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原以为,今日武成帝的问话足够莫名其妙了,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比他更加离谱。
莺莺才从御书房出来,没走两步就遇到了景兆时,闭门思过许久的太子殿下应该是被关‘疯’了,一见到莺莺就着急问她:“父皇都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随口聊了几句。”莺莺被景兆时晃得肩膀疼,就随意敷衍了一句。
景兆时平日里都挺好糊弄的,今日不知怎的,非巴着要她把御书房发生的事细讲一遍。莺莺被他烦的头疼,不准备同他提燕宁的事,莺莺就把武成帝问她的最后一句话给说了。
兆时脸色一白,唇瓣哆哆嗦嗦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都很好呀。”
兆时脸色缓过来,当下拉起莺莺的手就往御书房返,“你不是说你喜欢孤吗?走,咱们现在就去找父皇赐婚。咱们就实话实说,总归你做那什么梦喊得都是孤,你是真心喜欢孤的!”
莺莺懵了,一时不察被兆时连拉数步远。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在梦中喊过你的名字……不对,兆时你给我说清楚,那什么梦是什么梦!”
从心里偷偷讲句大不敬的话,莺莺是真觉得武成帝和他儿子有病。
眼看着兆时如同魔怔了般,硬拉着她往御书房走,莺莺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狠踹了兆时一脚,挣脱开他的手转身要跑,却一头扎进身后之人的怀抱中。
同样的事情好似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莺莺好奇钦容怎么总喜欢站在她身后。这次钦容没有将人放开,他双臂圈着莺莺抬头看向兆时,噙着抹笑询问:“太子殿下这是要带莺莺去哪儿?”
兆时脸色一僵,顿了顿淡声回:“孤与莺莺表妹情投意合,自然是要去找父皇赐婚。”
第25章 囚二十五天
御书房外的高台长廊下, 栽种着各类名贵的花草。
风过时空气中飘散的都是浓郁花香,廊上金贵的太子殿下负手而立,表情冷淡倨傲, 衣袍上的黑脚印与他的身份穿着格格不入。
情投意合?请旨赐婚?
“是吗?”钦容这一声疑问是送给兆时的。
不等兆时回答,他就低眸看向怀中的人, 唇边的浅笑使他整个人看着分外柔和, 他轻抬莺莺的下巴问:“太子说的都是真的?”
温雅从不是钦容的伪装, 他这个人本身就带有这种气质。眼前温柔询问的钦容明明随和的想让人亲近, 然而莺莺此时睁大眼睛只有摇头的份, 她慌张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兆时他中邪了!”
兆时向来不把她当女人看,不久前他还嫌弃她嫌弃的厉害,真是疯了才会说出二人情投意合的鬼话。
钦容对莺莺的解释还算满意,他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兆时,未说话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
兆时皱着眉狠狠盯着莺莺的后脑勺看,钦容见状索性用宽大的衣袍将她完全遮住, 指腹轻轻揉着莺莺的后颈, 钦容嗓音柔和:“太子殿下,莺莺表妹胆子小,你莫要吓到她。”
她和他们到底算哪门子的表兄妹。
莺莺被钦容完完全全按在怀中,后颈被他揉的发麻发软, 她不由抓住了他的衣襟。
眼前这一幕似乎刺痛了兆时的眼睛, 他想不通明明几日前心中还有他的莺莺, 怎么转眼又和钦容这般亲近。
兆时似乎忘了,早前就是莺莺各种缠着钦容不放,他还帮她出主意绑过人家。心下烦乱,兆时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这个女人到底有几颗心,之前不是你说喜欢孤的吗?”
……莺莺发誓,她真的没有说过这话。
兆时眉眼间的烦躁加重,一股脑自顾自说着:“你若不喜欢孤,在梦中又作何喊孤的名字!”
“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梦中喊孤了。还有那次……”
兆时嘴巴张了张,他看了钦容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闭着眼睛说出来:“那次在佛堂,你做个梦都娇滴滴喊着孤,你还说什么不要,顾莺莺你现在说不喜欢孤了,那你当时在梦里梦的什么。”
“啊?总不会是在梦里娇滴滴说着不要孤吧?”
这话不管怎么说,其中的旖旎都过重了,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乱想。
钦容眸色一沉,连带着手下的动作都停了。莺莺不停推拒着钦容想要从他怀中出来,奈何她被他死按着动弹不得,小脸埋在钦容衣服间,莺莺不服气的唔唔着:“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梦到过你!”
