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容只有肩膀上一道剑伤,虽看着严重,但也没到血染半身昏迷不醒的地步,一定,一定还有她看不到的伤口存在。
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莺莺低眸看着钦容还是忍不住哭了。不只是记起前世更混.蛋的自己,莺莺也没忘记在悬崖之上的钦容,他是世人眼中的天子骄子,向来运筹帷幄掌控着别人的生死,如今竟为了她屈膝同别人下跪。
莺莺直至今日才明白,钦容哪有那么强大。
他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更有……生老病死离开她的时候。
小心翼翼查看着钦容的身.体,莺莺终于在钦容的背上发现几道严重的剑伤。伤痕可怖划烂了他背上的衣服,血迹浸染到前衣,莺莺看着钦容身上的伤呜咽出声,她紧紧咬住唇瓣,知道这些伤都是钦容替她挡下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挡剑了,莺莺避开钦容的伤口拖着他往岸边移了移,掀开他前襟的衣服还能看到他在金满堂为她挡剑的疤痕。
“三哥哥,你醒醒。”莺莺抱紧钦容,无论如何都暖不热他的体温。
要不是钦容还有微弱的呼吸,莺莺真要误会他死了。只要一想到‘死’这个字,她就心痛的厉害,将脸埋入钦容怀中想要寻求安全感,只是莺莺再也没有闻到她熟悉的雅香,鼻息间只有浓郁的血腥气。
她不能让钦容死,不能。
强打起精神,莺莺抬头查看着这里的地形。
面前是陡峭望不到边际的崖壁,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一处小湖。这湖不大,四周杂草丛生还堆积着几块巨石,也不知是不是系统的保护机制起了作用,莺莺和钦容刚好就落在这不大的湖水里。
“系统。”
“系统你在吗?”悬崖下的风极冷,此时又处在清晨,莺莺浑身湿漉被冻得发抖,还紧紧抱着如同冰块的钦容。
钦容如今伤势严重昏迷不醒,莺莺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本想让系统帮她指一条出路,然而被强制关机的系统未能给她半分回应,四周只有呼啸的晨风。
钦容的身体本就寒凉,如今被风一吹更是凉的彻底。莺莺无论怎样暖都暖不热钦容的身体,而且还察觉他伤口又有血迹渗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莺莺吃力将钦容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开始翻找湖边的杂草。
陪静山师傅采了多次药,莺莺好在识得了几株草药,当时静山师傅还特意给她念叨了几种最常见也最常用的草药,莺莺凭着记忆在悬崖下翻找,很快找到了几株类似的止血草药。
“三哥哥,你一定要撑住。”莺莺用石头将草药碾碎,覆在了钦容的伤口上。
她不懂医,也不知自己找的那几种草药对不对,但她没了办法,如今钦容的伤势严重必须处理,她也只能这样做。撕下自己的衣裙笨手笨脚帮钦容包扎好伤口,莺莺还架起钦容找了处能避风的地方。
日上竿头,莺莺掀开钦容的衣襟查看了下伤势,见他伤口的血止住才松了口气。
再次寻了同样的草药帮钦容更换,莺莺包扎伤口时不小心弄疼了钦容,一边气自己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一边擦着眼泪告诉自己坚强,却还是在帮钦容包扎好伤口后埋入他怀里哭。
“三哥哥,你快醒醒。”回想着前世与今世的种种,莺莺后悔的厉害。
至今还记得当初系统问她,若是有天钦容被她害死了她会不会难过,莺莺答得是不知道。她那时的确是不知道,却也深信着像钦容这般强大的人,不会轻易而死。
就好像是上天要惩罚莺莺,她以为永远不会来临的这天就这么突兀来了,她这个祸害精重生了一次还在祸害着钦容,不仅祸害了人家还把人家害得一次比一次惨。
她……真的不喜欢他吗?
