,奴才是在这边守卫,许是走冒了些。多谢阿哥提醒。”
这通话说的弘昸高兴了,他努力装作稳重,颔首道:“罢了,知错就好。你,很会说话嘛。”
他愿意搭茬,庆复就满意了,他们佟佳氏如今能够和皇子搭上边就是难得,并不挑人。他倒是想和皇长子搭上线,也得有机会啊。
再说,二阿哥远行,还不一定怎么回事。皇上春秋鼎盛,皇长子将来如何……谁能说三阿哥就眼前这点前程呢。
第268章 :在其位谋其政,安生不了(下)
“咱们皇上大哥可真是……, 听说几位嫂子都去宫里求皇后延缓指婚,不成想他居然这么干。”
老九和自己五哥在府里说笑:“先订婚,完了秀女们依旧照例宫中读书……你说这倒时候娶回家的是某某家的女儿,还是天子门生啊?”
“无妨嘛。”最近忙着旗务忙的脚不沾地的老五爷胤祺也是一脑门官司, 如今喘口气和弟弟扯淡的功夫, 笑道:“反正小子们不是侍卫, 就也是官学出身, 不也是天子门生?”
“再说, 皇上说了, 日后这个要成为制度, 至少旗下的女孩子不能那么早出嫁成婚。”
大义名分权力皇帝都有, 胤祺就告诫弟弟:“老八都能被远远打发走, 亲生的二阿哥,说让孩子去万里之外,也就打发走了, 不能说皇上不是为了避免日后弘晗、弘昱兄弟阋墙。你要……”
“我知道,最近咱们就操心额娘出宫的事儿就得了!”胤禟先笑口叹, “我哪还敢瞎掺和。瞧瞧李煦,先帝的好奴才, 如今也被投入大狱, 李家怕是保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胤祺道:“兄弟们更是被指使的团团转, 你怕是还不知道,前些日子皇上还把我们几个郡王都叫进宫, 四哥得了褒奖, 三哥挨了训斥。因为旗务差事办的不好, 旁人请托,三哥总抹不开面子, 当时他辩解两句,结果……哎哟,好大一场热闹。”
“皇上当着一帮兄弟的面问他,就你老三要脸?你这是还想收买人心还是怎么着?这两年你门下那个孟光祖到处蹦跶,朕看在你办差得力,也看在咱们兄弟情分的份上不计较,结果他变本加厉,居然打着你诚郡王的旗号在外头勒索地方官,你知道么!你镇日都是怎么管着家下人的!”
老九倒抽一口冷气,急急问道:“就那么发作他了?不应该啊,那老三平时够巴结了,而且咱们那二侄子弘昱远行,原本老三家的弘晴闹着也要去法兰西,最后不是老三家四阿哥,叫弘曚的,跟着去了。”
“嗐,若不是有这一出,怕是早就发作了。何况这事闹的,”
胤祺说起哥哥家后院起火,嘴角不自觉的飘起看热闹的笑,“原本老三想让他们家弘晟去,可弘晟是三嫂的小儿子,三嫂舍不得。弘曚是侍妾生的,生母连个侧福晋都没赚到,不知怎么这孩子就被推了出来。”
“我记得这孩子好像是生在康熙三十七年?如今也才刚满,十四?”胤禟咂咂舌,“弘晴也是孩子话,老三不愿意,皇上也未必非得让他们家再出个人,何必呢!”
“谁说不是。”恒郡王嗤笑,“弘曚起初都没随驾,后来才跟着去了盛京,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事儿。我听说皇上也不太高兴,后来还给那孩子封了个奉恩辅国公,说是奖励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魄。这孩子平安回来,日后前程少不了他的,诚郡王府其他孩子嘛,难说喽。”
“所以说,多此一举干什么,三哥就是什么便宜都想占,结果挨了申斥。他还盼着早日晋亲王爵,我瞧着怕是悬了。”胤禟撑着腮帮子有点累,换了个姿势,忽然神秘道:“哥,我门下有个奴才在内务府当值,前段时日轮班去郑家庄伺候,你知道么,郑家庄里,弘昪他们哥几个也闹了一场。”
“你作死!”胤祺当即变了脸色,“这种事你也敢打听!”
“我没有,是他说的。”
“你少蒙我!”胤祺指着弟弟的鼻子,“你别犯浑我告诉你,你不问,你奴才作大死敢和你说这个?!”胤祺气的扯领口,这弟弟,这么些年就没让他安心过。
老五苦口婆心:“额娘就要出宫了,这个当口你千万别惹事,郑家庄那边,爱怎么闹腾,和你九爷有半毛钱关系?我可不信你关心你二哥和大侄子们!”
胤禟起先就是好奇,这会就后悔自己多嘴干什么,这亏怎么就吃不够呢!