根本就没有人听她解释。
兆时就差没把‘莺莺做春.梦梦到他’的事直白告诉钦容了,莺莺明显感觉抱着她的人力道越加越大,大有把她勒死的架势。
那种恐惧的压迫感呼之欲出又如同幻觉般消失的很快,钦容力道卸下,突兀笑了声去看怀中的人,暗自转换兆时话中的意思,“三哥哥倒是也好奇了,莺莺到底是做了什么梦,让太子殿下这般生气。”
莺莺总算能出来喘口气了,她额间的发被闷的发潮,气都喘不均就摇头,“三哥哥你信我,莺莺真的没梦到他。”
至始至终,莺莺口中的‘太子哥哥’都是钦容一人,只是她无法将这话说出来。
眼下的情况是,兆时咬死她喜欢他又负了他,而钦容阴晴不明又看不出是什么态度。要不是他一直抱着莺莺,兆时早就过来抢人了,于是两人就隔着几步远开始对质。
莺莺不承认说过喜欢兆时,兆时非说她屡次梦到过他,莺莺说自己没梦到过他,兆时又死死追着那句‘嘤太子哥哥不要’不放。
好几次,要不是钦容还按着她,莺莺早就冲过去打人了。那句‘嘤太子哥哥不要’她自己听着都臊得慌,冲动下她一把抓住钦容的胳膊,“三哥哥,你快去叫御医!”
无论莺莺说什么,兆时都是那句‘嘤太子哥哥,不要’,她晃着钦容的胳膊道:“太子殿下定是生了什么怪病神志不清,三哥哥你快去唤御医,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几位……这是在热闹什么呢?”尖锐的声音穿来,成功让廊上的两人闭了嘴。
张公公双手搭在身前躬身走来,他看了眼兆时又扫向莺莺,皮笑肉不笑道:“两位殿下好兴致,顾小姐也好兴致。”
“陛下命老奴过来问问,几位这是寻了什么热闹事,若确实有趣,就随老奴同去御书房说与陛下听听吧。”
兆时有些兴奋又有些纠结,他似乎想说好,但抬头看向莺莺又皱起眉,最后还是钦容轻松将话接了过去,张公公似乎早就料到如此,眼也不抬道:“既然无事,那几位就散了吧。”
张公公的话就是武成帝的话,哪怕是太子也不得不听。
等廊上清静了,张公公才折身回了御书房,御书房中武成帝正站在窗边,见张公公回来,瞥去一眼问:“如何?”
“回陛下,人是散了,但老奴瞧着太子殿下似有不甘。”
武成帝哼了声,“他从小就是这个臭脾气,朕看他儿时还算聪慧,如今年岁越长越是露拙。”
景兆时的生母宝霞贵妃,当年是皇城出了名的貌美有才。她不仅有才也颇有手段,入了后宫后,她艳压群芳独得圣宠,就连皇后也对她礼让三分。
那个时候的皇后,还是钦容的生母赵含芙。
记起往事,武成帝叹了声气,只转念他就皱着眉吩咐:“去把李怀虚找来。 ”
钦天监监正李怀虚,此人观星占卜深受武成帝信任。如今武成帝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李怀虚一半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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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今日能在这里遇到钦容并不是巧合,而是她的姑母得知武成帝召她入了御书房,特意唤钦容过来看看。
当着张公公的面,钦容是牵着莺莺离开的,莺莺一开始没好挣扎,等二人行远,她试探着挣了挣,钦容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握的更紧了。
“三哥哥……疼。”一直到凤坤宫宫门,钦容都没放开她的手,莺莺怕姑母看到不好交代,就随口找了个借口想让钦容放开她。
钦容闻言倒是松了松力,但还是没把莺莺放开。
软软的小手被大掌完全包裹,不留半分缝隙。钦容低眸看了眼,沉默了一路总算同莺莺说了话:“莺莺当真不喜欢太子?”
莺莺摇了摇头,虽说景兆时相貌随了宝霞贵妃,但不得不说他那性情脾气太给他的脸减分了。哪怕兆时长了张天仙脸,就刚才那情况莺莺也不可能被他拐走。
钦容那么聪明,多少也能看得出莺莺的喜好。没过多执着于景兆时,他只是微微含笑,转似无意问:“那燕宁呢?”
“据闻南音国的燕宁殿下斯文有礼,想来脾性与莺莺极为合拍。”
两人的脾性的确是合得来,但莺莺对这位殿下还真没想法。
不愧是一大家子的,莺莺没想到钦容会问出和武成帝一模一样的问题。
她觉得自己每天面对这些质疑过的实在太苦了,仰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莺莺为了避免再被问起这些问题,索性找了个狠借口:“清光寺小住,莺莺感悟颇多,已经诚心归入佛门。”
“情爱两字莺莺已经看开,此后……”
莺莺的本意是想表示自己不可能再和任何男人有瓜葛,决定一生不嫁,谁知钦容拦了她的话,快了她一步道:“莺莺是想去当小尼姑?”