莺莺身体不舒服有些头脑发晕,不敢抱钦容太紧,她就轻轻用脑袋蹭着他,喃喃一遍遍重复着:“喜欢的。”
“莺莺是喜欢三哥哥的。”
“前世莺莺也喜欢身为太子哥哥的你,可是你太坏了,坏到把我宠的无法无天,我习惯了你对我好,理所当然觉得你什么都该纵着我。你太好了,好到我就算没心没肺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所以我害怕了……”
试问,到底是多无情无心之人,才能在面对温柔之人时无动于衷。
莺莺远不如钦容那般深爱,只当自己爱着他那张脸。她自由散漫惯了,于是一边享受着钦容对她的爱,一边又不敢回应钦容。
她不是人,哪懂什么所谓的人间情爱,游荡这一世总归还要再回归孤魂的。抱着这样的想法,莺莺一遍遍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钦容,无视着钦容对她的好又记着他所有的坏,重生后还在质疑这个男人只是在利用她。
回想起钦容对她的百般容忍退让,两世了,莺莺又为钦容付出过什么。
崖下安静,只能听到微微的啜泣声。莺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到钦容微弱的动了。
吃力睁开眼睛,钦容发现自己靠坐在石壁上,浑身疼痛意识并不太清醒。他隐约听到莺莺再哭,低眸就看到蜷缩在他怀中身体发抖的小姑娘。
从未见莺莺哭的这般脆弱,钦容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抬手,轻轻用掌心覆在她的后颈上。
“哭什么?”他想要搂住莺莺哄哄她,但浑身没多少力气,就连语气都轻飘没有重量。
怀中的小姑娘听到声音一怔,不顾满脸的泪赶紧抬了头。
第71章 囚七十一天
“三哥哥!”钦容总算醒了。
对上钦容垂落的视线, 莺莺本就止不住的眼泪更加汹涌, 她想抱他又怕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就只能无措抓着他的衣襟, “三哥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莺莺心里挂着钦容身上的伤,随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你伤的好重, 我不知道那些草药能不能起作用,但我没别的法子了……三哥哥伤口还疼吗?”
钦容吃力将手覆在莺莺的脸颊上,冰凉的掌心依旧没恢复多少温暖,他用指腹轻擦莺莺的眼泪道:“别哭了, 三哥哥没事。”
莺莺蔫蔫儿点了点头, 极为自责人也没什么精神。
虽然钦容受伤比莺莺重,但莺莺并不比钦容好过, 几日不停的‘逃命’让她戴着脚铐的脚腕已经红肿, 坠崖后她又拼力将钦容救出水中, 顶着巨大的压力为钦容上药,不敢丢下他去探路也无法扶着他一起走,还要承受钦容可能醒不过来的风险。
“莺莺做的已经很好了……”钦容夸着莺莺,声音虚浮没有重量, 却十分的温柔。
他已经好些天没看到莺莺了,如今莺莺就缩在他怀中,钦容却没有力气拥抱她。目光缱绻落在莺莺身上不散, 钦容轻轻用指腹微抬她的下巴, 查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问:“怎没给自己上药?”
莺莺只顾着帮钦容止伤了, 没来得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从醒来就整颗心悬在钦容身上, 说起来若不是钦容这般问莺莺还真没觉得疼,她回握钦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软着声音回复:“忘记了。”
钦容听着莺莺柔软的声音眼前开始发黑,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嘱咐:“三哥哥身上放了几瓶药,莺莺拿出来自己擦一擦,不要让三哥哥担心。”
原来他身上放了药吗……
之前莺莺帮钦容上药时翻遍了他的衣裳,并未发现他身上有药,为了让钦容不担心,所以莺莺藏着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钦容是不知道药丢了的事,那些药是他去木屋前特意放在身上的,防的就是莺莺的意外受伤。
他是没力气帮莺莺擦药了,几句话的交谈已经让他身体发虚,轻搂着莺莺一点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钦容强撑着同她继续说话:“这里是哪儿?”
莺莺感受着钦容的呼吸,轻声回道:“崖底。”
为了不让钦容起疑,所以她直接解释道:“这崖下有一处小湖,三哥哥我们命好大,坠下时刚好就掉到湖里去了。”
那么高的悬崖,就算这悬崖底下有湖水,人掉下来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更何况那时钦容已经昏迷不醒,而莺莺将他拖出水面时脚上还困有脚铐。
钦容不知是系统救了他们,但眼下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
毕竟莺莺此时就在他身边,出于警惕和防备钦容还是撑着眼皮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见崖下还有路可寻,才垂落目光呼吸放缓。
“三哥哥……”
钦容初初醒来,莺莺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有好多话想同他说。但她喊了钦容两声都没得到回来,手指纠缠着他的衣服,她感受着脖间的呼吸又喊了声:“三哥哥?”