不过九爷说的没错,随驾归来之后,郑家庄里的确爆发过一场争吵,而且比九爷更早知道的,是皇上本人。负责值守郑家庄内院的侍卫,在这场争吵爆发一刻钟之后,就将事情报告给了园子里的胤禔。
弘晋一口一个汗阿玛,激怒了弘晰,弘晰讽刺弟弟“给皇上做儿子得了,还回什么郑家庄”,弘昪无奈“又说这些干什么”
已经吵过一次,结果又吵了起来,闹腾了大半天。侍卫们因为皇命而只听了个大概,报给皇帝,胤禔只是一笑了之,心里倒是决定了弘晰和弘晋的婚事。
端静公主的女儿,就许给弘晋了,一个外甥女,一个侄子,正好是天作之合。到时候就借太皇太后、皇太后旨意赐婚,趁着喜气再给弘晋封个爵位,胤礽那边的事儿就算了了。
皇帝决定了这件事,就看起了已经去西南的年羹尧送回的密奏,其中提到了诚郡王门下孟光祖在西南帮诚王经商,然后贿赂地方官,甚至贿赂到了他的头上。
这种风气决不能涨,胤禔干脆让年羹尧把孟光祖给扣下,然后对胤祉把事情往大了说,杀鸡儆猴让弟弟们安分些。虽然用他们办事,但不代表他们能随便派门人跑出去招蜂引蝶惹是生非。
包括下一代的侄子们,教育他们是一回事,将来怎么用又是另一回事。对宗室任实际职务的,要更加严苛的对待,免得他们不着四六,净动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重阳节之后就是皇太后寿辰,胤禔借着这个机会,让弘晗和几个福晋备选分别碰了一面,其中几位还短暂的说了几句话。最终,弘晗告诉父亲:“儿子觉得,瓜尔佳氏的那个格格很好。”
他说的这个,就是成德前妻的小侄女,祖父就是公爵朴尔普,如今朴尔普已经辞世,此女的父亲名叫安英,正在任镶黄旗佐领,还在理藩院做郎中,并不是很出彩的人,不过胜在勤谨本分,当差多年从无差错。
这小姑娘是瓜尔佳氏朴尔普这一系最小的姑娘,也只有她的年纪堪配皇子,上头的姐姐们早就嫁出去了。因此,哪怕亲爹并不出彩,但公府没分家,这个名叫知谨的女孩子也受到了很好的教养。
一等公朴尔普的孙女,五大臣之一费英东的后代,论起出身堪配皇子。只是说来可笑,费英东的子孙里,如今这个嫡脉一等公府并无出彩的人,反而是三等公府那边,这一代的公爵傅尔丹颇有才具。
胤禔其实特别好奇儿子看重那姑娘哪了,毕竟他只是调查了一下,儿子看上哪一点他也不知道。但为人父者,讨论的又是儿子的未婚妻,这就不太合适了。
皇帝也只能绕着圈委婉的和媳妇表达了一下疑惑,然后撺掇道琴去问。皇后的回答是:“弘晗说,另外几个都如临大敌,说话的时候连点笑容都没有,就这个带着点笑影。”
“……行吧。”胤禔心道,到底是我儿子,还是找了个看着舒心的。
至此皇长子的婚事就算定下来了,太后寿辰刚过,胤禔下旨,令瓜尔佳氏之父接旨,其女赐婚皇长子弘晗。按照当年胤禔自己的经历,皇帝打算也让儿子亲自去岳父家走一趟,万事都要经历一下。
还有就是加恩皇子福晋的母族了,胤禔固然不能将公爵之位给未来的亲家,但提拔弘晗的老丈人还是可以的。这个人既然本分谨慎,就让他去做了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还给了个中议大夫衔。
拟写旨意的时候,胤禔还多嘴问了一句:“当年与成容若和离的那个瓜尔佳氏的姑娘,就是未来大福晋的亲姑姑,她是嫁到盛京去了吧?”
负责拟旨的人是这天当值的富格,他还真知道:“回皇上话,是。”
“算算年纪,也是诰命夫人了,该回来参加侄女的婚礼。”
富格脸色有些为难:“皇上,回不回来,臣不知道……只是,恐怕她没有诰命。”面对皇帝疑惑的表情,富格道,“皇上,世祖皇帝在顺治十四年下旨,再嫁之女不能有诰命。”
“……嗯?”胤禔都懵了,世祖自己一屁股风流韵事,就算律法管不到他头上,他老人家不亏心吗?
“这不好,”皇帝马上道,“纵然是教化百姓,”他心中捏着鼻子,“也没有哪个人乐意自家婚事多波折。再嫁多是不得已,再说旗人人口少,与其令妇女守节,不如让年轻轻守寡或绝婚者再嫁。”而不给诰命,显然不是鼓励措施。
“这样,你去问问,若是那瓜尔佳氏尚无诰命,就以其子,若无子就以其夫名义请封。”胤禔摆摆手,“朕批了就是。御史们闲大发了,也管不着朕加恩,去罢!”
富格遵旨,而后又问道:“臣请皇上示下,您的意思是特例,还是日后要作为定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