莺莺噎住,愣愣看向钦容时,只见他勾着薄唇正盈盈望着她。
“也好。”松开掌心中的小手,钦容轻轻掐了掐莺莺的脸颊,也不知他是当了真还是在逗莺莺,笑着说道:“到时莺莺定是尼姑庵最可爱的小尼姑。”
华乐公主明日就要到皇城,钦容还要许多事要忙,将莺莺送到凤坤殿就离开了。
莺莺见到顾曼如时,右边的脸颊还泛着一点点的红,虽然她总是拿着去当尼姑做借口,但世界那么美好她真舍不得去。
“我才不想当尼姑。”莺莺小声道,只是这句迟来的回应钦容是听不到了。
得知武成帝只是拉着她说了些有的没的,顾曼如沉思了许久只是告诫莺莺注意言行。今日她宿在凤坤宫,在回房休息的时候,莺莺思索着钦容刚才同她的对话,莫名其妙就想起她前世对钦容说过的一句话——
【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你。】
回想起钦容说她是可爱小尼姑的场景,莺莺缩入被窝忽然觉得有点冷。
“……”
华乐公主是上午抵达的皇宫,浩浩荡荡的一行车队排场极大,可见这位公主殿下在南音国的受宠程度。
白日里莺莺有幸见得这位公主殿下的身影,她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拖地华袍,金簪流苏高挑冷傲,只是她一直用金扇遮着半张脸,远远的莺莺只看到她在发光,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顾凌霄一路护送着华乐公主来,几天时间的接触让他对这位公主的脾性有所了解,见到莺莺后,他特意嘱咐:“别去招惹那位姬华公主,她不喜人靠近,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莺莺眨了眨眼睛点头,她虽然对这位公主充满了好奇心,但前世她就是死在这位公主手中,见着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哪里会上赶着纠缠。
顾凌霄可是见识过自家妹妹调.戏良家姑娘,这华乐公主相貌冷艳漂亮又优雅,怎么看都极符合他这妹妹的口味。实在是放不下心,顾凌霄拉着她道:“今晚你老老实实待在我和姑母身边,绝对不能乱跑。”
莺莺点着头连声应:“放心吧,莺莺绝不对去纠缠那位漂亮公主的。”
“是姬华公主。”
“嗯嗯,姬华公主,华乐公主!”
南音国的公主殿下不远万里来给招宣太后贺寿,武成帝大悦在蓬尊台设宴,宴席上极少露面的燕宁穿着华袍与燕姬华坐在一处,两人一个斯文白净一个冷艳貌美,虽气质截然相反,但不难看出二人相似的面容。
……这华乐公主好像比前世更加好看有气场了。
莺莺托着下巴坐在燕姬华对面的下排,视线难免会落过去。顾凌霄很快发现莺莺的目光,他垂下眸轻咳了一声,指尖敲了敲桌子示意莺莺回神。
莺莺迅速收回目光,她往口中塞了块吃食,对上顾凌霄警告的眼神,鼓着腮帮小声:“唔唔知道了,莺莺绝对不看了。”
说到做到,美人再好看也不如哥哥重要。
莺莺专心吃着东西,偶尔只会在武成帝和顾皇后说话的时候抬头,也不知怎的,莺莺后来抬头看武成帝时总觉得对面有人再看自己,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第三次她循着视线摸过去,结果与燕姬华的视线撞到一起。
大殿金碧辉煌,然而燕姬华一身华贵的衣袍却比大殿还要艳三分。
拿下那柄金扇,她微微眯眸对莺莺勾着红唇笑。第一次莺莺只当是巧合,然而当两人的目光第二次、第三次撞到一起后,莺莺睁大眼睛有些茫然。
“莺莺!”顾凌霄压低的声音传来。
莺莺连忙看向他,“哥哥哥哥你快看,华乐公主她好像在勾.引我!”
不怪莺莺用‘勾.引’二字,因为莺莺在华乐公主眼中没察觉敌意,倒觉得她好似在勾着莺莺看她,带着几分的散漫与轻佻,说不出的魅惑。
顾凌霄皱着眉往华乐公主那儿看去,发现人家压根没抬头,扭回头看向莺莺桌上的空了的酒盏,他按了按额角道:“你少喝点吧。”
莺莺觉得委屈:“我没醉。”
“嗯,你没醉。”这么说着,顾凌霄抬手提过莺莺面前的果酒,哄着她笑眯眯道:“乖啊,哥哥知道你酒量好着呢,不过姑娘家还是要少喝点酒。”
“这酒哥哥先替你收着了,莺莺快多吃点,别饿着了。”
莺莺拿着筷箸插了插玉碟里的食物,被顾凌霄气的半响没再说话。
整场宴席无非就是吃吃喝喝欣赏乐舞,莺莺在殿内待久了觉得烦闷,就偷偷溜出去透气。顾凌霄正要把人抓回来,见上位的钦容也没了踪影,心下了然也就没再多管。
莺莺是真不知道钦容也跟着出来了,不然她就算在殿里待到结束也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