“嗯。”
钦容视线已经模糊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吃力应了莺莺一声,为了让怀中的小姑娘放心,他低弱安抚了一句:“三哥哥要睡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了。”
“莺莺不要怕……”最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钦容闭眼时长睫扫到莺莺的皮肤,失去意识后身体重量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钦容只清醒了这么片刻就再次陷入昏迷,但莺莺已经满足了。
等他重新昏过去,莺莺就调整了钦容的姿势让他更舒服靠着自己。她守在他身边哪也不去,蜷缩入他的怀中听着他平缓的心跳,早已经疲惫不堪,莺莺没一会儿也有了困意。
轻轻将钦容的手臂环在自己腰身,莺莺撑着眼皮见钦容的伤口没再往外渗血,才窝在他怀中睡去。
太阳越挂越高,午后的阳光冲散崖底的寒凉,总算让二人有了些许暖意。
湿漉漉的衣服被莺莺拧过后也干了大半,崖底某处挡风的巨石侧二人相拥倚靠着入眠,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终于有转醒的迹象。
钦容再次醒来后,总算恢复了些体力。
身为北域国的皇子,他从小就开始服用一些特殊的药,所以身体也比常人要复原快些。动了动酸疼的胳膊,钦容的动作很快引来怀中人的嘤.咛,莺莺还窝在他的怀中,人本就娇小如今蜷缩着更是小小一团,如同一只可怜巴巴的猫咪。
她大概是极没安全感,睡梦中都紧抓着钦容的衣袖不放,随着钦容的动作莺莺皱起眉头,睫毛不停颤着睡得极不安稳。
“三哥哥……”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莺莺偏了偏头这样喃喃唤了一句。
钦容将她的低喃听的清清楚楚,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梦中这般唤他。圈着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钦容知道这次的坠崖真的吓坏了她。
眼看着莺莺眉心的皱痕加深,钦容俯首想要亲吻抚平,大概是他身上凉意未散,泛凉的唇瓣贴在莺莺眉心后,莺莺哆嗦了下直接从睡梦中醒来。
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刚刚醒来的莺莺眼中迷茫未散,有些发怔。紧接着她在看清钦容的脸后眸中泛起水汽,生怕人跑了似的迅速用手臂勾住钦容的脖子,莺莺抱住他带后怕喊着他:“三哥哥。”
“莺莺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梦到你死了,可我寻遍了崖底都看不到你的尸.体,扒挖泥土时却沾了满手的血。”
这的确是个很可怕的梦。
钦容没再亲她,手掌顺着她凌乱的头发缓缓抚.顺而下,钦容帮莺莺整理好凌乱的发轻哄:“那都是梦,三哥哥不是在这儿么。”
再次醒来虽然他有了说话的力气,但声音低哑仍旧有些虚弱,却意外的柔和动听。钦容拥着莺莺低哄了一会儿,等到莺莺平静,才撩开她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见脖间的伤痕还没结痂,他压低声音问:“怎么还没上药?”
莺莺脖子上的伤比他先前看到的还要严重了,明显是没有处理过。
莺莺身体微僵沉默了一瞬,她埋头蹭了蹭钦容不想让他再看,钦容察觉后又将她拉出怀里。
“忘记了……”莺莺最后只能这般回答。
钦容帮她擦干净脖子上渗出的血,轻捏她的脸颊问道:“是不是非要三哥哥亲自帮你上药?”
他的脸色依旧很苍白,瞳眸黝黑凝视着莺莺,虚弱却依旧有上位者的气势。望着莺莺惊吓过度的小兽模样,钦容这会儿也不舍得训斥她,只能无奈勾起唇角问:“药呢?”
哪里有药,若是钦容身上还有药,莺莺也不至于胆战心惊给他用不确定的草药。虽说目前看来莺莺给钦容找对了草药,但那些草药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近,莺莺不愿意离开钦容。
“没有药的。”也是瞒不住,莺莺只能实话实说了。
钦容听后眉头一皱,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的确是未寻到药。想来那些药在坠崖的过程掉落了,钦容望着莺莺脖子上的伤口沉思,不松口道:“你必须上药。”
莺莺不懂医只是跟着静山师傅听了几句,但钦容不一样,他正儿八经懂这个。又认真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钦容想到几种会在崖底下生长的草药,细致描述给莺莺后让她去找。
莺莺不放心钦容一个人在这,她想说自己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但钦容屈指弹了下她的脑袋,毫无商量余地给了她两个字:“快去。”
若不是还未恢复行走的力气,钦容定亲自去帮莺莺去寻药了。
想到钦容身上的药也该换了,莺莺也没再磨蹭从地上爬了起来。裙摆下锁链叮叮作响,莺莺爬起来时皮肤磨蹭到脚铐边缘,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抽疼嘶了声。
钦容自然也听到了锁链的声响,他抬眸问莺莺:“怎么了?”
“没怎么。”莺莺摇了摇头故作无事。
不敢让钦容独自在这里等太久,她忍着脚腕上的疼痛往钦容指的位置跑去。
叮叮——
崖下安静,随着莺莺奔跑的动作,锁链的碰撞声很是明显。钦容看出莺莺迈腿时的不对劲儿,长睫微垂定定盯着莺莺的裙摆看,伴随着莺莺的跑远,他不知想了什么抿起薄唇,暗影下瞳眸衬的幽沉。
虽然目前两人都平安无事了,但这里毕竟是崖底,存在着很多危险。莺莺怕钦容一个人出意外,找到他描述的草药后就匆匆跑了回去,她回去时钦容正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他的双手自然垂落在膝上,很像习武之人在运功疗伤。
可是钦容不会武功的。
就算坠入崖底又落了水,眼前的男人在狼狈中也自带着股从容,好似有他在就不会到绝路。钦容锦白的外袍上血迹已经干涸,莺莺见他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只当他又睡着了。